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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深宮事

宋安瀾的意識像是沉溺在無邊無際的混沌霧靄里,四周是化不開的濃稠白茫。朦朧間,一道模糊人影總在腦海中晃蕩,還有道清淺的道謝聲縈繞耳畔——那聲音似隔著蒙了水汽的琉璃,人影輪廓依稀可見幾分雅致,可任她怎么凝神,都看不清眉眼細節。

正想再用力辨明,太陽穴突然傳來一陣尖銳抽痛,疼得她倒抽冷氣,耳邊才猛地鉆進桔梗又急又亮的呼喊:“公主!公主您終于醒了!”

她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睫,視線像是蒙了層紗,過了好半晌才逐漸聚焦。桔梗那張圓圓的臉近在咫尺,眼睛亮得像落了滿眶星子,手緊緊攥著她的被角,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瞧著竟激動得差點蹦起來:“可算醒了!您都昏睡一夜了,奴婢們快急瘋了!”

“我……”宋安瀾動了動干澀的唇,喉嚨里像卡著粗沙,多說一個字都格外費力。

桔梗急得直眨眼,聲音里滿是擔憂,“您昨日跟大公主在碧水湖邊爭辯,后來就被大公主推下去,大公主自己也掉下去了?!?

“我……怎么回來的?”宋安瀾想知道向她游來的那個人是誰。

“是陸小將軍救的您呀!”桔梗說著,嘴角偷偷往上揚,眼底藏著點幸災樂禍的雀躍,“當時可亂了,我一睜眼就發現公主不見了,青黛趕忙從外面進來說大公主和您鬧別扭。等我們趕到湖邊,就見您倆在水里掙扎撲騰,陸小將軍“正好路過”,二話不說就跳進湖里,先把您穩穩托上來了——”

她頓了頓,特意把聲音壓得更低,眼里卻閃著興奮的光:“大公主在水里急得喊他,說自己是大公主,讓他先救自己,結果陸小將軍壓根沒理,抱著您就往岸邊游,把您交到我們手上時,他自己都快沒力氣了。最后還是禮部侍郎趙家的小公子路過,才把大公主拉上來的呢!”

“后來呢?”宋安瀾指尖輕輕抵著發疼的額頭,聲音依舊微弱。

桔梗歪著頭仔細想了想,掰著手指慢慢說:“后來呀,大公主被救上來就坐在湖邊哭,說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柔妃娘娘連夜去陛下跟前跪著求情,足足跪了快一夜呢??杀菹抡龤馑鸂庺[,還鬧得雙雙落水丟了皇家臉面,不僅沒松口,還罰她禁足在未央宮,三個月不準踏出宮門半步!”

“嗯?!彼伟矠懙瓚寺?,臉上沒什么波瀾,仿佛在聽一件與自己無關的瑣事。

正說著,青黛從門外走了進來。她身姿挺拔,素來面無表情,進門先仔細看了眼宋安瀾的臉色,確認無大礙后,才對桔梗道:“公主的藥該熬得差不多了,你去廚房看看火候,順便讓小廚房燉碗姜棗湯來,給公主驅驅寒?!苯酃A⒖虘暋昂绵稀保_步輕快地往外走。

殿內只剩她們二人,青黛才從袖中取出個精致的錦盒,輕輕打開。盒中躺著枚瑩潤的玫瑰玉佩——玉質通透如凝脂,雕出的玫瑰花瓣層層疊疊,連花萼上的細微紋路都清晰可見,一看就不是凡品?!肮?,這是您落水前,從大公主腰間取下來的物件?!?

宋安瀾瞥了眼玉佩,眸色沒起絲毫波瀾,反倒話鋒一轉:“救大公主的那個禮部侍郎嫡子,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

“是趙秉忠老大人的小兒子趙濂?!鼻圜靿旱吐曇簦Z氣里帶著幾分不屑,“趙侍郎五十多歲才得這個兒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幾乎是要星星不給月亮,把人慣得驕縱跋扈。外頭都傳,他年紀輕輕,府里就有七八個通房,還常去秦樓楚館尋歡作樂,是京里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她頓了頓,語氣沉了些,滿是擔憂:“公主,這次您讓大公主吃了這么大的虧,她素來記仇,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何況她外祖父是鎮國公,手握兵權,在朝中根基深厚,咱們往后得多加提防。”

“防?”宋安瀾輕笑一聲,指尖在被面上輕輕點著,眼底透著幾分從容,“怕什么。她要出招,我接著就是,見招拆招罷了?!?

“對了公主,”青黛猶豫了下,輕聲問道,“這些朝堂后宮的事……桔梗那邊,要不要跟她說?”

宋安瀾緩緩搖頭:“不必。桔梗心思太單純,讓這些陰私算計讓她知道了,要么嚇得慌了神,做事出錯;要么忍不住露了破綻,反倒會害了她。讓她安安穩穩做些雜事,保持這份純粹就好。”

“奴婢知道了?!?

話音剛落,桔梗就端著個黑漆托盤快步進來了。托盤上放著個白瓷藥碗,熱氣裊裊地往上冒,身后還跟著個穿石青色醫官袍的女子?!肮鳎撂t來了!她剛到梨香閣門口,聽說您醒了,就急著要進來給您診脈呢!”

“公主,下官辛月夕,特來為您把脈問診?!币坏狼辶劣譁睾偷呐晜鱽恚Z氣里帶著幾分熟稔的親昵。宋安瀾抬眸看去,那女醫官約莫二十出頭,眉眼彎彎,嘴角揚著淺淺的笑,眼神亮閃閃地落在她身上,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故人,滿是真切的歡喜。

宋安瀾心里泛起一絲疑惑——她完全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位太醫。桔梗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悄悄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公主,辛太醫是您最好的朋友呀!以前您身子弱,總鬧毛病,都是她來給您瞧的,您還總跟她一起在御花園賞花呢!”

宋安瀾輕輕點點頭,沒再多說什么。

辛月夕已經走到床邊,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溫溫的,帶著淡淡的藥草清香氣:“滿滿,聽說你落湖了,我剛給吏部尚書家的公子看完診,二話不說就推了下午的所有活兒趕來了。怎么樣?現在頭還疼嗎?身上有沒有覺得冷?”

“我沒事。”宋安瀾輕輕抽回手,聲音依舊淡淡的。

辛月夕眼里閃過一絲擔憂,隨即又笑了起來,眼尾彎成了月牙:“是不是還是記不得以前的事?沒事,記不得也沒關系。你小時候染了重風寒,燒得迷迷糊糊,是我守在你床邊熬了三天三夜;去年你在御花園的假山上崴了腳,也是我給你敷的藥,還陪你養了大半個月。以前能治好你,這次也一樣能讓你好好的。”

宋安瀾看著她真誠的笑容,心里竟莫名一暖。她自記事起,身邊除了父親外,就是那母女倆的算計,導致她性子孤僻。她活了這么久,從未有過真正的朋友,此刻望著辛月夕亮晶晶的眼睛,竟生出一個念頭:或許,能和她做朋友。

“好?!彼粗猎孪?,嘴角輕輕勾了勾,露出一抹極淺的笑意。

辛月夕眼睛一亮,立刻又握住她的手,語氣帶著期待:“那你還像以前那樣,叫我夕夕好不好?別叫什么‘辛太醫’,太生分了?!?

“好,夕夕?!彼伟矠戄p聲應道。

“公主?!鼻圜旌鋈怀T外瞥了一眼,壓低聲音提醒,“四公主來了。”

宋安寧?宋安瀾眉梢微微蹙起。上次在御花園,就是宋安寧趁她轉身時,猛地推了她一把,讓她從假山上摔下去,磕破了額頭,至今額角還有淡淡的疤痕。那筆賬她還沒來得及算,宋安寧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沒過多久,就見宋安寧怯生生地站在殿門口。她身上穿的還是件半舊的水綠宮裝,袖口都磨得起了毛邊,臉上帶著明顯的倦色,眼下的青黑一片格外顯眼,瞧著比上次見面時清瘦了不少,整個人顯得格外憔悴。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走到床邊時,身子都在微微發顫,眼圈一紅,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妹妹,好妹妹,你能不能……能不能讓辛太醫幫幫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宮里沒人肯幫我,只能來求你了?!?

“怎么了?”宋安瀾蹙眉,語氣里帶著幾分探究。

“是我母妃……”宋安寧哽咽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先前母妃就病著,大皇姐還沒被禁足時,我求她找太醫來瞧過,母妃才好了沒幾天,如今又病重了,躺在床上連話都說不出來。大皇姐被陛下禁足,柔妃娘娘也受了牽連,柔妃娘娘安排的太醫再也不敢往我們汐月宮去。我找遍了宮里能找的人,沒人肯幫我……妹妹,以前是我不對,是我糊涂,不該一時鬼迷心竅推你摔下祭臺,我給你賠罪!”

她說著就想跪下身來,青黛眼疾手快,上前扶了她一把。宋安寧卻還是止不住地哭:“只要你肯找太醫去看看我母妃,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讓我給你當牛做馬,伺候你一輩子都行!求你了妹妹!”

這突如其來的哭訴,讓宋安瀾愣了愣。她原以為宋安寧是來尋釁挑事的,沒成想竟是來求人的,還主動把從前的錯事擺出來認錯,倒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看著宋安寧哭得通紅的眼睛,又想起她母妃向來老實本分,在宮里從不參與爭斗、也不得罪人,宋安瀾沉默了片刻,終是輕輕嘆了口氣:“夕夕,要不我們一起去汐月宮看看她母妃的情況?”

“好啊?!毙猎孪λ斓貞?,轉身就去背放在一旁的藥箱,“你先披件厚披風,剛落完水,可別再著涼加重病情?!?

宋安瀾點點頭,由青黛伺候著穿上件銀狐披風,才跟著宋安寧往外走。一路穿過幾條宮道往汐月宮去,越走周圍越顯偏僻,宮墻斑駁不堪,路邊的花草長得雜亂無章,連看守的宮人都少見。

到了汐月宮偏殿門口,宋安瀾才驚覺這里竟破成了這般模樣——門窗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暗沉的木頭,院子里的石板縫里長滿了雜草,風一吹,殿內還隱約傳來一股淡淡的霉味,竟跟冷宮沒什么差別。

她轉頭看了眼宋安寧,見她低著頭,眼圈紅得更厲害了,才知道這位四公主,竟一直住在這樣破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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