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第一次走進研究生實驗室時,晨光正透過百葉窗,在操作臺灑下斑駁的光影。
實驗臺上擺著嶄新的康復器械模型,亞克力材質的關節結構在光線下泛著清透的光澤。他小心翼翼地戴上白手套,指尖拂過模型上的齒輪——這是他研究的課題方向:適配性假肢關節的生物力學優化。
“陳陽,早啊。”導師推開門走進來,手里拿著份期刊,“你設計的那個彈性緩沖結構,我給幾位專家看了,他們都覺得很有潛力。”
陳陽的臉頰微微發燙,接過期刊:“謝謝老師,我還想再調整下參數,讓它更貼合人體運動軌跡。”
他想起那個在康復中心認識的截肢少年,男孩總說假肢“像塊硬邦邦的木頭”,跑起來時膝蓋會磕得生疼。那時他就暗下決心,要做出更舒適、更靈活的假肢,讓更多像男孩一樣的人,能重新感受奔跑的快樂。
中午休息時,陳陽給父親打了個視頻電話。屏幕里,父親正坐在社區花園里,教幾個老人做手部康復訓練,手里的握力器捏得“咯吱”響。
“爸,您看我實驗室。”陳陽舉著手機轉圈,“是不是很厲害?”
父親瞇著眼睛笑,對著屏幕豎大拇指,又指了指自己的膝蓋——他的關節炎好多了,上周還跟著社區的秧歌隊扭了兩下。
“哥呢?”陳陽問。
“去……公司……了……”父親指著屏幕外的方向,“說……給你……寄東西……”
掛了電話沒多久,快遞就送到了實驗室。拆開一看,是個保溫桶,里面裝著紅燒肉,還冒著熱氣。附了張紙條,是陳默的字跡:“隔壁課題組的同學說你總吃外賣,爸非讓我給你寄點熱乎的。”
陳陽把紅燒肉倒進飯盒,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實驗室。同門的師姐探過頭來,笑著說:“你爸做的?也太香了吧,比我媽做的還地道。”
“是我哥做的,我爸負責指揮。”陳陽分給她一半,“我爸說,肉要選三層五花,冰糖得用老冰糖,燉到筷子能輕松戳透才夠味。”
師姐嚼著肉,含糊不清地說:“你家的氛圍真好,不像我,讀研后半年沒回過家了。”
陳陽看著窗外的晨光,突然想起小時候。那時父親總在廚房忙碌,他和哥哥趴在門框上看,父親會舀一勺肉湯喂他們,燙得兩人直吐舌頭,笑聲卻能掀翻屋頂。那些平凡的煙火氣,原來早已成了支撐他前行的力量。
下午,陳陽去了趟附屬康復醫院。那個截肢少年正在做步態訓練,新換的假肢比之前的輕便了些,但轉身時還是有些僵硬。
“小宇,過來試試這個。”陳陽從包里拿出個3D打印的緩沖墊,“墊在假肢關節處,看看會不會舒服點。”
少年半信半疑地戴上,試著走了兩步,眼睛突然亮了:“陳陽哥,好像……不那么硌了!”
他試著跑了跑,又轉了個圈,臉上的笑容像被陽光曬開的花。“這個真好!比我之前用的都好!”
陳陽看著他雀躍的樣子,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自己離目標又近了一步——不是發表多少論文,獲得多少獎項,而是讓這些曾經受傷的人,能像普通人一樣,自由地跑,痛快地笑。
傍晚離開醫院時,夕陽正染紅半邊天。陳陽給陳默發了條消息:“哥,緩沖墊效果不錯,等優化好了,說不定能批量生產。”
很快收到回復:“需要資金或者技術支持,隨時找我。對了,爸種的向日葵開花了,說等你放假回來,給你做葵花籽醬。”
陳陽笑著回復了個“好”,抬頭時看到醫院門口的公告欄里,貼著他的專題報道剪報,旁邊是招募康復志愿者的通知,已經被人撕走了大半。
他想起導師說過的話:“最好的科研,是能落地的科研,是能真正幫到人的科研。”
現在他終于明白,那些在實驗室里熬過的夜,反復調試的參數,不是冰冷的數字和圖表,而是能讓更多人重獲新生的希望。
下一站,是生產線的流水線,是康復中心的訓練室,是每個需要幫助的人身邊。
有晨光里的實驗室,有保溫桶里的紅燒肉,有父親種的向日葵,有少年奔跑的身影。而那些曾經的傷痛,早已化作科研路上的燈塔,指引著他,用知識和愛心,為更多人照亮前行的路。
晚風輕拂,帶著夏末的涼意,陳陽摸了摸口袋里的鑰匙扣——那只展翅的鷹,在夕陽下閃著光,像在為他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