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肥胖的身軀幾乎堵死了門口，油膩的工裝上散發著劣質煙草和汗液的混合臭味，瞬間污染了破屋內本就稀薄的空氣。他那雙渾濁而兇狠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貪婪而懷疑地掃視著狹小的空間，最終死死釘在林怡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上。
“錢呢？！”他重復吼道，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林怡面前，粗嘎的聲音震得屋頂的灰塵似乎都在簌簌落下。他的目光再次掃過空蕩蕩的矮桌，又落回林怡身上，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壓迫，“別他媽跟老子裝啞巴！今天拿不出錢，就給老子立刻滾蛋！這破地方，有的是人等著租！”
他的視線又一次狐疑地掠過地面那點不自然的灰塵痕跡，鼻子又下意識地抽動了兩下，那絲極淡卻無法忽視的血腥味和藥味，顯然引起了他更大的懷疑。
“你屋里藏了什么？”他猛地逼近一步，肥胖的身體帶來強烈的壓迫感，目光變得銳利而猥瑣，“媽的，小小年紀不學好，是不是藏了野男人？還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怪不得有錢交房租！”
躲在雜物后的付文錦，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了極致！指甲深深摳進掌心，幾乎掐出血來。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在他眼底瘋狂涌動。若非身體虛弱到連站立都困難，他此刻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撲出去，擰斷這個肥豬的脖子！
林怡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后傾，避開了房東噴濺的唾沫，但腳步沒有后退。她清冷的眸子迎著房東兇狠而污穢的目光，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平靜。
“沒有錢。”她的聲音響起，出乎意料的平穩，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漠，仿佛對方咆哮的對象不是自己，“下星期。學校有補助。”
“補助？”房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滿臉橫肉都擠在一起，“騙鬼呢？就你這沒人要的拖油瓶，哪個學校給你補助？少他媽廢話！今天要么給錢，要么給老子滾出來，讓老子搜搜看你到底藏了什么好東西！”
他說著，那雙油膩肥胖的手就真的朝著林怡瘦削的肩膀抓來！眼中閃爍著令人作嘔的、混合了貪婪和某種下流意圖的光芒。
就在那只臟手即將觸碰到林怡校服的瞬間——
“咳！”
一聲壓抑的、帶著明顯痛楚的悶咳聲，突然從角落里那堆雜物后面傳了出來！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虛弱，但在死寂而緊繃的空氣里，卻如同驚雷般炸響！
房東的動作猛地僵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的橫肉瞬間繃緊，小眼睛里爆發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混合了震驚和興奮的兇光！
“媽的！真藏了人！”他猛地扭頭，惡狠狠地瞪向那堆雜物，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小賤貨！還敢騙老子！給老子滾出來！”
他不再理會林怡，轉身就朝著那堆雜物大步走去，肥胖的身體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像是發現了什么巨大的秘密。
林怡的臉色終于變了！一絲極少出現的慌亂極快地掠過她的眼底。她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似乎想阻攔：“你別……”
但她的話音未落。
“嘩啦——！”
那堆雜物猛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內部撞開！破紙箱和廢油布轟然散落一地！
付文錦的身影，如同從地獄里爬出的修羅，踉蹌卻又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戾氣，驟然出現在飛揚的灰塵之中！
他幾乎是靠著身后冰冷的墻壁才勉強站穩，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浸透了黑發，緊貼在額角和臉頰。赤裸的上半身傷痕累累，新換的紗布邊緣再次滲出血跡。他的呼吸急促而灼熱，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明顯的痛苦顫音。
但是！
那雙眼睛！
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此刻燃燒著近乎瘋狂的、冰冷刺骨的殺意和暴戾！如同被徹底激怒、瀕死也要反撲咬斷敵人喉嚨的孤狼！盡管身體虛弱得搖搖欲墜，但那周身散發出的、不要命般的兇狠氣勢，竟硬生生將逼近的房東嚇得倒退了一步！
“你……你他媽是誰？！”房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付文錦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駭住了，色厲內荏地吼道，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少年雖然重傷虛弱，但那眼神里的狠勁，絕不是裝出來的！那是真敢殺人的主！
付文錦沒有回答他。他只是用那雙嗜血般的眸子死死鎖定房東，嘴角扯出一抹極其冰冷、帶著濃重血腥氣的弧度。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那只沒受傷的右手，對著房東，勾了勾手指。
動作充滿了極致的輕蔑和挑釁。
盡管他連站穩都困難，但這個動作卻做得無比自然，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痞戾的囂張。
“不是要搜嗎？”付文錦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字字帶著冰碴，砸在房東臉上，“過來。搜。”
房東被他這反常的狠厲和挑釁弄得心里發毛，一時間竟真的不敢上前。他肥胖的臉上肌肉抽搐著，眼神驚疑不定地在付文錦和林怡之間來回掃視。
“你…你們……”他試圖找回氣勢，“媽的！在老子的房子里搞什么鬼？！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去報警！告你們非法……”
“報警？”付文錦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低低地嗤笑一聲，打斷了他。那笑聲里充滿了嘲諷和毫不掩飾的惡意，“好啊。去。”
他微微歪了歪頭，盡管這個動作讓他額角的傷口一陣抽痛，但他臉上的譏誚卻更加濃烈，眼神像毒蛇一樣黏膩地滑過房東肥胖的身體：“正好讓警察來看看，你這偷工減料、隨時會塌的破房子，怎么還沒被查封？順便再聊聊……你上次偷接電線，差點把整條巷子都燒了的事？”
房東的臉色瞬間大變！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肥鴨，眼睛驚恐地瞪圓了，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件事他做得極其隱秘，這個看起來像流浪漢的小子怎么會知道？！
付文錦看著他驟變的臉色，眼中的譏諷和冰冷更甚。他雖然剛來這里，但昨天出去找藥時，就敏銳地注意到了巷子里一些不合規的電線接駁和這破屋本身的結構問題。混跡底層多年的經驗，讓他輕易就能抓住這種人的命脈。
“滾。”付文錦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冰冷，厭棄，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房東肥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臉上血色盡褪，剛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只剩下驚恐和慌亂。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在對上付文錦那雙毫無溫度、仿佛下一秒就會撲上來撕碎他的眼睛時，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最終，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猛地后退兩步，絆倒在門檻上，差點摔個四腳朝天。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連滾帶爬地沖出屋外，甚至連那扇被踹壞的門都顧不上關，肥胖的身影狼狽不堪地消失在了巷口。
破屋里，瞬間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飛揚的灰塵緩緩落下。
付文錦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直到確認那肥豬真的滾蛋了，他強撐的那口氣才猛地松懈下來。
“咳……噗——”
他身體劇烈地一晃，一口鮮血猛地從口中噴濺出來，星星點點地灑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觸目驚心！
緊接著，他眼前徹底一黑，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高大的身軀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付文錦！”
一直緊繃著站在一旁的林怡，臉色驟變，驚呼出聲！她幾乎是本能地沖上前，用自己單薄的身體，險之又險地在他徹底摔倒在地之前，奮力抵住了他沉重下滑的身軀。
男人的體重幾乎將她壓垮，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將她包裹。
付文錦的頭無力地垂落在她的頸窩處，灼熱而混亂的呼吸噴在她的皮膚上，帶來一陣戰栗。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林怡艱難地支撐著他下滑的身體，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絲名為“驚慌”的情緒。她看著地上那攤刺目的鮮血，又感受到頸窩處他滾燙的體溫和微弱的氣息……
危機暫時解除。
但更大的麻煩，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