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走進研究生考場時，陳默正在考場外的樹蔭下整理花束。

向陽花被精心包扎過，金黃的花瓣朝著太陽的方向微微傾斜，花莖上系著條紅絲帶，上面寫著“旗開得勝”——是父親昨天晚上，戴著老花鏡一筆一劃寫的。

“哥，我進去了。”陳陽背著書包跑過來，額頭上帶著薄汗，白大褂的袖口沾了點墨水，是早上復習時不小心蹭到的。

“別緊張，正常發揮就好。”陳默把花束塞進他懷里，“等你出來，我們去吃你最愛的紅燒肉。”

父親拄著拐杖站在旁邊，手里攥著個祈福袋，里面是他去寺廟求的平安符。“放……輕松……”他拍了拍陳陽的胳膊，眼里的期待比陽光還熾烈。

陳陽抱著花束，突然覺得鼻子一酸。他想起備考的這半年，每天凌晨五點就爬起來背書，康復中心下班后還要學到深夜，是父親每天準時端來的熱牛奶，是哥哥悄悄放在桌角的安神茶，支撐著他熬過一個又一個疲憊的夜晚。

“爸，哥，等我好消息。”他用力點頭，轉身跑進考場，背影在晨光里拉得筆直。

考場外漸漸熱鬧起來。送考的家長們聚在一起，討論著今年的考題難度；幾個考生在最后沖刺，手里的復習資料翻得嘩嘩作響；賣早點的阿姨推著小車經過，吆喝聲里帶著煙火氣。

陳默扶著父親在長椅上坐下，給他遞了瓶溫水。“爸，您累不累？要不我們去旁邊的咖啡館歇會兒？”

父親搖搖頭，指著考場的方向，像個守著糖果的孩子：“等……小陽……”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把他的白發染成了銀白色。陳默突然發現，父親的背好像比以前挺直了些，走路也穩了，上次去醫院復查，醫生說他的恢復情況“創造了醫學史的奇跡”。

“您還記得嗎？小陽小時候考試，您總在考場外等他。”陳默笑著說，“那時候他總說，看到您在，就不緊張了。”

父親咧開嘴笑了，露出豁了顆門牙的笑容：“一……樣……”

是啊，一樣的期待，一樣的牽掛，只是當年那個需要父親背著進考場的小男孩，如今已經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男子漢。

中場休息時，陳陽從考場里跑出來，手里拿著瓶礦泉水，看到他們就遠遠揮手。“題不難！我都會！”他的聲音清亮，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

陳默趕緊遞過去塊巧克力：“補充點能量，下午還有一場呢。”

父親從口袋里掏出個蘋果，是早上特意削好的，用保鮮袋層層裹著：“吃……點……”

陳陽咬著蘋果，看著父親布滿皺紋的手，突然想起在果敢水牢里，父親的信被揉得皺巴巴的，上面只有一句話：“爸等你回家。”那時他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吃父親削的蘋果了。

“爸，哥，我進去了。”他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轉身跑進考場，腳步輕快得像陣風。

下午的陽光更烈了，陳默把遮陽傘往父親那邊挪了挪。不遠處，幾個康復中心的同事舉著“陳陽加油”的牌子，是護士長特意組織來的。

“陳默哥，叔！”小雅提著個保溫桶跑過來，“我媽熬了綠豆湯，給你們降降溫。”她現在已經是護士長的得力助手，上個月剛考取了高級護理資格證。

“謝謝你啊小雅。”陳默接過保溫桶，一股清甜的香氣撲面而來。

小雅的爸爸也跟來了，手里捧著個向日葵盆栽：“這是我在園子里挑的，最壯實的一棵，等陳陽考上了，就放他辦公室里。”

父親摸著盆栽的葉子，笑得像個孩子：“好……好……”

夕陽西下時，考場的大門終于打開了。考生們涌出來，有的歡呼雀躍，有的垂頭喪氣，陳陽夾在人群里，手里高高舉著準考證，臉上的笑容比向陽花還燦爛。

“我考上了！哥！爸！”他飛奔過來，一把抱住父親，聲音里帶著哭腔，“我真的考上了！”

父親拍著他的背，眼淚掉在他的白大褂上，像一顆顆透明的珍珠：“好……兒子……”

陳默把那束向陽花遞給他，紅絲帶在晚風中輕輕飄揚。“早就說了你可以的。”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陳陽抱著花束，父親拄著拐杖，陳默站在中間，三個人的影子緊緊依偎在一起，像一棵根深葉茂的樹。

回家的路上，陳陽說個不停，講考試時的趣事，講監考老師的表情，講他對未來的規劃。陳默和父親聽著，時不時笑著點頭，晚風里滿是幸福的味道。

陳默知道，這場考試不只是陳陽一個人的勝利，更是他們一家人共同對抗命運的證明。那些在黑暗里流過的淚，受過的傷，最終都化作了此刻的榮光。

下一站，是研究生的課堂，是更廣闊的天地，是用知識和愛心去治愈更多人的征程。

有向陽花的芬芳，有家人的陪伴，有朋友的祝福，有白大褂下那顆熾熱的醫者仁心。而那些刻在時光里的堅持與愛，會像種子一樣，在歲月里生根發芽，結出滿樹的希望。

夜色漸濃，家里的燈亮了起來，紅燒肉的香氣從廚房飄出來，混著向陽花的芬芳，溫暖了整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