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窯口的陰影里,陳默和湯姆走了出來,陳默手里捧著那只龜紋碗。原來林夏早就猜到,鳳紋盞根本沒被偷走——陳默在整理父親遺物時,發現了一個夾層,里面藏著真正的鳳紋盞,而保險柜里的只是仿制品。父親早就預料到會有叛徒覬覦三器,特意設下了這個局。
“守窯人的血脈,是開啟窯靈的鑰匙。”林夏舉起龍紋瓶,月光透過瓶身,在地上投射出完整的窯圖,“你不是守窯人,就算拿到三器,也解不開窯變的秘密。”
面具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發出刺耳的笑:“你以為我真的在乎什么守窯人血脈?秦修的日記里寫得很清楚,窯靈醒時會釋放‘瓷魂之力’,能讓破碎的瓷器復原如初,這才是我想要的!”
他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短刀,刀尖指向陳默:“把龜紋碗給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就在這時,湯姆突然舉起相機,閃光燈驟然亮起。面具人下意識地抬手遮擋,林夏趁機將龍紋瓶拋給陳默,自己握著青銅匕首沖向面具人。匕首劃破空氣,帶著呼嘯的風聲,正對面具人的手腕——那是父親教她的防身術,專攻敵人持械的弱點。
面具人顯然沒料到她會主動進攻,手腕被劃開一道口子,短刀“哐當”落地。林夏順勢一腳踹在他胸口,面具人踉蹌后退,撞在窯口的石碑上,面具應聲脫落,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你?!”林夏和陳默同時驚呼。
月光下,那張臉溝壑縱橫,鬢角染霜,正是省博物館的資深研究員周啟山。林夏小時候見過他多次,他是父親的老朋友,還曾指導過她修復第一片碎瓷。
“周伯伯,怎么會是你?”陳默的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
周啟山捂著流血的手腕,臉上沒有絲毫愧疚,反而露出扭曲的狂熱:“墨白太自私了!他明明知道我兒子得了罕見的骨瓷病,需要‘瓷魂之力’才能治愈,卻寧愿把秘密帶進墳墓,也不肯告訴我窯變的方法!”
“骨瓷病?”林夏想起父親筆記里的記載,那是一種罕見的遺傳病,患者骨骼會像瓷器一樣脆弱,目前尚無特效藥,“可秦修的日記里根本沒提到‘瓷魂之力’能治病,那只是能讓瓷器復原的秘術!”
“我不管!”周啟山突然撲向陳默,想搶奪他懷里的龍紋瓶,“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要試試!”
陳默下意識地后退,龍紋瓶險些脫手。林夏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拉到身后,自己再次舉起匕首。這時,陳默突然喊道:“林夏姐,你看龜紋碗!”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陳默懷里的龜紋碗正在發燙,碗內的釉色像沸騰的水般翻滾,秦修的人影再次浮現,這一次卻不再是模糊的輪廓——他的目光穿過六百年的時光,落在周啟山身上,聲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
“癡兒,你可知‘瓷魂之力’的代價?強行催動窯靈,會讓施術者變成‘瓷人’,肌膚硬化如瓷,最終碎裂而亡。我當年就是因為不愿承受這代價,才將秘密分藏三器……”
周啟山的動作僵住了,眼里的狂熱漸漸被恐懼取代:“不……不可能……”
秦修的人影轉向林夏,語氣變得溫和:“守窯人的后代,三器已聚,該讓窯靈歸位了。將三器放入暗室的凹槽,以心頭血為引,窯變自會顯其真意。”
人影散去時,龜紋碗恢復了平靜。林夏看著周啟山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想起父親曾說過,周啟山的兒子五歲時摔碎了他最珍愛的宋代瓷瓶,周啟山沒有責罵,只是抱著兒子說:“碎了就碎了,人沒事就好。”那時的他,眼里滿是父愛,而非如今的瘋狂。
“周伯伯,”林夏收起匕首,聲音里帶著嘆息,“我知道你救子心切,但用文物秘術治病本就違背天道。我會幫你聯系最好的骨科醫生,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一起努力,好嗎?”
周啟山的肩膀突然垮了下來,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他望著遠處的群山,喃喃自語:“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最終,他撿起地上的短刀,劃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龍紋瓶上——那是守窯人認輸的儀式,以血明志,永不染指三器。
半小時后,警方趕到,將周啟山帶走。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秦修窯,眼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碎了,又像是有什么東西終于放下。
林夏、陳默和湯姆走進暗室,將龍紋瓶、鳳紋盞、龜紋碗分別放入凹槽。陳默割破指尖,將血滴在三器上——他是目前唯一擁有完整守窯人血脈的人,只有他的心頭血能激活窯靈。
鮮血滲入釉面的瞬間,三器同時發出青光,光芒順著墻壁上的壁畫流淌,最終匯聚成一團瑩白的光團,懸浮在暗室中央。光團里,無數碎瓷片旋轉飛舞,漸漸組成一只完整的青花瓷瓶,瓶身上的纏枝蓮紋活了過來,花瓣緩緩綻放,露出中央的“窯”字符號。
“這是……秦修畢生心血凝聚的‘母瓷’。”林夏的聲音發顫,“傳說中能復刻天下名瓷的神器。”
母瓷的釉色突然變幻,浮現出父親的身影——那是他最后留在修復室的畫面。他正小心翼翼地將半片碎瓷嵌入鳳紋盞的缺口,嘴里輕聲說:“夏夏,爹對不起你,但守窯人的責任不能丟。秦修說過,窯變的真諦不是復原瓷器,而是讓后人記得,每道裂痕里都藏著匠人的心血。你要好好活著,帶著這些碎瓷的故事,一直走下去……”
畫面消失時,光團漸漸散去,三器恢復了平靜,只是釉色里多了幾分溫潤的光澤,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命。暗室的石壁上,原本模糊的壁畫變得清晰無比,詳細記錄了秦修制瓷的七十二道工序,甚至標注了每種釉料的配比秘方。
“這才是窯變的真正秘密。”湯姆看著壁畫,眼里滿是震撼,“不是什么‘瓷魂之力’,而是秦修留給后世的制瓷技藝。”
林夏伸手觸摸壁畫上秦修的刻像,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像是能感受到那位古老匠人的心跳。她突然明白,父親不是死于陰謀,而是用生命完成了守窯人的使命——他知道周啟山會來搶三器,故意留下線索引導自己找到真相,又用最后的心血將完整的制瓷技藝封存在窯靈里,等著真正懂瓷的人來繼承。
離開暗室時,天已經蒙蒙亮。朝陽從東方升起,金色的光芒灑在龍窯上,青苔覆蓋的窯身仿佛鍍上了一層釉彩。林夏回頭望了一眼那三座沉默的龍窯,它們像三位守護秘密的老者,終于在六百年后等到了可以托付的人。
“我們把壁畫的內容整理出來吧。”陳默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讓秦修的技藝流傳下去,這才是對林老師最好的告慰。”
林夏點頭,從口袋里掏出那片從倫敦帶回的碎瓷片,將它輕輕放在石碑前。陽光照在碎片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是父親在對她微笑。
她知道,自己的旅程還沒結束。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碎瓷,那些藏在釉色里的故事,都在等著她去傾聽,去修復。而父親和秦修的傳承,會像這龍窯的窯火,永遠在她心里燃燒,溫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