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家在西洲也算是有些根基，對玄武山魏家也略有所聞。”

“這個家族的根基在云中郡恒山玄武峰，故而又稱玄武山魏家，傳承悠久。”

“魏然是魏家庶出，憑借著戰功娶了先皇之女這才得到家族支持，踏上仕途。”

“不過真正命運轉折的地方，是六年前攻滅東羌國之戰。”

“我記得當時他被任命為護羌中郎將，差點被北宮家的羌騎殺死。”

“好像..嗯？好像是被你所救吧？”

王淳目光一閃，偷偷看向他。

方羽嘴角抽動了一下，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這一戰，他立下滅國之功，恢復了涼州和西洲的河西長廊，使絲綢之路暢通，國力大漲。”

“陛下..哦不，狗皇帝龍顏大悅，親自召見了他，還冊封為西洲大都護。”

“從能力上講，他是有本事的。”

“而且很會討好狗皇帝和宦官，每年都會送去不少財物。”

說到這里，王淳越發感到棘手。

“此人會打仗，懂得人情世故，能直達天聽又娶了皇族女，加上還能拉下臉賄賂宦官。”

“即便是朝廷上四世三公的袁家、楊家都奈何不了他.”

“等等。”

方羽忽然注意到王淳面露恐懼之色，好像聯想了什么東西。

“你想到什么？”

他的語氣也變得慎重起來，難道這里還有其他的東西不成？

王淳叼起一根卷煙狠狠的吸了一口氣，目光時而驚懼，時而兇狠。

“如果..我沒有料錯..”

“這一次陰山之戰，他們的最終目的很有可能是魏然！”

“龐元只是一根釘子！馬前卒！”

“魏然才是狗皇帝的真正心腹！”

“西洲的定海神針！”

“倘若那狗皇帝真要恢復征兵制，那么魏然就是最重要的執行人！”

“而你我，不過是被碾壓而過的一枚棋子。”

王淳越想越覺得可怕，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不是世家的人，根本不知道世家的恐怖！

吃人不吐骨頭，甚至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廟算者決勝千里之外！

不知不覺，你就會淪為棋盤中的棋子，心甘情愿的往前走。

前一步還是晴空萬里，后一步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方羽神色一凝，點落一些煙灰，穿越者的思維開始轉動。

“陰山之戰，兵制之爭，龐元和我們或許都只是他們計劃一部分。”

“這些人的目標，是魏然？”

王淳狠狠的點點頭，顫著聲說道“朝廷爭斗一向是你死我活，手段狠辣，”

方羽聽完心思一動，大腦飛速運轉將近期發生的一些線索連串起來。

“斗場之時，我就質問過魏然老賊。”

“我已經提醒過龐元，是他自己不爭氣，導致全盤皆輸。”

“加上王兄被龐元任命為偵騎校尉，查探內奸一事。”

“如此說來，一切都對得上。”

“魏然確實得到過線報，提醒過龐元。”

“龐元也的確有了提防，讓你成為偵騎校尉，截取密函就是明證。”

“只是中間不知道出了什么緣故，導致他依舊被害。”

“這說明，軍中有實權人物參與了此次行動，這個人應該不是魏然。”

方羽說到此處，腦海中莫名閃過司馬衷的身影，難道是他？

王淳亦是點頭，他就是明證，并且被追殺斬斷左臂也是由此緣故。

“陰山之戰的慘敗，應該出乎了魏然所料。”

“但是他并沒有聲張，反而將計就計。”

“我質問過老賊，為何對潰兵轉為罪兵不聞不問。”

“現在看來，說不定也有他在后面推波助瀾。”

“守備的松懈，武官的腐敗。”

“放任罪兵營舉行斗場，供貴人們享樂。”

“甚至我被貶為罪兵，他坐視老兵沉淪，漠視帝國精銳甘愿成為奴仆，都是他謀劃的一部分。”

“他料定我的性格，會為了罪兵們出頭。”

“所以一直呆在在黑水城中等待我的動作！”

“只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

“明明我們挾持了不少權貴，甚至包括一些現任官員和權貴之子。”

“甚至連司馬衷這樣的護匈中郎將，酒泉女君劉靈，這樣的實權人物都有，為何還要激怒我等？”

“除非一開始他們的目的，就是奔著這些人來的。”

“難道，他真不怕我造反？”

方羽皺著眉頭分析，喃喃自語。

王淳忽然神色震驚，想到了什么。

他脫口而出道“方兄，你的意思是魏老賊的目的是想借你們的手，鏟除黑水城內的官員權貴？”

“不可能，黑水城乃是西洲都尉府運轉樞紐。”

“他魏然若是這樣做，是在動搖西洲的根基！”

方羽陰沉著臉，繼續推斷道“陰山之戰情報泄露，老賊事先得知，這期間一定發生過我們不知道的沖突。”

“龐元一死，老賊在西洲就失去了一只胳膊，必然導致勢力大減。”

“相反士族門閥的人將會迅速填補龐元的缺口，勢力大增！”

“老賊不可能坐視世家壯大！”

方羽飛速思考，眼眸閃過精芒。

“李長明！”

“這個家伙看似被銀單束縛，實則跟老賊就是一伙兒的！”

“也就是說，他們早就準備這一刻。”

“即便沒有我起事，也會有其他人作亂。”

“陰山之亂，龐元身死之后。”

“老賊就開始計劃，任由我們被貶為罪兵。”

“然后借用我們這些罪兵的怨恨，清理這些門閥士族的官員和權貴之子！”

“如此，皇權一派死了龐元，傷了元氣。”

“世家一派死了大量官員和權貴之子，后備力量大減，同樣元氣大傷。”

“接著將罪名和仇恨全部轉移給罪兵，既能平衡雙方勢力又不至于激化矛盾。”

“一石多鳥。”

“老賊..果然狠毒！”

方羽雙目赤紅，右手握緊，想明白了一切。

“原來如此，方兄這么一說，我全明白了。”

王淳先是呢喃了一句，隨后緩緩抬起頭，眼神沉重的說道。

“自狗皇帝登基以來，勵精圖治，收攏宦官，罷免外戚大將軍，少年之齡奪回大權。”

“可謂是大帝之資！”

“而后又學玄唐、海宋等，開辦鴻盧書院，開科取士，使平民庶子，亦能科舉做官。”

“可這樣的舉動，無疑觸動了門閥世家的根本利益！”

“加上狗皇帝又欲改革兵制，收回世家私兵。”

“于是，他們就策劃了陰山之戰。”

“原本他們的目標是魏老賊，卻被他發現陰謀躲了過去。”

“最終只能將刀砍在了龐元的頭上，剁去了陛下在西洲的一只胳膊，傷其元氣。”

“接著再安排自己的人，替代龐元副都護之職，如此依舊能夠達到制衡魏然的地步。”

王淳按照方羽思考的方向推測，張口狗皇帝，閉口魏老賊，顯然已經完全代入了造反派。

確實，他如今的地位也很尷尬。

背離了西洲士族，又慘遭失敗被保皇派拋棄成了棄子。

如果不想孤獨終老在王家祖地里，方羽便是一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