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方羽欲言還休，見對方情真意切，心情也略有好轉，只是神色還是較為低落。

這一次倉促起事，可謂全敗，還連累了生死追隨的兄弟。

“怎么了？他們對你下手了？”

王淳看到他這副表情，似乎感同身受，嘆道“他們布下這個局，早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你就算再厲害，畢竟也只是一個人。”

“來，到我王家的地下祖地敘上一敘！”

王淳又轉為熱情的拉著方羽進了這地下世界。

方羽強自穩定心緒，打量著周邊。

只見地上道路平坦，巖洞墻壁平整厚實，有著明顯人工開鑿的痕跡。

巖洞上空懸掛明珠，宛如周天星斗，照亮幽暗的地下。

隨著不斷前進，流水的聲音率先入耳。

這意味著活水。

一個地方，只要有流動的活水，那么就可以食用，有了存活下去的可能。

咔咔..

忽然，一具人型偃甲映入眼簾，它的身體構造全部由木頭組成，卻能如常人一般，拿著農具在土地上耕耘。

還不止如此。

方羽越走越是心驚！

演武場，陳列的武庫，彌漫著藥香的儲存室，還有生產在地下的農作物和各種花草植物。

這個王家到底什么來歷？

他停下了腳步，緩緩轉向王淳，目光中帶著審視。

雖一言不發，卻讓王淳頭皮突然發麻。

他忽然意識到什么，跟著停下腳步。

“哈哈，既然到了這一步，有些事情也就不隱瞞兄弟。”

“家祖，王君臣！”

王君臣？

方羽露出茫然的神情，這個人很有名嗎？

王淳見他這副模樣，無奈攤手提示道“被光武帝用隕石天降擊敗的那個，新朝的皇帝。”

“哦..”

方羽恍然大悟，這個世界不流行表字與地球似是而非，所以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他下意識忽略了“用隕石天降”的“用”字，而是代入了地球“巧合”這個概念。

不過話說回來。

王君臣，就是王莽！

難怪！

這王家祖地，竟有如此巧妙的設計，還有如此底蘊的地下秘境。

畢竟是當過皇帝的人，有些后手再正常不過。

“不對吧，你是王君臣的子孫，怎么混成炎漢的忠臣去了？”

“兄弟有所不知，光武帝雖是劉氏宗親，卻在五服之外，法理上不太正統。”

“后來為了正統性，從宗室禮法上追認宣帝為祖父，元帝為父、成帝為胞弟。”

“家祖這一脈的親姐姐王政君和成帝是夫妻關系，而王政君除了家祖王君臣這個親弟弟外，還有兩個姐姐。”

“我等新朝后裔為了生存，便偷偷改為王君俠這一支，遠走西洲祖地，才重新混成了炎漢忠臣。”

方羽啞然，居然還有這等陰間操作，于是抱拳道“佩服，佩服。”

“過獎過獎。”王淳揮了揮獨臂，一臉坦然的接受..

兩人繼續走，很快就來到一處木屋。

“兄弟等我一會兒，我去弄些酒菜，我們不醉不休。”

“不用了，我現在沒有心情喝酒.”

“兄弟，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方羽也沒有掩飾，將今日發生在罪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圈。

對自己斗場顯威一筆帶過，唯獨被魏然設計，誘騙，算計等，大說特說。

“魏然老奸巨猾，我不是對手，坑害了兄弟，我..”

方羽低下頭，拳頭握緊，指甲鉆入手心，有些痛實在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唉，既不想飲酒，那就來一根吧。”

王淳從懷中拿出赤明進口的卷煙，遞了過去。

呲..

熟練的用火折子點燃，兩個男人就這么坐著，一言不發，一根接一根的抽著。

直至一盒子的卷煙沒了大半，王淳方才嘗試性問道“兄弟接下來可是要投靠玄唐？”

“老賊欺我太甚，害我兄弟袍澤，此仇不共戴天！”

“我決意投靠玄唐，領兵復仇！”

方羽假借仇恨，半憤半泄，述說決心。

“哈哈哈。”

王淳卻忽然大笑，獨臂指了指方羽，語氣肯定的說道“天下人都有可能去投玄唐。”

“唯獨你虓虎方羽，絕不可能！”

方羽眉頭一皺，說道“我跟老賊仇深似海，你不信？”

“哼..”

王淳突然站起身，略帶怒氣，單手指著他喝聲道“兄弟是信不過王某？”

“我與你共事多年，豈能不知你的為人？”

“倘若你真的要投玄唐，又何必來我這墳冢？”

“是也不是！”

他看著生氣的王淳，忽然發現不管是魏然還是王淳，都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

“王兄莫要動怒，實在是剛被魏然這個老賊戲耍謀劃了一番，還請原諒則個。”

方羽真摯的起身，拱手道了個歉。

王淳立刻伸手獨手將其攔住，搖搖頭說，正色道“兄弟既然孤身來見我，便是信得過我。”

“我本身也是有些想法，不過在說之前，我想知道兄弟可有打算？”

方羽也不再藏著掖著。

“我在這里等一日，若明日沒有見到罪兵營的袍澤們，我就會放棄演武沙場的想法。”

“之后，我便去天山招兵買馬，豎起反旗。”

“終有一天，我會讓老賊付出代價！”

他惡狠狠的說道，如今已是孤家寡人，心中再無顧忌。

家人雖重，可兄弟們的血海深仇同樣重。

自古孝義兩難全，他沒有在罪營把事情做絕，本質上還是抱有幻想。

指望演武沙場，用敵人的鮮血來洗刷自己和兄弟們的罪籍，恢復自由身。

這才是方羽和老卒們路徑依賴..

隨后，卻又長嘆“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可我方羽終究是炎漢人，若是在此刻作亂，豈不是便宜了玄唐人。”

“哪怕來日我起兵造反血洗西洲權貴，也絕不會傷害西洲百姓。”

“我方羽，絕不做仇者快，親者恨的事情。”

“更不會在危急時刻，落井下石！”

自古以來造反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地盤，兵員，財政，人才，軍隊，民心，都要齊備。

那些頭腦一熱就造反的，幾乎就沒有好下場。

以穿越者的角度來看，地球古今歷史，農民出身的皇帝也只有一個朱元璋而已。

王淳先是心頭驚悚，而后默然，心有余悸。

炎漢雖然腐敗，卻還沒有到舉世皆反的地步。

而且一旦造反就會被朝廷下令株連三族、甚至五族、七族、九族！

親族、家人都會被殺！

大多數人若不是被逼到絕境，絕不會拿自家父母姐弟和身邊至親好友等生命開玩笑。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絕不會造反！

“這才是我認識的虓虎，光明磊落，勇猛無敵！”

“兄弟我也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他日方兄若是豎起反旗，一定帶上我，我祖王君臣，絕對誠意十足！”

“若是那老賊識趣，放回罪營的兄弟，也希望方兄能夠在必要的時候，助我奪回王家家主的位置！”

他語氣誠懇，臉色期盼，上前一步，單膝半跪在地，伸出獨臂的右手放在身前。

“王兄莫要行持大禮，你襄助我良多。”

“如今又讓我有了藏身之處，躲避可能的追殺和刺探，與我有大恩。”

“將來若有需要，雖千萬里，我亦獨往。”

方羽鄭重的上前將王淳扶了起來。

兩人僅短的幾句話，便建立起了一個簡單的互助聯盟，拉近了彼此的關系。

“太好了，有了方兄這席話，區區王少宇這個只會窩里斗的廢物，我只手就可以拿捏。”

“唯獨他身后的那些豺狼虎豹，卻是有些棘手，還需細細謀劃。”

看著王淳面露喜悅，好似大局已定的模樣。

“王兄若真有這個想法，那魏然，便是繞不開的一個結。”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你好歹也曾是士族一員，消息相對靈通，不知對這老賊有何看法？”

方羽思緒一轉，將話題轉向魏然。

他內心對老賊的忌憚已經提到了極限，不想放過任何一個了解這個對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