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燕和陳紫嫣站在天臺上，腳下是蠕動的血肉與裸露的森森白骨構成的地面，粘稠的觸感透過鞋底傳來，令人作嘔。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血霧。

“你……”鐘燕的聲音沙啞，“有夢到過……這種情況嗎？？？”

陳紫嫣的臉色同樣蒼白，她緊抿著唇，眼中是深不見底的驚駭。更讓她心驚的是，這座血肉城市散發出的氣息，竟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觸碰她心里最深處的熟悉感。

抬頭望去，遠方高高聳立著一座尖塔，散發著詭異的紅光，散發著神秘和危險。

“沒……”她艱難地搖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也不知道……這到底……”

“啊——！”

樓下突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兩人猛地回頭，只見操場上原本被控制的師生和歹徒，如同炸了窩的螞蟻，正驚恐萬分地向外奔逃！那些持槍的歹徒一邊狂奔，一邊瘋狂地向教學樓內掃射，仿佛里面有什么比槍口更恐怖的東西在追趕他們！

鐘燕感覺身后一涼，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觀察著他們。

鐘燕用余光看向身后，發現陳紫嫣的身后有根暗紅色，布滿吸盤的觸手蠕動著，向陳紫嫣的背后緩慢向前。

一道寒芒閃過，鐘燕的繡春刀干凈利落地劈斷那觸手！劈斷的一節觸手掉落在地，卻仍然上下跳動著！剩下的部分迅速后縮，退回到天臺門后，門被緊緊關閉。

鐘燕眼神一凜，握緊手中的倒十字唐刀，刀刃在偽日的冷光下反射出森然寒芒，“這是什么東西……”

陳紫嫣翻譯過來發生什么事，翻出一桿精鋼長槍，槍尖閃著冷光。她迅速將地上的裝備包甩到背上，槍尖斜指門口，聲音冷冽：“來了！”

嘭！！！伴隨著一聲金屬撕裂的巨響，厚重的鐵門被整個撞飛！濃得如同實質的血色霧氣瞬間從門洞內噴涌而出

一只枯瘦、暗紅、仿佛被剝去了所有皮膚的血色手臂猛地伸出，五根尖銳如鉤的指爪死死摳住扭曲的門框！緊接著，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身影，從翻涌的血霧中緩緩“流淌”出來。

它通體暗紅，如同被剝了皮的肌肉標本，四肢異常纖細修長，關節以詭異的角度反折著，雙臂如同沒有骨頭的軟鞭般無力地垂蕩。

最令人靈魂凍結的是它的頭顱——那里沒有五官，沒有毛發，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布滿整個頭部的猩紅眼球！每一顆眼球都在瘋狂地、獨立地轉動、眨動、聚焦，粘稠的暗紅液體不斷從眼瞼縫隙滲出。它無聲地“注視”著天臺上的兩人，所有眼球瞬間鎖定了目標！

那纖細的身體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如同通了高壓電！它的頭顱中央猛地撕裂，如同盛開一朵血肉之花，分成四瓣！粘滑、布滿吸盤的暗紫色觸手，如同毒蛇般從中狂亂地舞動著探出！

“吼——！！！”

一聲絕非人類喉嚨能發出的、混合著粘液翻涌和骨質摩擦的恐怖咆哮，如同實質的音波狠狠撞向鐘燕和陳紫嫣的耳膜！空氣都為之震顫！

兩人瞳孔驟縮，瞬間進入戰斗狀態！鐘燕刀鋒斜指，陳紫嫣長槍如龍，氣機死死鎖定這頭來自深淵的怪物！

怪物所有眼球驟然聚焦在鐘燕身上！它那看似孱弱的四肢猛地爆發出恐怖力量，化作一道腥風血影，直撲鐘燕！速度快的驚人！

鐘燕反應神速，一個側滑步險險避開那帶著惡風的撲擊！同時手腕翻轉，倒十字唐刀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凄冷的寒光，順勢抹向怪物的脊椎！

刀鋒入肉！但預想中的斬斷并未發生！怪物背后及腰部的數十顆眼球在刀光及體的瞬間，如同擁有獨立意識般，詭異地集體蠕動，瞬間匯聚到刀鋒的落點！堅韌的眼球組織形成了一層滑膩而富有彈性的緩沖層！刀鋒只切開一道不深不淺、不斷滲出暗紅粘液的口子！

幾乎在鐘燕出刀的同時，陳紫嫣的長槍如同毒龍出洞，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狠辣地扎向怪物那布滿眼球的頭顱！

槍尖刺入！但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一條從怪物裂開頭顱中探出的觸手，如同鞭子般閃電卷出，死死纏住了槍桿！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從槍身傳來，要將陳紫嫣連人帶槍拽飛！

陳紫嫣悶哼一聲，弓步下壓，腰馬合一，全身力量灌注雙臂，死死抵住！槍桿在巨力下彎成驚心動魄的弧度！僅僅僵持了兩三秒，她的雙腳竟被拖得在地面滑行！

眼看她就要被拽入怪物的觸手范圍，鐘燕如同鬼魅般貼近，手中唐刀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狠狠劈下！

一聲令人牙酸的斷裂聲！那條纏住長槍的觸手應聲而斷！暗紫色的粘稠體液狂噴而出！

斷口劇痛讓怪物所有眼球瞬間暴突！鐘燕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手腕一翻，刀勢由劈變撩，自下而上，一道凌厲的寒光斜掠而過！

可是，眼球的運動比想象中的還要快，即將劈斷那怪物的頭顱時又被眼球抵擋。

二人向后撤步，與怪物拉開距離，擺好架勢隨時進攻。

鐘燕小喘著氣，喃喃道:“它的眼球很硬，并且可以迅速運動，但是觸手很脆弱……有點難殺……”

剛剛的觸手讓陳紫嫣惡心至極，嫌棄的眼神掃過那怪物。

怪物見二人拉開距離，也沒有貿然上前，只是擺開雙臂向他們咆哮。

“那就試試它能不能同時抵擋住兩個攻擊，配合我！”話罷，陳紫嫣重心一沉，瞬間向怪物沖去。

鐘燕緊跟其后，瞬步來到怪物的側邊，二人形成兩面夾擊的攻勢。

噗嗤！

長槍如剪般刺向怪物的胸膛，眼球迅速凝聚在一起，格擋住這一擊。緊接著，一道寒芒閃過。

怪物裂開的半個頭顱被鐘燕連同上面瘋狂轉動的十幾顆眼球這一刀狠狠削飛！腥臭的血漿和粘稠的組織液如同噴泉般濺了鐘燕和陳紫嫣一身。

怪物殘存的肢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終于失去了所有生機，軟軟地癱倒在地，不再動彈。

鐘燕劇烈喘息著，用手肘內側抹去濺到刀上的腥臭粘液，看著地上這灘令人作嘔的殘骸，眼中的驚駭逐漸被一種冰冷的狠厲取代：“真惡心……還喜歡偷窺……但能殺……就沒那么可怕。”

陳紫嫣手腕一抖，長槍在空中劃出幾道凌厲的弧線，甩掉槍尖和槍桿上粘稠的污血，聲音依舊冷靜：“高興得太早。聽——”

沉重而密集的腳步聲如同悶雷般滾滾傳來！由遠及近，越來越響！那絕不是一兩只，而是一群！它們正循著血腥和打斗聲，蜂擁而來！

鐘燕環顧天臺，四面皆是絕路！目光猛地鎖定天臺邊緣——在那里，教學樓外墻原本的陽臺位置，如今被幾塊由巨大骨骼交錯形成的、勉強可供立足的突出平臺取代。平臺之間落差不大，如果能像跳臺階一樣下去……

“我們從這里跳下去！”鐘燕當機立斷，指向那些骨骼平臺，“一層層往下，應該能行。你……”他話未說完，眼角余光瞥見陳紫嫣已經一個箭步沖到了天臺邊緣！

沒有絲毫猶豫，陳紫嫣縱身躍下！半空中，她身體舒展，雙手緊握長槍，借著下墜之勢，將精鋼槍尖狠狠扎進下方由血肉筋膜構成的墻壁！

血肉墻壁遠比想象中松軟，槍尖毫無阻礙地深深沒入。陳紫嫣緊握槍桿，依靠槍身與血肉的巨大摩擦力和自身的重量，迅速向下滑降！刺耳的摩擦聲和飛濺的血肉碎末中，下墜的動能被急速消耗。在離地面還有兩三米時，她果斷松手，輕盈落地，一個翻滾卸去余力。

她抬起頭，看向還站在天臺邊緣的鐘燕，那張清冷的臉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極快的弧度，眼神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挑釁？

鐘燕：“……”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暗罵一聲，“這女人……”

不敢耽擱，他立刻如法炮制，緊握唐刀，瞄準下方平臺邊緣的血肉墻體，一躍而下！

鋒利的唐刀深深切入肉壁！同樣依靠摩擦減速，鐘燕也安全落地，只是姿態遠不如陳紫嫣那般從容。

幾乎在他們落地的同時，天臺上傳來數聲狂暴而饑渴的咆哮！那些猩紅之眼的怪物已經追到了天臺邊緣，密密麻麻的眼球瘋狂轉動，鎖定了下方的獵物！

吼——！

為首的一只怪物毫不猶豫，直接從十幾米高的天臺邊緣一躍而下！它那纖細的四肢在空中怪異地劃動，如同某種節肢動物。緊接著，第二只、第三只……整整十只怪物，如同下餃子般紛紛跳下，四肢著地后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隨即毫不停頓，以遠超人類的速度，四肢并用地朝鐘燕和陳紫嫣猛撲過來！

“跑！”鐘燕低吼一聲，與陳紫嫣轉身就向之前看到王勇消失的方向狂奔！

“接下來怎么辦？不能一直跑下去等死吧？！”陳紫嫣在狂奔中問道，氣息依舊平穩。

鐘燕大腦飛速運轉，目光掃過周圍血肉模糊的街道：“找王勇！我剛剛看到他帶著一個穿歹徒衣服的人往那個方向去了！”他指向教師樓后方的方向，“我們往那邊跑！”

陳紫嫣眉頭微蹙：“你不是很在意他的安危？就這么帶著身后這群‘禮物’去送給他？”

“看情況！”鐘燕在疾馳中語速飛快，“我們落地的位置和‘轉換’前基本一致，王勇他們應該也不會離初始點太遠！現在不去找他匯合，等我們甩掉后面這群東西，再想找他就難如登天了！更何況，我們倆能保證自己安全嗎？多一個人，尤其王勇那體格，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他嘴角勾起一絲帶著狠勁的弧度，“至于這些怪物……正好讓他們也‘幫幫忙’！”

陳紫嫣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只是腳下速度更快了幾分。這男人，看著斯文，骨子里透著一股蔫壞的狠勁兒。

……

與此同時，剛剛從另一處險境脫身不久的王勇和楚云靈，也一頭撞上了五只游蕩的“猩紅之眼”！

“我艸他祖宗十八代！這踏馬又是什么鬼東西？！長得比下水道掏出來的還惡心！”王勇一邊亡命狂奔，一邊破口大罵，粗壯的脖子上青筋暴起，“這破城市怎么回事？！剛才是飛上天，現在又掉進肉坑里了？！老子是不是還在做噩夢沒醒？！”

楚云靈捂著依舊劇痛的小腹，臉色慘白，額上冷汗涔涔，被王勇的聒噪吵得腦仁疼，忍不住低吼：“閉嘴！吵死了！逃命都堵不住你的嘴！”

“碰到這鬼場景你能冷靜？！你給老子冷靜一個看看？！”王勇一邊躲開身后怪物甩來的粘稠觸手，一邊回吼。

“……不能！”楚云靈咬著牙承認，“我也他媽踏馬是第一次見！”

“那你還不讓老子罵？！憋死老子啊？！”王勇吼得更大聲了。

“滾！”楚云靈氣結，恨不得一腳把這莽夫踹到怪物堆里去。

兩人就這么在血肉橫飛的末日街道上，一邊被五只剝皮怪物追殺，一邊用最原始的“問候”互相傷害，場面荒誕又帶著一絲詭異的“活力”。

跑著跑著，王勇眼尖，猛地看到前方街道拐角沖出來兩個熟悉的身影！

“老鐘！老鐘！！”王勇激動得差點蹦起來，扯著破鑼嗓子大喊，“臥槽你們還活著！太好了……窩艸艸艸艸艸！！”他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變成了驚恐的扭曲——因為他看清了鐘燕和陳紫嫣身后，那黑壓壓一片、如同潮水般涌來的猩紅眼球怪物群！數量比他身后的多了整整一倍！

“王哥！右邊！進那個樓！”鐘燕也看到了王勇和楚云靈，以及他們身后同樣窮追不舍的五只怪物，心頭一緊，來不及寒暄，立刻指向旁邊一座由巨大肋骨和搏動筋膜構成的、勉強能看出樓房輪廓的“建筑”入口！

四人如同離弦之箭，爆發出最后的潛力，朝著那個血肉門戶猛沖過去！

砰！砰！砰！

沉重的撞擊聲在身后緊追不舍！

沖進“樓”內，四人立刻用身體死死頂住那扇由厚重角質和不明生物皮革構成的大門！

咚！咚！咚！

門外瞬間傳來雨點般的猛烈撞擊！怪物的嘶吼和利爪刮擦門板的聲音令人牙酸！大門劇烈震顫，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碎！

“撐住！！”鐘燕大吼一聲，松開頂門的手，目光如電般掃向“室內”。這里像是一個巨大生物內臟的一部分，墻壁是蠕動的暗紅肉壁，地上散落著一些由巨大骨骼和筋膜構成的、類似柜子和桌臺的“家具”。

他二話不說，沖向一個由粗壯腿骨和筋腱捆扎成的“柜子”，暴喝一聲，雙臂肌肉賁張，竟硬生生將那沉重的骨柜搬了起來！陳紫嫣默契地補上他的位置頂住門。

“幫忙！”鐘燕對愣住的王勇吼道。

王勇如夢初醒，也松開手，和楚云靈一起沖向另一個稍小的骨臺。三人如同螞蟻搬家，將能找到的所有沉重“家具”一股腦地堆向大門！陳紫嫣則死死頂住門，承受著外面怪物最猛烈的沖擊。

當最后一個沉重的、布滿骨刺的“箱子”被王勇怒吼著推過去堵死縫隙后，門外的撞擊聲終于變得沉悶而徒勞。怪物們不甘的嘶吼漸漸遠去，似乎是去尋找其他入口或獵物了。

四人背靠著冰冷溫熱的肉壁，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混合著血污和粘液浸透了衣服。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濃烈的腥臭氣味充斥在狹小的空間里。

些許的安全感讓眾人安心些，隨后開始有人嘔吐。

“呼……呼……這踏馬的……”王勇喘得像拉風箱，指著那扇還在微微震顫、沾滿粘液和抓痕的“門”，“外面那些……到底是什么鬼東西？！還有這鬼地方……這城市……到底是他媽的怎么回事？！”他看著門把手上那只還在微微抽搐的、由人手轉化成的“門鎖”，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我們知道的不比你們多多少。”鐘燕抹了把臉上的汗，沉聲道，目光卻下意識地瞥向旁邊的楚云靈，帶著些許怒意地問:“這位歹徒先生可以介紹一下自己嗎？”

偽日散發的光芒猩紅無比，透過骨骼組成的窗戶照到倚靠一旁的男人。

而男人只是輕輕回答:“楚云靈。”

“王哥，你為什么會和他在一起？”

“這說來話長，簡單來說，這位同志剛剛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他突然反水攻擊那個大漢，不然我可能被拿去喂那怪物了。而且他和我的目的基本一致，但是我信不過他，”王勇晃了晃手里的手槍，“于是讓他走在我前面，想一起離開學校。”

鐘燕點點頭道:“大致明白了，的確，我們現在還無法相信你，楚云靈。”

楚云靈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依靠在墻壁，兩眼無神，仿佛在回憶，仿佛在思考。

“楚云靈，你理解我的話嗎？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能不適合聽。”

王勇打圓場道:“誒誒誒，老鐘你別這么見外嘛……好歹人家也救了我，人家完全可以丟下我跑的，說明還是善良的嘛～”

聽到“善良”二字，楚云靈仿佛觸碰了什么機關般，手無意識地摸向身后的匕首，隨即立刻回過神，惡狠狠地盯著王勇。

鐘燕察覺到了這奇怪的反應，眼神變得微妙起來。

“干嘛這么盯著我，難道不對嗎。”王勇拍了拍楚云靈的肩膀。

“滾。”

“哦。”

鐘燕無語。覺得這兩人好像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一樣，還在打打鬧鬧。

“鐘燕。”陳紫嫣這時候開口，“沒關系，我也夢到了他。”

“？”

陳紫嫣靠在肉壁上，閉著眼平復呼吸，長長的睫毛在偽日透過縫隙投射進來的慘白光線中微微顫動。

她緩緩睜開眼，那雙清冷的眸子掃過王勇和沉默卻眼神銳利的楚云靈，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清晰：

“我……可能有一些非常細微的線索……不過……”

“嗨呀！小同志你就快說吧！”王勇一聽有線索，立刻來了精神，也顧不上害怕了，拍著胸脯“叔都剛被那死紅哪吒追了，還有什么是叔扛不住的？盡管說！”

“我夢到了你們三個，其中楚云靈好像有什么特殊能力一樣，殺著什么東西，王勇則在他身后，擋在一個女孩子的身前。以及……”

…………

“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