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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炭

計劃,在陸安的腦海中已經成型。

但他并沒有立刻付諸行動。

在接下來的兩天里,他展現出了作為一個頂尖獵手最寶貴的品質——耐心。

白天,他不再去縣衙,而是以“身體不適,需要采購些名貴藥材”為由,請了長假。

他將自己偽裝成一個略有家資、想要孝敬長輩的普通人,開始頻繁地出入城東的各大商鋪。

他的主要活動范圍,就在“玲瓏閣”附近。

玲瓏閣,是長安縣最頂級的奢侈品商鋪,能在這里消費的,非富即貴。

其門面裝潢得古樸而雅致,進出的客人個個衣著華貴,門口的護衛也比尋常店鋪的家丁要精悍得多,眼神銳利,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練過外家功夫的好手。

陸安從不進入玲瓏閣,那會讓他這個“普通人”的身份顯得格格不入。

他只是在街對面的茶樓里,找一個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一整個下午。

他像一個最尋常的茶客,時而看書,時而望著窗外發呆,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玲瓏閣的門口,特別是那輛負責送貨的、標志性的黑漆馬車上。

他在觀察,在記錄。

他在記錄那輛馬車每天出行的次數、大致的時間、以及負責押車的車夫和護衛的相貌特征。

兩天下來,他已經將對方的規律,摸得一清二楚。

負責給孫府送貨的,是一個姓李的老車夫,此人嗜好杯中之物,每日午后,都會在趕車途中,偷偷地喝上兩口。

護衛有兩名,但因為聽雨巷是城中最安全的區域,他們的警惕性也最低,一路上往往都在談天說笑。

馬車每日午時三刻,會準時從玲瓏閣的后門出發,沿著固定的路線,前往聽雨巷。

全程約莫半個時辰。

而在這條路線上,有一處地方,是陸安眼中完美的、獨一無二的“動手”地點。

那是一條名為“駱善巷”的、狹窄而曲折的小巷。

因為巷子太窄,無法兩車并行,又緊鄰著臭水溝,所以平日里罕有人至。但它卻是從玲瓏閣前往聽雨巷的必經之路。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

第三天深夜,陸安的地窖。

他將新一批培養成熟的“暮氣菇”孢子,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

但這一次,他沒有將它們直接裝入瓷瓶。

他知道,簡單的粉末,很容易在運輸和搬運過程中被發現或抖落。

他需要一種更隱蔽、更“潤物細無聲”的下毒方式。

他將這些灰色的孢子,放入一個石臼中,然后滴入幾滴清水,用一根玉杵,極其緩慢地、耐心地進行研磨。

隨著他的研磨,那些孢子逐漸破裂、溶解,與清水徹底融為了一體,化為了一碗看似透明、無色無味的液體。

但這碗液體中,卻蘊含著足以讓一座法陣從根基上腐朽的、致命的“衰敗”之力。

緊接著,他又取出一根他平日里用來處理尸身內臟的、中空的白骨長針,將其內部清理干凈。他又找來一個最小的、由羊皮制成的囊袋,將“孢子藥水”裝入其中,然后將囊袋與骨針的尾部巧妙地連接在一起。

一個簡陋、但卻極其有效的“遠程注射器”,便被他成功地制造了出來。

……

第四天,午時三刻。

駱善巷,一如既往地冷清。

陸安如同一個幽靈,早已潛伏在巷子中段一處堆放雜物的陰影里。

他將自己的氣息收斂到極致,與周圍腐朽的木料和發霉的墻壁,融為了一體。

“咕嚕……咕嚕……”

車輪碾壓青石板的聲音,由遠及近,緩緩傳來。

陸安知道,目標來了。

他屏住呼吸,通過雜物的縫隙,看到那輛熟悉的、玲瓏閣的黑漆馬車,正慢悠悠地駛進了狹窄的巷道。

老李頭坐在車轅上,果然如他觀察中那般,一只手握著韁繩,另一只手則從懷里摸出一個小酒壺,美滋滋地灌了一口。

兩名護衛,則跟在車后,懶洋洋地聊著昨晚在哪家青樓聽到了新曲兒。

所有人的警惕性,都降到了最低。

就是現在!

陸安的精神力,瞬間集中!

一根早已準備好的、無形的傀儡線,精準地搭在了巷子角落里一只正在打盹的野貓身上。

“喵——!”

那只野貓仿佛被踩了尾巴,猛地炸毛,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化作一道黑影,“嗖”地一下從馬車的馬腿前躥了過去!

“吁——!”

拉車的挽馬受到驚嚇,猛地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整個馬車也隨之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被迫停了下來。

“他娘的!哪來的野貓!”老李頭被嚇了一跳,手里的酒都灑了半壺,嘴里罵罵咧咧,安撫著躁動的馬匹。

而就在他抬頭安撫馬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野貓吸引過去的那一瞬間——

陸安動手了!

他操控著另一根更加粗壯的傀儡線,如同一只無形的手,悄無聲息地,將馬車側面蓋著的油布,掀起了一個微小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縫隙。

車上,整齊地碼放著數箱用上等桑皮紙包好的“銀絲炭”。

緊接著,第三根、也是最精細的一根傀...

駱善巷,很快便恢復了往日的死寂。

那輛黑漆馬車,在車夫老李頭罵罵咧咧的吆喝聲中,緩緩駛出了巷口,車輪碾過青石板,留下的痕跡與之前的每一次,都沒有任何不同。

沒有人知道,就在剛才那短短的、被一只野貓所打斷的兩三息之間,這輛馬車上所裝載的、即將被送往全縣最尊貴府邸的貨物,已經被悄無聲息地“掉包”了。

陸安在陰影中,又靜靜地等待了一刻鐘,確認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后,才如同鬼魅般,悄然離去。

他沒有直接回家。

他需要親眼“看”到,這份他精心炮制的“大禮”,被順利地送達目的地。

他繞了遠路,來到了聽雨巷附近的一座鐘樓之上。

這里是城東的制高點,雖然距離孫府尚有里許,無法看清細節,但足以讓他將整座府邸的氣機,納入自己敏銳的感官范圍之內。

他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坐下來,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耐心地等待著。

大約半個時辰后,他“看”到了。

那輛熟悉的黑漆馬車,果然準時出現在了聽雨巷的巷口,在經過護衛的簡單查驗后,順利地駛入了孫府那厚重的側門之中。

成了。

已經入城。

陸安的心,依舊平靜如水。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

計劃最關鍵的一環,在于對方會不會立刻使用這批“銀絲炭”。

如果這批炭被儲存起來,那他的計劃就要推遲,甚至可能出現變數。

他沒有動,繼續等待著。

他從懷中,取出最后一片“清心菜”葉,放入口中。

清涼的氣息,瞬間將他的精神感知,提升到了極致。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遠處那座被青色光幕籠罩的府邸之上。

……

孫府,內院,聽雨軒。

致仕縣丞孫伯庸,此刻正閉目養神,盤坐于一張由千年楠木制成的躺椅之上。

他今年已六十有七,但看上去,卻不過五十出頭的模樣。

面色紅潤,呼吸悠長,絲毫沒有同齡人的龍鐘老態。

這,便是他加入“三蛇會”,并虔誠供奉那座“太湖石祭壇”二十年來,得到的回報。

他很滿意這種感覺。

“老爺。”

一名眉清目秀的貼身侍女,邁著小碎步,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黃銅炭盆,“玲瓏閣新送來的‘銀絲炭’到了,現在給您點上嗎?”

“嗯。”

孫伯庸眼皮都未抬,從鼻腔里應了一聲。

每日午后,靜坐品香,是他雷打不動的習慣。

侍女的動作,熟練而優雅。她用銀筷夾起一根表面泛著銀色絲線的木炭,放入那座雕刻著三足金蟾的熏爐之中,再用火石引燃。

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異常。

木炭是上等的銀絲炭,熏爐是前朝的古董,侍女,也是跟了他十幾年、最信得過的人。

然而,就在那根銀絲炭被點燃,接觸到火星的那一瞬間——

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顏色介于青灰之間的、極其微弱的“煙”,從炭火中一閃而逝。

這縷“青煙”,沒有尋常煙火的嗆鼻味道,反而帶著一股類似秋日里落葉腐敗般的、極其細微的“暮氣”。

它出現得快,消失得也快,快到連近在咫尺的侍女,都沒有絲毫察覺。

但正在靜坐的孫伯庸,卻猛地皺了皺眉。

他那遠比凡人敏銳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絲空氣中一閃而逝的“雜質”。

“怎么回事?”

他睜開眼,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那座正在散發著淡雅清香的熏爐。

熏爐里,銀絲炭正在無聲地燃燒,散發出的,依舊是那股他熟悉了幾十年的、令人心神寧靜的安神奇香。

“難道是我的錯覺?”

孫伯庸搖了搖頭。

他將這絲異樣,歸咎于自己最近心神不寧。

畢竟,在短短一個月內,組織布在城中的七座祭壇,竟有四座接連失效,這讓他這個核心成員,也感到了一絲恐慌。

會長翁長青那日更是大發雷霆,至今還在讓影蛇瘋狂地尋找著線索。

“唉,多事之秋。”

他嘆了口氣,再次閉上眼,試圖靜下心來,從庭院中央那座與他心神相連的“太湖石祭壇”中,汲取一絲精純的“生機”,來安撫自己煩躁的心緒。

然而,這一次,他卻感覺到了明顯的不同。

往日里,只要他心念一動,那股精純的、充滿了活力的能量,便會如涓涓細流般,從假山中傳來,融入他的四肢百骸,讓他通體舒泰。

可今天,他感覺那股能量流,變得……“遲滯”了。

就像一條清澈的溪流,被混入了一把看不見的泥沙,變得渾濁、黏稠,讓他吸收起來,感到胸口有些發悶。

“怎么回事?難道是祭壇也出了問題?”

孫伯庸心中一驚,猛地站起身,走到窗邊,看向庭院中那座太湖石假山。

假山,依舊是那座假山,在陽光下,散發著古樸而溫潤的光澤。

他又看了看假山下池塘里的錦鯉,那些魚兒,似乎也沒有往日那般活潑了,游動的速度,都慢了幾分。

就連書桌上那盆他花了重金買來的、據說能滋養神魂的二階靈植“靜心蘭”,其花瓣的色澤,似乎也比昨日,黯淡了那么一絲絲。

一種莫名的煩躁和不安,如同藤蔓,在他的心底緩緩滋生。

他找不到任何問題所在,但他那修行多年帶來的敏銳直覺,卻在瘋狂地向他預警。

“定是那幾個祭壇被毀,導致整個‘七星轉運陣’的氣機發生了紊亂,才波及到了我這里。”

“”他最終,只能將這一切,歸結于這個最合理的解釋。

他并不知道,那致命的“病菌”,已經通過他最信任、也最享受的渠道,悄無聲息地侵入了他的“心臟”。

而那座正在燃燒的熏爐,就是源源不斷釋放著“病毒”的源頭。

……

遠處,鐘樓之上。

陸安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就在剛才,他那被提升到極致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孫府上空那片青色光幕的、一次極其細微的波動。

那股原本充滿了活力與掠奪性的氣息,在某一瞬間,像是被滴入了一滴墨汁的清水,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屬于“衰敗”的暮氣。

雖然微弱,但它出現了。

“種子……發芽了。”

陸安站起身,臉上露出了一絲冰冷的、如同看著獵物一步步踏入陷阱般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再等了。

這座看似堅不可摧的堡壘,它的根基,已經開始從內部,悄然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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