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水下游的金色光粒尚未完全消散，洛陽白馬寺的晨鐘已敲過三響。檐角銅鈴在穿堂風(fēng)里輕晃，卻沒傳出往日清越的聲響，反倒裹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滯澀，像被什么東西粘住了聲線。大雄寶殿外的幡桿上，明黃色的佛幡明明紋絲未動，殿內(nèi)打坐的僧人卻齊齊皺起眉——他們眼中的幡布正在瘋狂震顫，布面上的蓮花紋扭曲成猙獰的黑紋，像有無數(shù)細(xì)蟲在布下鉆動。

“不對勁。”守在殿門的小沙彌悟能揉了揉眼睛，再睜眼時，佛幡上的黑紋竟順著陽光爬進(jìn)殿內(nèi)，落在身旁師兄悟凈的僧袍上。那黑紋觸到布料便瞬間滲透，悟凈原本平穩(wěn)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雙手死死攥住念珠，喉間發(fā)出壓抑的低吼：“別碰我……你們身上的味道讓我惡心！”

悟能驚得后退半步，卻見殿內(nèi)越來越多僧人出現(xiàn)同樣的癥狀：有的蜷縮在蒲團(tuán)上，眼神警惕地盯著同伴；有的起身躲到柱后，雙手抱膝像在抗拒什么無形的觸碰；最年長的智空長老甚至拔出戒刀，刀尖對著往日最親近的師弟，聲音沙啞：“離我遠(yuǎn)點！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長老！您醒醒！”悟能撲過去想奪下戒刀，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他跌坐在地時，余光瞥見殿外走來一道灰袍身影——正是剛從嶺南弘法歸來的慧能禪師。慧能腳踩草鞋，肩挎布囊，布囊里裝著半塊從雷莫里亞遺址帶回的貝葉殘片，此刻殘片正發(fā)燙，透過布囊透出淡金色的微光。

“阿彌陀佛。”慧能走進(jìn)殿內(nèi)，目光掃過混亂的僧人，最后落在那面佛幡上。旁人眼中瘋狂震顫的幡布，在他看來卻紋絲不動，唯有布面上不斷游走的黑紋，與他布囊里貝葉殘片的能量波動隱隱呼應(yīng)——那是獵犬座特有的精神污染能量，只是比濮水的“個體隔離陣”更隱蔽，專挑人類的“心防”下手。

“慧能師弟，快躲開！他們都瘋了！”智空長老舉著戒刀沖過來，眼神里滿是被操控的暴戾，戒刀上甚至纏繞著淡淡的黑氣。

慧能卻沒有躲，反而上前一步，聲音平靜如秋水：“長老，您看這幡——是風(fēng)動，還是幡動？”

智空長老的動作猛地頓住，戒刀懸在半空。周圍混亂的僧人也漸漸安靜下來，目光齊齊投向殿外的佛幡。有人下意識答道：“自然是風(fēng)動，風(fēng)一吹幡才會動！”

“不對！”另一個僧人反駁，“明明是幡自己在動，跟風(fēng)沒關(guān)系！”

兩種聲音很快吵成一團(tuán)，原本壓抑的敵意又開始滋生。慧能卻輕輕搖頭，伸手撫過身旁一根立柱，指尖沾了點柱上的積灰，在地面寫下“心”字：“既非風(fēng)動，亦非幡動，是諸位的心在動。”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布囊里的貝葉殘片突然飛出，落在佛幡上。殘片與布面的黑紋接觸時，發(fā)出“滋滋”的聲響，黑紋像遇火的冰雪般快速消退。眾僧眼中的“幡動”漸漸停止，那些扭曲的蓮花紋也恢復(fù)了原本的模樣，唯有布面中央，被殘片覆蓋的地方，正緩緩浮現(xiàn)出一幅奇異的影像——

影像里是一顆通體漆黑的星球，星球表面布滿蛛網(wǎng)般的金屬脈絡(luò)，無數(shù)艘紡錘形的戰(zhàn)艦從脈絡(luò)中飛出，朝著宇宙深處進(jìn)發(fā)。戰(zhàn)艦的外殼上，刻著與濮水陣眼金屬球相同的符號——獵犬座的標(biāo)志！影像的最后，一顆藍(lán)色的星球出現(xiàn)在畫面中央，旁邊標(biāo)注著一行扭曲的文字，經(jīng)慧能辨認(rèn)，正是“實驗場734號·地球”。

“這……這是什么？”智空長老的戒刀“當(dāng)啷”落地，眼神恢復(fù)清明，“剛才我好像被什么東西纏住了心，滿腦子都是想推開別人的念頭。”

“是地外文明的精神操控。”慧能收起貝葉殘片，殘片上的微光漸漸黯淡，“他們用特殊能量放大我們心中的‘疏離感’，讓我們互相猜忌、排斥，就像濮水的百姓那樣。只是這里的能量更隱蔽，專挑‘心防薄弱’者下手。”

他走到殿中央，盤腿坐下，雙手結(jié)印：“諸位師兄，佛家講‘心外無物’——外界的一切相，皆是內(nèi)心的投射。那獵犬座的能量雖能擾人，卻破不了真正的‘心盾’。若我們能悟透‘萬物同源，眾生一體’，這區(qū)區(qū)精神污染，不過是鏡花水月。”

說著，慧能指尖泛起金光，輕輕點在身旁一名僧人的眉心。那僧人原本還帶著一絲警惕，被點中后突然渾身一震，眼中的迷茫褪去：“我懂了！剛才我總覺得師弟在排斥我，其實是我自己先有了‘怕被排斥’的念頭，才被那能量鉆了空子！”

慧能點頭，將金光分給更多僧人：“沒錯。所謂‘隔離’，從來不是外界強(qiáng)加的墻，而是自己在心里筑的城。現(xiàn)在，隨我一起默念‘心外無物，眾生一體’，用我們的信念，筑一道真正的‘心盾’。”

眾僧齊齊盤腿坐下，跟著慧能默念。他們的聲音起初還有些散亂，漸漸變得整齊劃一，形成一股渾厚的梵音。梵音在殿內(nèi)回蕩時，每個人的頭頂都升起一縷金色的信念光，這些光絲相互纏繞，漸漸匯成一張巨大的光網(wǎng)，覆蓋整個大雄寶殿。

光網(wǎng)觸碰到殿外殘留的黑氣時，黑氣瞬間消散。更神奇的是，光網(wǎng)還在不斷向外擴(kuò)散，沿著白馬寺的回廊，覆蓋到寺外的村落。村里原本互相躲避的百姓，在光網(wǎng)的籠罩下，眼神漸漸變得清明——有婦人打開院門，朝著鄰居家喊道：“張嫂子，昨天我不該對你發(fā)脾氣，要不要來我家喝碗粥？”；有孩童跑出家門，重新聚在一起追逐打鬧，笑聲像銀鈴般清脆。

“太好了！這光網(wǎng)能凈化外面的精神污染！”悟能興奮地拍手，卻突然注意到慧能的臉色不對——慧能眉頭緊鎖，雙手結(jié)印的速度越來越快，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師弟，你怎么了？”智空長老上前詢問。

慧能睜開眼，目光凝重地望向西方：“這只是局部的凈化。我能感覺到，洛陽城的西方，有一股更強(qiáng)的精神污染能量正在聚集，而且……那里還有天照勢力的人在幫忙。”

話音剛落，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沙彌跑進(jìn)來，臉色慘白：“禪師！不好了！寺外來了一群穿著黑衣的人，他們手里拿著刻有鬼面的短刃，說要找您要‘貝葉殘片’！”

慧能握緊手中的貝葉殘片，殘片再次發(fā)燙，像是在預(yù)警。他站起身，走到殿門口，果然看到一群黑衣人站在寺外，為首的人戴著青銅鬼面，腰間掛著天照勢力的勾玉，勾玉上纏繞的黑氣與佛幡上的黑紋同源。

“慧能禪師，識相的就把貝葉殘片交出來。”鬼面人聲音沙啞，“這殘片里藏著雷莫里亞的能量，是獵犬座大人要的東西。你若不交，別怪我們踏平白馬寺！”

“阿彌陀佛。”慧能雙手合十，“殘片是守護(hù)眾生的信物，不是你們助紂為虐的工具。想要殘片，先過我這關(guān)。”

鬼面人冷笑一聲，揮手道：“給我上！把他抓起來，搜出殘片！”

黑衣人齊齊拔出短刃，朝著殿門沖來。他們的動作快得不像常人，短刃上的黑氣甚至能腐蝕空氣，留下淡淡的黑色軌跡。智空長老剛想上前阻攔，卻被慧能攔住：“長老，讓我來。”

慧能邁出殿門，雙腳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留下一個金色的佛印。他沒有動用任何武器，只是雙手結(jié)印，口中誦念：“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隨著誦經(jīng)聲，他頭頂?shù)男拍罟庠俅紊穑@次卻化作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虛影。佛像手持蓮花，佛光普照，黑衣人沖過來時，被佛光一照，動作瞬間變得遲緩，短刃上的黑氣也開始消散。

“不可能！你的信念之力怎么會這么強(qiáng)？”鬼面人驚呼，從腰間掏出勾玉，將黑氣注入其中，“我看你能撐多久！”

勾玉爆發(fā)出強(qiáng)烈的黑氣，像一條黑龍般朝著慧能撲來。慧能卻不慌不忙，從布囊里取出那半塊貝葉殘片，將信念光注入其中。殘片瞬間爆發(fā)出耀眼的金光，與佛像的佛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墻。

黑龍撞在光墻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黑氣不斷被金光凈化，最后化作一縷青煙消散。鬼面人被沖擊波震得后退幾步，嘴角溢出黑血：“你……你竟敢破壞獵犬座大人的計劃！”

“不是我破壞，是眾生的信念不允許你們作惡。”慧能收起殘片，佛像虛影漸漸消散，“你們走吧。若再執(zhí)迷不悟，下次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鬼面人怨毒地看了慧能一眼，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咬牙道：“我們走！獵犬座大人不會放過你的！”說完，帶著黑衣人狼狽地逃走了。

智空長老等人走出殿門，看著黑衣人遠(yuǎn)去的背影，后怕地說道：“多虧了慧能師弟，不然白馬寺今天就要遭殃了。只是那獵犬座和天照勢力，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慧能點頭，目光望向洛陽城的方向：“他們的目標(biāo)不止是我手中的貝葉殘片，更是整個洛陽城的百姓。剛才我在凈化時感應(yīng)到，洛陽城內(nèi)有一處‘精神污染源’，能量比這里強(qiáng)十倍，若是不盡快找到并摧毀，用不了多久，整個洛陽都會變成第二個濮水。”

“那我們該怎么辦？”悟能急道，“我們只懂佛法，不懂怎么找污染源啊！”

慧能從布囊里取出一張紙，紙上畫著他在嶺南弘法時得到的星圖，星圖上標(biāo)注著幾處能量異常點：“我這貝葉殘片能感應(yīng)獵犬座的能量，只要跟著殘片的指引，就能找到污染源。只是此行兇險，我需要幾位師兄同行，幫我護(hù)法。”

智空長老立刻道：“我跟你去！還有悟凈、悟能，我們幾個老中青搭配，也好有個照應(yīng)。”

悟凈和悟能連忙點頭，眼中滿是堅定。

慧能看著三人，雙手合十：“多謝諸位師兄。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記住，無論遇到什么危險，都要守住本心——只要心不動，外物就無法擾我們。”

四人簡單收拾了行裝，帶著貝葉殘片，朝著洛陽城的方向走去。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白馬寺的佛幡在風(fēng)里輕輕晃動，這次終于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布面上的蓮花紋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圣潔，仿佛在為他們祈福。

而在他們身后，大雄寶殿的梁柱上，那些被凈化的黑紋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化作極細(xì)的絲線，悄悄鉆進(jìn)地下——它們順著土壤，朝著洛陽城的方向蔓延，像是在給某個隱藏的敵人傳遞消息。慧能布囊里的貝葉殘片，此刻又開始微微發(fā)燙，只是這次的溫度，比之前更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