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鬼市迷蹤

“這就是你說的'門路'？“陸星河踢了踢腳邊的死老鼠，青銅匣在背上哐當作響。他皺著眉頭，用靴尖將那團毛茸茸的腐肉撥到一旁，污水濺起時帶起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桑姑娘，你確定沒帶錯路？這地方連野狗都不愿意來。“

桑晚晴沒有答話，只是解開發髻，任由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她指尖輕捻，七彩絲繩在慘白的月光下泛著幽微的光暈，像是某種神秘的符咒。“別急，“她終于開口，聲音如同夜風拂過風鈴，“真正的門路，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李昭棠站在兩人身后，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劍柄上。他注意到墻角堆積的苔蘚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紫色，像是被某種藥汁浸染過。“這苔蘚...“他剛想發問，就見桑晚晴已經將發繩系在墻縫突出的鐵釘上，打了個復雜的漁夫結。

“看著。“她突然回頭，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隨著絲繩最后一縷纏繞完成，整面磚墻突然無聲滑開，露出里面燈火通明的世界。熱浪裹挾著檀香與海腥味撲面而來，李昭棠瞳孔驟縮——三十步見方的地下大廳里，數百名商人正在交易，他們手中的銀票上全都印著“四海通寶“的朱砂印。

“老天爺！“陸星河倒吸一口涼氣，青銅匣差點從背上滑落，“這地方...“

“東海珊瑚，南海珍珠。“桑晚晴拽著兩人穿過熙攘的人群，七彩絲繩在她腕間輕輕搖曳。她指向某個攤位，那里堆滿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在這里只算下等貨色。“話音未落，旁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獨臂老者踉蹌著攔住去路，渾濁的眼球直勾勾盯著李昭棠的衣襟：“這位公子，您懷里的銅符...“枯枝般的手指剛要抬起，裴照雪的劍已經出鞘三寸，寒光在老者脖頸處凝成一點。

“杜爺爺！“桑晚晴突然提高聲調，指尖輕彈，一粒七彩稻米精準地落入老者張開的嘴中，“您又眼花了不是？“

老者喉結滾動，渾濁的眼睛突然瞪得滾圓。他渾身劇烈顫抖起來，像被雷擊中般跪倒在地：“桑...桑丫頭的稻種？“干裂的嘴唇哆嗦著，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

李昭棠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指尖輕撫腰間暗藏的“天工令“。他注意到周圍商販都默契地別開視線，仿佛剛才的沖突從未發生。“這稻種...“他低聲問道。

“噓——“桑晚晴突然豎起食指，遠處傳來清脆的鈴鐺聲。人群如潮水般分開，八名赤膊壯漢抬著鑲金步輦緩緩而來。輦上男子斜倚在錦緞軟枕間，手中的翡翠算盤正噼啪作響，每顆珠子碰撞都帶著奇特的韻律。

“蘇滄海。“桑晚晴的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她不動聲色地擋在李昭棠身前，“別看他眼睛。“

陸星河突然湊過來，壓低聲音道：“那算盤...是活的？我瞧見珠子上有東西在動！“

輦上的男子似乎聽見了，翡翠算盤突然停止撥動。他緩緩抬頭，露出一張雌雄莫辨的臉，眼角綴著的金箔在燈火下閃閃發亮。“桑家的丫頭，“聲音如同摻了蜜的毒藥，“帶著生面孔來壞規矩？“

桑晚晴的七彩絲繩無風自動：“蘇掌柜說笑了，這兩位是...“

“北邊來的探子？“蘇滄海突然打斷，翡翠算盤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李昭棠感覺懷中的天工令突然變得滾燙，他看見對方瞳孔深處閃過詭異的碧光。

“放屁！“陸星河突然暴起，青銅匣“砰“地砸在地上，“老子是正經的...“

“陸兄！“李昭棠一把按住他肩膀，同時向蘇滄海拱手，“在下江南茶商，久聞鬼市奇珍...“

“茶商？“蘇滄海突然咯咯笑起來，聲音像打翻的琉璃盞。他慵懶地支起下巴，翡翠算盤上的珠子開始瘋狂跳動，“那你可要嘗嘗我新得的'碧血銀針'——用未及笄的采茶女指尖血澆灌的。“

桑晚晴的七彩絲繩突然繃直：“蘇滄海！你...“

“開個玩笑罷了。“男子突然收斂笑意，算盤聲戛然而止。他漫不經心地揮揮手，步輦調轉方向，“戌時三刻，西市口見。“這句話飄過來時，八名壯漢已經抬著步輦消失在繚繞的煙霧中。

李昭棠這才發現后背已經濕透。他看向桑晚晴，發現少女正死死盯著地面——那里有幾粒翡翠算盤珠，正在融化成黏稠的綠色液體。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陸星河彎腰想碰，被桑晚晴一把拽回。

“別問。“她聲音發顫，“先離開這里。“七彩絲繩突然劇烈抖動起來，像在預警什么。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原本井然有序的鬼市突然陷入混亂。

李昭棠猛地抬頭，看見穹頂的燈籠一個接一個熄滅，黑暗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在最后的燈光消失前，他瞥見無數翡翠珠子從各個角落滾出來，在地面上匯聚成詭異的圖騰。

“跑！“桑晚晴的尖叫劃破黑暗。三人剛沖出幾步，身后就傳來磚墻轟然閉合的悶響。月光重新照在臉上時，李昭棠發現手中的天工令正在發出灼熱的紅光，而巷子深處，隱約響起了翡翠算盤的聲音。

###**第二幕：資本游戲**

步輦在十步外停下，金絲楠木的扶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蘇滄海慵懶地支著下巴，月白錦袍上繡著的暗紋海圖隨呼吸微微起伏，仿佛真能聽見潮汐聲。他指尖輕輕敲擊著步輦扶手，翡翠扳指與檀木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桑丫頭帶生面孔來，壞了規矩。“蘇滄海的聲音像浸了蜜的刀子，甜膩中帶著鋒芒。他身后十二名黑衣護衛同時按住了刀柄，大廳里的燭火無風自動。

桑晚晴剛要開口，李昭棠突然咳嗽著上前。他蒼白的指節抵著唇，袖口暗繡的龍紋在咳嗽時若隱若現。“規矩？“少年皇子抬起眼瞼，睫毛在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三年前東海沉船的那批貢銀，蘇當家按什么規矩吃的黑？“

翡翠算盤的脆響戛然而止。商人瞇起狐貍般的眼睛，瞳孔縮成兩道細線：“公子貴姓？“

“姓李。“皇子從懷中掏出一枚生銹的銅錢，銅綠間隱約可見“龍淵通寶“四個篆字。他手腕輕翻，銅錢在指間翻出殘影，“想跟蘇當家玩個游戲。“

大廳瞬間安靜得能聽見燭芯爆裂的聲響。陸星河倒吸涼氣的聲音格外刺耳——那竟是傳說中的“龍淵幣“，前朝皇室密鑄的試機幣！角落里傳來杯盞墜地的脆響，某個賬房先生癱軟在地。

“好！“蘇滄海突然撫掌大笑，腰間掛著的七寶算盤跟著叮當作響，“賭注？“

“我贏，借你商路三年。“李昭棠將銅錢彈向空中，銅錢劃出弧線時，眾人分明看見空氣被割出淡金色的軌跡。“你贏，告訴你誰在查東海沉船案。“

銅錢落在翡翠算盤中央的太極圖上，像被無形的手撥動般飛速旋轉。商人突然拍手三聲，十二名賬房捧著鎏金賬冊魚貫而出，雪白的紙頁在穿堂風中嘩啦作響。“一炷香內，“蘇滄海從袖中甩出支線香釘入梁柱，香頭無火自燃，“算出老夫今年三成利潤，算你贏。“

桑晚晴剛要上前，李昭棠卻按住她手腕。少年皇子的掌心冰涼如玉石，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裴卿。“他輕喚。

裴照雪解下玄鐵劍鞘，在青石板上劃出奇特的符號。鐵器與石面摩擦迸濺出藍色火星，那些符號竟像活物般滲入石縫。蘇滄海看清那些符號后，臉色驟變：“河圖洛書？你是皇...“

“時間過半。“皇子打斷他，指尖輕叩算盤邊緣。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翡翠算珠自動跳動起來，十二檔算柱同時上下翻飛，仿佛有千百只無形的手在撥弄！

“機關術？“陸星河撲到算盤前，鼻尖幾乎貼上跳動的算珠，“不對，這是...“

“共振原理。“李昭棠指向大廳四角的青銅鐘，那些鐘表正以詭異的頻率自轉，“蘇當家每天午時校對商船鐘表的習慣，很有趣。“他說話時，銅錢仍在算盤中心旋轉，轉速竟與線香燃燒的速度完全一致。

當最后一顆算珠歸位，數字正好是“七萬八千四百兩“。蘇滄海猛地站起身，錦袍帶翻了步輦，茶湯潑灑在波斯地毯上暈開血似的痕跡：“這不可能！除非...“

“除非看過你的密賬。“皇子從袖中抽出一卷海圖，羊皮紙展開時散發出咸腥的海風氣息，“比如這個？“他指尖點在某處朱砂標記上，“大食商船'阿拔斯號'的貨單，寫著你私吞了三百斤龍涎香。“

角落里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一個穿茜色紗衣的胡姬打翻了酒壺，琥珀色的葡萄酒在地面蜿蜒成蛇形。“當家的...“她顫抖的聲音被蘇滄海抬手打斷。

“都退下。“商人聲音里淬著毒，待眾人退至廳外，他突然獰笑，“李公子可知'阿拔斯號'是誰的船？“他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鯨魚刺青，“東海十八塢的標記，您也敢碰？“

裴照雪的劍鞘突然插入兩人之間，在地上劃出三尺深的溝壑。“放肆。“侍衛長聲音比劍鋒更冷。

李昭棠卻笑了。他彎腰拾起仍在旋轉的銅錢，吹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三年前沉船案，十八塢吃了朝廷三十萬兩白銀。“銅錢突然立在他指尖靜止，“蘇當家覺得，本王是來討債的？“

廳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線香終于燃盡，最后一截香灰墜落時，銅錢“叮“地嵌入翡翠算盤，將太極圖劈成兩半。

“王爺好手段。“蘇滄海突然撫掌大笑，笑聲卻像鈍刀刮骨，“只是這商路借與不借，恐怕由不得您說了算。“

“哦？“李昭棠挑眉，指尖輕點銅錢，“那蘇當家想如何？“

“不如再加一局。“蘇滄海瞇起眼，從袖中取出一枚黑玉骰子，“賭注翻倍。“

桑晚晴忍不住上前：“蘇滄海，你別得寸進尺！“

“桑姑娘急什么？“蘇滄海輕笑，“莫非怕你家主子輸不起？“

“你——“桑晚晴氣得臉色發白。

李昭棠抬手示意她退下：“蘇當家想賭什么？“

“就賭...“蘇滄海將骰子彈向空中，“三日內，誰能先找到'阿拔斯號'的幸存者。“

骰子落地，六個黑點朝上，如同六只窺視的眼睛。

“有意思。“李昭棠輕笑，“那賭注呢？“

“我贏，王爺交出密賬。“蘇滄海眼中閃過貪婪，“您贏，商路借您五年。“

“五年？“陸星河驚呼，“蘇當家好大的手筆！“

“怎么？“蘇滄海斜睨他一眼，“陸公子有意見？“

“不敢不敢。“陸星河連忙擺手，躲到裴照雪身后。

李昭棠沉吟片刻：“成交。“

“王爺爽快！“蘇滄海大笑，“那咱們三日后見分曉。“

“且慢。“裴照雪突然開口，“空口無憑，立字為據。“

“裴侍衛長信不過我？“蘇滄海瞇眼。

“信不過。“裴照雪直言不諱，引得廳外一陣竊笑。

“好！“

###**第三幕：黃金枷鎖**

密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燭火在青銅燈盞中微微搖曳，投下詭譎的光影。蘇滄海修長的手指緩緩摩挲著鎏金匕首的紋路，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稍鎮定：“公子想要多少？“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商人特有的謹慎。

“第一筆，十萬兩。“李昭棠蒼白的手指推開雕花窗板，一束清冷的月光斜斜地照在桌面的海圖上，像是為這場交易鍍上一層神秘的銀輝，“用這個買。“

蘇滄海瞇起眼睛，俯身細看海圖上的標記。當他看清那蜿蜒的墨線勾勒出的位置時，瞳孔驟然收縮，鎏金匕首“當啷“一聲落在地上：“前朝皇陵的海道圖？！“他的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

“準確地說，是水盜掘出的側道。“李昭棠輕咳一聲，指尖精準地點在圖中一個漩渦標記上，“里面有三艘沒被發現的殉葬船。“他的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談論今日的天氣，而非價值連城的皇家秘寶。

蘇滄海的呼吸變得急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下意識摸了摸翡翠算盤，珠玉相擊的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密室里格外刺耳：“條件？“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三成歸你。“李昭棠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濺在海圖上，將某個島嶼標記染成暗紅色。他用手帕捂住嘴，聲音卻依然平穩：“剩下七成...咳咳...換你海外十六個港口的通行令。“

這時，一直沉默的陸星河突然箭步上前，一把拽過皇子的手腕。他的手指精準地搭在脈門上，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你瘋了？那些船上可能有...“

“機關圖譜？我知道。“李昭棠掙開他的手，慢條斯理地擦去嘴角血跡，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所以需要陸主事同行。“他轉向面色陰沉的陸星河，“聽說工部的'千機手'，最擅長破解這類古法機關？“

桑晚晴突然拍案而起，檀木桌上的茶盞被震得叮當作響：“那我呢？“她紅衣如火，腰間銀鈴隨著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你們打算把我晾在這看戲？“

皇子從懷中取出個錦囊，倒出七粒異常飽滿的稻種。這些稻種在燭光下泛著七彩流光，仿佛蘊含著無限生機：“蘇當家后院的秘密糧倉，需要桑姑娘的'血禾術'。“他的指尖輕輕撥弄著稻種，“聽說用你的秘法培育，能讓糧食產量翻十倍？“

蘇滄海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翡翠算盤“啪“地掉在地上。他死死盯著那些稻種，聲音發顫：“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李昭棠露出病弱的微笑，蒼白的臉上浮現不自然的潮紅，“畢竟能讓'翡翠算盤'蘇滄海親自坐鎮的，只能是比黃金更珍貴的...救命糧。“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密室角落那扇隱蔽的小門。

密室里陷入詭異的沉默。陸星河突然冷笑一聲：“好算計。用皇陵的財寶換糧食，再用糧食收買民心？“他銳利的目光直視李昭棠，“你到底在圖謀什么？“

“陸主事多慮了。“李昭棠輕輕咳嗽，“江南水患將至，我只是未雨綢繆。“他轉向蘇滄海，“蘇當家應該最清楚，現在市面上糧價已經漲了三倍。“

蘇滄海陰沉著臉撿起算盤，翡翠珠子在他指間飛快滑動：“就算有桑姑娘的秘術，培育新糧也要三個月。“他瞇起眼睛，“十萬兩黃金，只夠買時間。“

“時間就是性命。“李昭棠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工部最新研制的水車圖紙，能幫你們節省一半工時。“

桑晚晴突然湊近觀察稻種，紅唇微啟：“這些種子...是用皇陵里的'長生土'培育的？“她驚訝地抬頭，“你早就開始準備了？“

月光漸漸西斜，四人的影子在墻上拉長變形。經過長達兩個時辰的激烈爭論，當黎明前的黑暗籠罩鬼市時，他們手腕上已系著同樣的七彩繩結。這是用桑晚晴特制的藥水浸泡過的絲線，據說能感應生死。

陸星河站在窗前，看著滿載黃金的馬車緩緩駛出巷口。他突然彎腰拾起一塊從車上滾落的金錠，借著晨光細看，臉色驟變——每塊金錠底部都刻著小小的九爪龍紋。

“這是...內庫的印記。“他的聲音發緊，“你偷了國庫？“

李昭棠倚在窗邊輕笑：“陸主事說笑了，這明明是前朝余孽私鑄的贓物。“他咳嗽著將一粒藥丸含在舌下，“三日后子時，我們在落雁灘碰頭。“

桑晚晴把玩著七彩稻種，突然問道：“若是我們中有人想退出呢？“

皇子蒼白的指尖輕輕劃過咽喉，露出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這繩結...就會變成絞索。“他轉身時，黑色大氅在晨霧中翻卷如鴉羽，“畢竟在這黃金打造的枷鎖里，我們都是囚徒。“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四人已各自消失在縱橫交錯的街巷中。只有密室地上那灘干涸的黑血，和幾枚閃著詭異光芒的稻種，證明這場魔鬼交易并非幻覺。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新的一天開始了，而他們腳下的路，卻通向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