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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流噬·仁心燭

塢堡的黎明,是在一片壓抑的灰白中掙扎而出的。陰云依舊低垂,水汽濃重得仿佛能攥出水來。東堡廢墟方向傳來沉悶的敲打聲和號子聲——那是幸存的潛鱗衛和老弱們在明昨夜鐵令之下,強撐著疲憊與傷痛,清理斷木殘骸,加固著搖搖欲墜的剩余寨墻。空氣中混雜著泥腥、血腥和草藥苦澀的氣息,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主屋臨時充作議事和診療之所,氣氛凝重得如同鐵塊。幾張粗糙的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攤開著云伯連夜整理出的、墨跡未干的簡陋冊頁——塢堡現存人員名冊、傷員登記、以及昨夜從廢墟暗窖中搶救出的、那批堪稱救命稻草的糧食藥材清單。

明坐在主位,臉色依舊蒼白,眼下帶著濃重的青影,但脊背挺得筆直。她面前攤開著那本至關重要的清單冊頁。云伯、老李、老王、還有幾個傷勢較輕、在堡中素有威望的潛鱗衛老兵分坐兩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明身上,帶著疲憊,更帶著一種劫后余生、將全部希望寄托于此的沉重。

“云伯,念。”明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清晰,不容置疑。

云伯清了清沙啞的嗓子,拿起冊頁,聲音不大,卻字字敲在每個人心上:

“經清點,現存口糧:上等黍米,共一百三十七袋又三斗,大部分外層受潮,內里尚干;粗麥,六十五袋又半,受潮較重;其余雜糧豆類,約二十余袋,皆受水浸,需盡快晾曬處理,恐難久存。”

“藥材:止血草粉,十八罐;生肌散,九大包;金瘡藥膏,十五盒;百年血參須…”云伯頓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些,“僅余一盒,昨夜已為大小姐急用少許。其余常見藥材若干,但品類不全,數量亦緊。”

“另,昨夜洪水沖毀東堡糧倉,僅存的日常存糧盡數被毀或被污。現存所有,皆賴暗窖所出。”

每念出一項,眾人的心就沉一分。糧食,哪怕算上受潮的,總量也遠不足以支撐塢堡現存這百十號人熬過漫長的恢復期。藥材更是捉襟見肘,尤其是那救命的血參須,幾乎成了冷月凝專屬的續命之物。

屋內死一般寂靜。壓抑的絕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然爬上每個人的脊背。

金厲父子昨夜被圈禁的窩棚方向,隱約傳來幾聲壓抑的咒罵和摔打東西的聲音,如同不和諧的雜音,刺耳地提醒著眾人內部毒瘤的存在。

“二小姐…”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老兵(張猛)忍不住開口,聲音干澀,“這點糧食…就算每日只喝稀粥,也撐不過…撐不過一個月啊!更別說還要干活,要防備…翻江蛟那幫雜碎可能隨時殺回來!”他的目光掃過冊頁,又下意識地望向主屋深處冷月凝昏迷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大小姐的傷,更是吞金噬銀的無底洞。

“是啊,二小姐,外面…外面還有天機樓那尊大神,雖然昨夜退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再來?”另一個老兵(孫老五)也憂心忡忡地補充,眼中滿是恐懼。昨夜那毀天滅地的水墻,已成了他們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壓力如同實質般壓在明瘦弱的肩膀上。她沉默地看著冊頁上那些冰冷的數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塢堡,就像一個千瘡百孔、隨時可能沉沒的破船,而她,卻被推上了掌舵的位置。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孩童饑餓的啼哭聲,隱隱約約從主屋隔出的傷員區傳來,如同一根細針,刺破了沉重的寂靜。緊接著,是婦人低低的、帶著哭腔的安撫聲。

這哭聲,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明的心上。也砸在了在場所有老兵的心上。他們可以忍受饑餓,可以忍受傷痛,甚至不懼死亡,但孩子的哭聲…那是未來,是火種!

明的指尖停止了顫抖。她緩緩抬起頭,清澈的目光掃過眾人焦慮不安的臉,最終落在那本冊頁上。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穩定,清晰地回蕩在壓抑的屋內:

“糧食是少。藥材是缺。強敵在外,毒瘤在內。塢堡,似乎已至絕境。”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無比銳利,仿佛要刺穿眼前的絕望迷霧:

“但,昨夜洪水滔天,我們活下來了!天機樓威壓如神,塢堡的根基還在!金厲父子狼子野心,也被我們暫時壓制!這難道不是天不絕我金鱗閣?”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糧食少,就按人頭,按輕重緩急,統一配給!從今日起,所有存糧,由云伯統一掌管,按冊發放!傷重者、孩童、老弱,口糧優先!能勞作者,次之!潛鱗衛守衛,再次之!金厲及其圈禁人等,口糧減半!每日配給,當眾稱量,賬目公開!任何人,膽敢私藏一粒米,克扣一口糧,無論身份,潛鱗衛立斬不赦!”

“藥材更是救命之本!所有傷藥,優先重傷垂危者!血參須…”明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卻依舊堅定,“僅用于吊命續魂,非生死一線不得動用!尋常傷患,多用金瘡藥、止血草!我今夜會帶人再去廢墟,搜尋可用草藥,并嘗試炮制替代!醫者手中無藥,便以心力補之!”

“至于翻江蛟?”明眼中寒光一閃,看向老李和老王,“李叔,王伯!寨墻加固一刻不停!崗哨加倍!派出最機警的兄弟,沿水澤邊緣隱蔽偵查,摸清翻江蛟殘部動向!他們死了水鬼七,翻江龍必來報復!與其坐等,不如早備!塢堡雖殘,但人心未散!只要寨墻在,潛鱗衛的刀在,就休想輕易踏進一步!”

“天機樓…”提到這個名字,明的語氣變得無比凝重,甚至帶著一絲深沉的忌憚,“那是懸頂之劍,非我等眼下之力可抗衡。但昨夜星槎退走,必有緣由!或許是顧忌什么,或許是另有所圖。我們唯一能做的,是盡快恢復塢堡元氣,是讓這金鱗閣的火種,燒得更旺一些!讓他們覺得,碾死我們,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得不償失!讓他們覺得…留下我們,或許…更有價值!”

最后幾句話,她說得極慢,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又像是在黑暗中摸索著一條極其危險的生存縫隙。這已不僅僅是生存的智慧,更是對那高高在上、視眾生如螻蟻力量的一種無聲抗爭和算計!利用價值求生,何其卑微,又何其堅韌!

屋內眾人,包括云伯和老兵們,都被明這番話深深震撼!他們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身形單薄的少女,看著她眼中那如同磐石般不可動搖的意志,看著她在那令人窒息的絕境中硬生生劈出一條荊棘之路的決絕!

沒有豪言壯語,只有最務實、最冷酷、也最有人情味的安排!糧食的分配,將生的希望優先給予最弱者;藥材的嚴控,將有限的救命稻草用在刀刃上;對強敵,利用其可能的“價值”心理周旋;對內鬼,鐵腕鎮壓,寸步不讓!

“二小姐!”斷臂的老李猛地站起,僅存的右手重重錘在胸口,發出沉悶的聲響,眼中再無迷茫,只有燃燒的火焰和絕對的服從,“李鐵柱,這條命,這條胳膊,以后就是二小姐的!您指哪,我打哪!絕無二話!”

“老王(王石頭)愿效死命!”

“張猛聽令!”

“孫老五聽令!”

幾個老兵齊刷刷站起,抱拳怒吼!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慘烈氣勢!明那番話,不僅是指令,更是點燃了他們心中那幾乎被絕望澆滅的斗志!活下去!有尊嚴地活下去!為了孩子,為了袍澤,為了那點不滅的火種!

“好!”明站起身,瘦小的身軀在這一刻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云伯,立刻按冊準備今日口糧,當眾分發!李叔,王伯,加固寨墻,派出哨探!其余人等,各司其職!廢墟清理不能停,能救的木頭、石塊,都是重建的根基!只要手能動,就不許停!天,塌不下來!”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塢堡這架瀕臨散架的破車,在明這根看似脆弱、實則堅韌無比的主軸強行驅動下,再次艱難而頑強地運轉起來。

圈禁之地。

幾間半塌的窩棚,潮濕陰冷,散發著霉爛和排泄物的惡臭。金厲躺在冰冷的草堆上,眼神空洞地望著漏風的屋頂,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山羊須凌亂地粘在灰敗的臉上,往日的“長老”威嚴蕩然無存,只剩下喪家之犬般的怨毒和瘋狂。

金煥蜷縮在角落,抱著頭,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嘴里神經質地念叨著:“完了…全完了…素心蓮那個小賤人…她不會放過我們的…”

“閉嘴!”金厲猛地坐起,眼中布滿血絲,如同擇人而噬的餓狼,“完?放屁!老夫還沒完!”他死死盯著窩棚外不遠處那兩個抱著刀、如同門神般守著的潛鱗衛,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毒液。“趙老三呢?昨晚出去…怎么還沒回來?”他壓低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金煥茫然地搖頭,眼中只有恐懼。

金厲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趙老三是他最得力的心腹,水性極好,心思也夠狠辣,按計劃早該回來了…難道…被發現了?

就在這時,窩棚外傳來一陣喧嘩和孩童微弱的歡呼聲。只見云伯帶著幾個人,抬著幾個大木桶,在塢堡中央的空地上開始分發稀粥。雖然稀得能照見人影,但那熱氣騰騰的食物香氣,依舊讓饑餓的人們眼中燃起了光。分發井然有序,傷重者、婦孺優先,潛鱗衛排在后面,輪到金厲這邊時,只有小半碗冰冷的、幾乎全是湯水的稀粥被一個潛鱗衛面無表情地遞了進來。

“就…就這點?”金煥看著碗里那點可憐的湯水,難以置信地叫道。

“嫌少?”門口的潛鱗衛(一個叫栓子的年輕衛兵)冷笑一聲,眼中滿是鄙夷,“二小姐說了,你們的口糧減半!有得吃就偷著樂吧!再聒噪,這點也沒有!”說完,啐了一口,轉身離開。

金煥捧著那半碗冰冷的稀湯,欲哭無淚。金厲的臉色則更加猙獰,他看著塢堡中央那些排隊領粥、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活氣的人們,尤其是看到明在人群中沉穩指揮的身影,一股強烈的嫉妒和怨恨如同毒火般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素心蓮…你好狠!好手段!”金厲從牙縫里擠出陰毒的低語,“統一配給?收買人心?想踩著老夫的尸體立威?做夢!”他猛地看向窩棚里另外幾個同樣面如死灰的心腹(疤臉劉等),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都聽著!塢堡完了!這點糧食撐不了幾天!素心蓮那小賤人就是想用這點東西吊著所有人的命,好讓她當幾天土皇帝!等糧食吃完,就是大家一起餓死喂魚的時候!”

“翻江龍一定會回來!他死了親兄弟,不把塢堡屠光,他絕不會罷休!”

“現在,是我們最后的機會!”金厲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充滿蠱惑,“只要我們能聯系上翻江龍,告訴他塢堡的虛實!告訴他糧食藏在哪里!告訴他素心蓮那小賤人的安排!翻江龍大軍一到,塢堡必破!到時候,我們就是功臣!不僅能活命,還能得到翻江龍的賞賜!榮華富貴,唾手可得!總好過在這里當苦力,吃豬食,等死!”

疤臉劉等人原本死灰的眼神,在金厲的蠱惑下,漸漸燃起一絲貪婪和求生的瘋狂。

“可…可趙老三沒回來…外面看得又緊…怎么送消息?”疤臉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問道。

金厲陰冷的目光掃過窩棚外那兩個看守的潛鱗衛,最后落在那個年輕些的栓子身上,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

“看守也是人,也要吃飯…也要…活路!”他湊近疤臉劉,聲音壓得極低,“栓子家里還有個臥病的老娘…你去,想辦法告訴他…只要他今晚值夜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我們出去送了信,得了富貴…少不了他一份!足夠他老娘吃香喝辣,請最好的大夫!否則…哼,等塢堡破了,他和他老娘,都是第一批死的!”

威逼利誘,直擊人性最脆弱的軟肋!疤臉劉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隨即被貪婪取代,重重地點了點頭。

主屋深處。

濃重的草藥味中混雜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冷月凝依舊昏迷不醒,躺在簡陋的床榻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只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腰腹間厚厚的白布繃帶,隱隱透著一絲暗紅。

明守在榻邊,小心翼翼地用溫熱的布巾擦拭著冷月凝額角的冷汗。她的動作輕柔,眼神卻無比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祈禱。

“月凝姐姐…塢堡還在…糧食找到了…雖然不多,但省著點,總能熬一段日子…”明低聲呢喃著,像是在對冷月凝訴說,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金厲父子被圈禁了…暫時翻不起浪…李叔王伯他們都在拼命加固寨墻…大家…都在努力活著…等著你醒過來…”

她輕輕握住冷月凝冰涼的手,將自己體內那溫和卻所剩無幾的內息,如同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持續不斷地渡入冷月凝殘破的經脈。這幾乎是在透支她自己本就虛弱的身體,額頭上很快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更加蒼白。

“月凝姐姐…石統領用命護住了你…不是讓你在這里沉睡的…”明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異常堅定,“金鱗閣需要你…塢堡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寒泓劍還在…它在等你!你聽到了嗎?它在呼喚你!”

仿佛回應著明的話語和那微弱卻持續的內息滋養,在冷月凝意識深處那片無垠的冰原絕域之中,那點微弱的、代表著“寒泓”劍魂的烏光,猛地跳動了一下!

嗡——!

一聲比昨夜更加清晰、更加高亢的劍鳴,如同龍吟九天,驟然在她死寂的意識之海中炸響!

冰原劇烈地震動起來!那些纏繞著她的、充滿惡意的低語和絕望的幻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污濁水面,瞬間被這清越的劍鳴滌蕩得支離破碎!

“災星?不!”

“守護!”

“火種!”

幾個詞如同驚雷,在她即將徹底沉淪的意識核心炸開!她“看”向那點烏光!光芒之中,墨玉般的劍影愈發清晰,劍身上流淌的星輝雖然依舊黯淡,卻帶著一種斬破一切虛妄、守護心中所念的決絕意志!

緊接著,一個更加清晰、更加急切的呼喚穿透了意識的重重冰封:

“月凝姐姐!快醒醒!霓裳…霓裳她…”

是明!聲音里充滿了焦急和擔憂!仿佛外界正有巨大的危機迫近!

霓裳?!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冷月凝意識深處那被絕望和自責壓制的最后一絲本能!那是她對背叛者的憤怒!是對塢堡安危的牽掛!更是對明這個妹妹的擔憂!

“呃啊——!”

一聲無聲的、卻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嘶吼在意識冰原上爆發!

冷月凝殘存的意志,如同被點燃的炸藥,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開始瘋狂地沖擊著那冰冷絕望的枷鎖!意識之光劇烈地明滅閃爍,如同風中殘燭,卻又帶著一種不肯熄滅的倔強!

冰原上,那點烏光驟然暴漲!光芒瞬間變得凝實、銳利!仿佛一柄即將出鞘的絕世神兵!劍首圓球上,那個微小而復雜的符文虛影再次一閃而過,散發出的蒼茫氣息更加清晰!

現實中。

一直緊握著冷月凝手的明,敏銳地感覺到掌中那只冰冷的手,極其輕微地、痙攣般地抽動了一下!緊接著,冷月凝那原本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起來!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劇烈地顫抖著!

“月凝姐姐?!”明瞬間瞪大了眼睛,心臟狂跳!她立刻俯身,手指再次搭上冷月凝的頸脈!指尖傳來的搏動,雖然依舊虛弱,卻比之前有力了數倍!充滿了掙扎和…蘇醒的跡象!

“銀針!快!”明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朝著旁邊幫忙照看藥爐的婦人急喊。她迅速解開冷月凝腰間的繃帶,準備再次施針,助她徹底沖破那意識的冰封!

希望,如同穿透厚重云層的第一縷微光,艱難卻頑強地,刺破了主屋內的陰霾。

與此同時。

塢堡東側,靠近水邊的廢墟陰影里。

那個昨夜如同鬼魅般出現、一擊格殺趙老三、截獲密信的年輕黑影,正無聲地伏在一處斷墻之后。他臉上涂抹著污泥,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死死盯著渾濁的水面。

水面之下,一道極其隱蔽的漣漪正緩緩擴散。片刻后,一顆戴著水草偽裝的頭顱悄無聲息地冒出水面,警惕地掃視四周。是翻江蛟的水鬼!他們果然在附近水域游弋,搜尋昨夜失蹤的同伙和可能的線索!

黑影的眼神冰冷如刀,手已經悄然按在了腰間那柄幽藍分水刺的柄上。他像一頭耐心等待獵物的黑豹,氣息收斂到了極致。

而在塢堡的另一端,那間半塌的、漏著風的閨房內。

霓裳站在那面裂開的銅鏡前。鏡中的她,桃紅衣裙沾滿泥污,發髻散亂,但眼神卻異常明亮,甚至帶著一種病態的亢奮。她手中拿著一支炭筆,正對著銅鏡,在自己光潔的額頭上,極其緩慢、極其鄭重地,描繪著那個昨夜用胭脂畫下的、扭曲水波與星紋交織的詭異印記!

炭筆的黑色線條,覆蓋了昨夜鮮紅的胭脂,讓那印記顯得更加邪異、更加深沉。她一邊畫,一邊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冰冷、妖異、仿佛在進行某種獻祭儀式的笑容。

“素心蓮…冷月凝…還有這該死的塢堡…”她低聲呢喃,聲音如同毒蛇的嘶鳴,“你們的末日…很快就要到了…等我畫下最后一筆…等我再次點燃信引…天樞星使…他一定會看到我的價值!一定!”

炭筆,沿著那扭曲的星紋,緩緩勾勒下最后一筆濃重的黑暗。

閨房內,死寂無聲。只有霓裳眼中那瘋狂燃燒的火焰,映照著鏡中那個額帶邪異印記、仿佛已徹底拋棄過往的自己。

塢堡內外,暗流涌動,殺機四伏。明的仁心如同風中燭火,艱難地照亮一方,卻不知能否抵御那即將從四面八方吞噬而來的、更加深沉的黑暗。冷月凝掙扎在蘇醒的邊緣,而她的醒來,又將給這危如累卵的局面,帶來怎樣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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