社區的積雪還沒化盡，“時光樹”的枝椏上卻已冒出些嫩紅的芽苞，像被陽光點著的小火苗。陳凱的拐杖在融雪的泥地上敲出濕漉漉的響，紅繩鋼筆別在棉外套口袋里，紅繩被風一吹，就纏著他的衣角打卷，像條戀著溫暖的小蛇。

“全國特教成果展的獎杯寄來了，”蘇曼抱著個燙金的盒子從活動室跑出來，盒子上印著“時光鋼筆”的年輪圖案，“小宇說要把獎杯嵌進互動裝置里，以后用戶觸摸裝置，就能看到我們這兩年的故事，像在年輪里走迷宮。”

陳凱伸手摸了摸樹椏上的芽苞，指尖沾了點黏黏的樹液，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安晴的學校寄來新照片，”他從口袋里掏出張照片，被紅繩仔細地捆在鋼筆上，“他們在教學樓前種了排銀杏樹，每棵樹下都埋著支太陽鋼筆，說要讓春天從筆尖長出來。”

小宇蹲在“時光樹”旁調試新埋的傳感器，他的牛仔褲沾著泥點，是剛才挖坑時蹭上的。“給‘時光鋼筆’加了‘生長模式’，”他舉著個小小的顯示屏晃了晃，上面是樹的實時生長數據，“用戶寫下的愿望會變成虛擬的養分，讓樹的投影長得更快，昨天李奶奶寫‘希望面人攤多幾個新花樣’，投影立刻抽出片新葉。”

瞎子大爺提著個竹筐走進來，筐里是他腌的臘梅醬。“小宇教我用鋼筆的語音功能寫食譜，”他笑著說，指尖在筐沿上敲出輕快的節奏，“剛才‘看’到樹發芽了，摸上去一定扎手，像安晴小時候畫的太陽，邊邊角角都帶著刺。”

活動室的墻上新掛了塊木板，上面釘著密密麻麻的紅繩，每根繩頭都系著支鋼筆——是社區居民捐給山區特教學校的，筆身上刻著各自的故事：李奶奶的面人攤圖案，瞎子大爺的音符標記，還有孩子們畫的太陽。蘇曼正給鋼筆系上寫著捐贈人名字的吊牌，紅繩在她手里繞出個又個結，像把時光打成了網。

“周彤姐的春季班招了二十個孩子，”蘇曼舉起支刻著鋼琴鍵的鋼筆，“她給每個孩子做了專屬AR樂譜，比如認‘do’音時，鋼筆會震動著彈出朵梅花，認‘mi’音時是片柳葉，說要讓音符跟著季節長。”

陳凱翻開新的設計圖，上面的鋼筆筆帽刻成了芽苞形狀，筆尖藏著微型攝像頭。“能把春天的顏色轉成盲文震動，”他指著圖紙上的年輪紋路，“比如嫩芽的綠是短震，桃花的粉是長震，瞎子大爺說，這是讓春天鉆進指尖里。”

小宇突然歡呼一聲，他的電腦屏幕上跳出條消息：山區特教學校發來的照片，孩子們正用捐贈的鋼筆在AR畫板上畫畫，虛擬的銀杏葉從筆尖簌簌落下，葉面上寫著“謝謝”。“他們說要種棵屬于自己的‘時光樹’，”小宇的聲音有點發顫，“讓我們的故事，在山里也長出年輪。”

瞎子大爺摸出支鋼筆，是去年冬天周彤送他的，筆身刻著《雪絨花》的五線譜。“我錄了段山歌唱給孩子們，”他按下錄音鍵，沙啞的歌聲混著鋼筆的電流聲漫出來，“說等他們的樹長高了，我們就帶著‘時光鋼筆’過去，讓兩棵樹的年輪，在春天里碰個面。”

陳凱給每個人倒了杯臘梅茶，熱氣在他臉上氤氳開來，鬢角的白發又淡了些，像被初春的陽光曬化了大半。“下個月要去山區做支教，”他喝了口茶，臘梅的清苦混著蜜的甜在舌尖散開，“小宇的團隊做了便攜版互動裝置，能讓山里的孩子‘摸’到海，‘聽’到彩虹。”

蘇曼望著窗外的“時光樹”，芽苞在風里輕輕晃，像無數支舉著的鋼筆。她忽然發現，故事集的最新一頁貼滿了車票，從社區到特教成果展，從城市到山區，每張票根上都畫著個小小的年輪，像時光在旅程上蓋的章。

傍晚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活動室，把紅繩的影子投在墻上，像片正在生長的網。小宇的團隊在測試“時光鋼筆”的新功能，能把兩地的場景實時投影在一起——他們對著鏡頭舉起鋼筆，山區學校的孩子們就出現在虛擬的樹影里，笑著朝他們揮手，手里的鋼筆閃著和“時光樹”一樣的光。

陳凱的紅繩鋼筆在空氣中虛劃，虛擬的年輪突然向外擴了一圈，把兩地的影像圈在一起。那一刻，拐杖的篤篤聲、鋼筆的震動聲、孩子們的笑聲，突然都融進了風里，順著“時光樹”的枝椏往上爬，像要把故事種進云端。

蘇曼摸了摸樹身新長出的嫩芽，指尖傳來微微的麻癢，像時光在輕輕啄她的手。她知道，這棵樹的年輪還會繼續生長，會纏著山區的山歌，城市的琴聲，鋼筆的墨香，還有無數顆向著春天的心，一圈圈繞下去，直到把每個角落，都變成故事開始的地方。而那支系著紅繩的鋼筆，會永遠在年輪的中心，把所有溫暖的回聲，都寫成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