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將現(xiàn)身
- 九鼎霸業(yè):從流亡皇子到萬古一帝
- 青藹停云
- 7456字
- 2025-08-24 20:52:07
【第一幕:邊關(guān)校場·風起云涌】
朔風卷著黃沙,如同萬千冤魂的嗚咽,狂暴地撲向鎮(zhèn)北軍巨大的邊關(guān)校場。地面干燥的黃土被層層卷起,打在冰冷的鎧甲上,發(fā)出噼啪的碎響。高聳的轅門上,“鎮(zhèn)北“二字大旗在狂風中近乎撕裂般地獵獵作響,旗面早已被砂礫擊打出無數(shù)細密的裂紋。
點將高臺之上,鎮(zhèn)北大將軍秦莽如山岳般端坐,聲如洪鐘,每一個字都帶著沙場特有的粗糲與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今日比武奪帥!勝者,領(lǐng)驍騎營!賞千金,賜玄甲!揚我鎮(zhèn)北軍威!“
臺下,十八名歷經(jīng)沙場的邊軍將領(lǐng)早已摩拳擦掌,厚重的鎧甲相互碰撞,發(fā)出沉悶而充滿力量的鏗鏘之聲,空氣中彌漫著汗味、鐵銹味和一種暴風雨前的壓抑感。唯有在校場最邊緣的角落陰影里,一個身影與周遭的躁動格格不入。
那是一個身形略顯單薄的白袍小將,風塵仆仆,甚至連鎧甲都只是最普通的制式皮甲。他(她)仿佛對即將開始的龍爭虎斗毫無興趣,只是低著頭,用一塊粗布,極其專注、極其緩慢地擦拭著手中那桿長槍。槍身黝黑,唯有槍尖一點寒芒,在塞外昏黃的光線下流轉(zhuǎn)不定,偶爾映亮一雙藏在陰影里的眼眸——那雙眼,清冷如萬年不化的寒冰,深處卻仿佛燃燒著十二年都未曾熄滅的幽焰。
鑲著玄鳥紋路的皇家馬車,便在此時沖破滾滾煙塵,駛?cè)胄觥\嚭熛苿娱g,一只蒼白修長的手在攤開的軍事輿圖上劃過,指尖最終在某處關(guān)隘——雁門關(guān)——重重一點。
“裴卿,”車簾后傳來低啞的咳嗽聲,語氣淡漠,仿佛只是隨口一問,“你說今日,這群莽夫之中,誰會奪魁?”
馬車旁,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裴照雪如雕塑般端坐馬上,玄色大氅在風中紋絲不動。他的目光卻如最銳利的鷹隼,早已將校場中每一個人掃視數(shù)遍,最終,定格在那個角落里的白袍小將身上,更準確地說,是定格在那桿槍上。
“殿下,”裴照雪的聲音低沉如鐵石相擊,“那桿槍……是折家破軍。”
“折家?”車簾后的聲音頓了一頓,咳嗽聲又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破軍槍……不是隨折家滿門,殉在雁門關(guān)了嗎?”
就在這時,那白袍小將仿佛感應(yīng)到這束極具穿透力的目光,突然抬起頭來。冰冷的目光,穿越喧囂的沙塵與人群,精準無誤地撞上了裴照雪的視線。
那一瞬間,呼嘯的狂風似乎都為之一滯。
高臺上,秦莽的宣示已近尾聲:“……拳腳無眼,生死各安天命!現(xiàn)在……”
“報——!”一聲凄厲的呼喊撕裂長空,一騎斥候如瘋般沖入校場,幾乎是從馬背上滾落下來,聲音帶著無比的驚惶:“將軍!不好了!西邊三十里,黑沙暴!鋪天蓋地!而且……而且風里……風里有鬼哭!好多……好多的影子在沙暴里移動!”
全場嘩然。黑沙暴是塞外最可怕的天災(zāi),但其描述的“影子”更讓人心悸。
“慌什么!”秦莽濃眉倒豎,厲聲呵斥,“妖言惑眾,亂我軍心!拉下去……”
“嘻嘻……嘻嘻嘻……”
一陣詭異飄忽的輕笑,毫無預(yù)兆地打斷了秦莽的話。這笑聲尖細又沙啞,時遠時近,仿佛貼著每個人的耳朵根子響起,讓人毛骨悚然。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校場邊緣一根歪斜的旗桿頂上,不知何時蹲著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破爛不堪、五顏六色的戲服,臉上涂滿了花花綠綠的油彩,看不清本來面目,唯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里面翻滾著瘋狂與混沌。他像只猴子般蹲著,晃蕩著雙腿,正歪著頭,看著臺下眾人咯咯直笑。
“瘋戲子!是那個瘋戲子!”有士兵驚恐地低語,“他怎么又來了!每次出現(xiàn)都沒好事!”
這瘋戲子仿佛是個邊關(guān)常見的幽靈,無人知他從何而來,卻時常在戰(zhàn)場邊緣游蕩,時而吟唱荒誕不經(jīng)的歌謠,時而發(fā)出不祥的預(yù)言。
瘋戲子拍著手,唱了起來,調(diào)子古怪荒誕:“沙暴來咯~埋骨頭咯~紅的血,白的肉,黑的影子在跳舞~將軍高臺坐喲~皇子來看戲~嘿!就看那~白袍的小將軍~一槍挑翻十八盞鬼燈籠喲~~”
他的歌聲戛然而止,手指猛地指向臺下那個白袍小將,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而清醒,但僅持續(xù)一瞬,又恢復(fù)了混沌瘋狂,他嘻嘻笑著,一個后空翻,輕飄飄地消失在旗桿之后,仿佛從未出現(xiàn)。
全場死寂。連秦莽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那白袍小將。
小將卻仿佛對這一切插曲充耳不聞,只是將擦拭好的長槍,緩緩提起,槍尖斜指地面,做了一個起手式。
冰冷的聲音透過面甲傳出,清晰地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可以開始了嗎?”
【第二幕:槍挑群雄·寒梅初綻】
“咚!咚!咚!”
三聲比武鼓轟然擂響,如同巨神的心跳,震得人心頭發(fā)顫。
首先跳上臺的是副將趙闊,手持一柄沉重的宣花板斧,他指著白袍小將,聲如炸雷:“小白臉!裝神弄鬼!三招!就三招!爺爺送你回老家!”
話音未落,巨斧已帶著開山裂石般的破風聲,當頭劈下!勢大力沉,足以將鐵砧一分為二。
白袍小將卻不閃不避,直至斧刃幾乎觸及面門,身形才如鬼魅般微微一晃。手中破軍槍后發(fā)先至,槍尖并非硬格,而是如毒蛇吐信般精準無比地點在斧刃側(cè)面某一點上。
“叮——!”
一聲極其清脆、甚至有些悅耳的金鐵交鳴響起。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百煉精鋼鍛造的斧面,竟以槍尖點中之處為中心,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隨即“嘭”地一聲,徹底碎裂開來!
趙闊握斧的雙手虎口瞬間迸裂,鮮血淋漓,他呆立當場,看著手中僅剩的斧柄,如同見了鬼一般。
“下一個。”白袍小將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仿佛只是拍散了身上的一點灰塵。
校場下,陸星河猛地站起,撞翻了身旁小幾上的茶盞,他卻渾然不覺,眼睛死死盯著臺上,聲音因激動而發(fā)顫:“那步法!那發(fā)力技巧!卸力打力,一擊破核!是折家槍!失傳已久的折家問路槍!典籍里記載過!絕不會錯!”
馬車內(nèi),李昭棠用一方白帕掩著唇,劇烈的咳嗽聲中,指縫間隱隱滲出一絲暗紅:“折家……咳咳……十二年前雁門關(guān),不是據(jù)說……滿門殉國了么?咳咳咳……”
臺上,比武繼續(xù)。
接連七名悍將上臺,刀槍劍戟,攻勢如潮。然而那白袍小將的身形如風中飛絮,又如雪中寒梅,總在間不容發(fā)之際避開致命攻擊。破軍槍或點、或撥、或引、或纏,竟無一人能逼其使出第二招,槍尖始終潔凈如新,未染一滴鮮血。
將領(lǐng)們又驚又怒,臺下噓聲漸起,覺得這小將只會躲閃,勝之不武。
第八名將領(lǐng)使雙刀,刀法迅疾狠辣。第九名將領(lǐng)用長矛,勢大力沉。皆在數(shù)合之內(nèi)敗下陣來。
第十名上臺的,是秦莽的一名心腹親衛(wèi),使一對沉重的鐵锏。他見前幾人敗得蹊蹺,眼中閃過狠毒之色。交手不過兩招,眼看不敢,他突然賣個破綻,誘白袍小將近身,隨即左手鐵锏虛晃,右手猛地一揚!
一蓬烏黑的鐵蒺藜帶著腥臭之風,劈頭蓋臉地灑向白袍小將面門!這已是極為下作陰毒的伎倆!
千鈞一發(fā)之際,白袍小將身形如陀螺般急旋,白袍翻滾如云卷云舒,槍桿舞動成輪,將絕大多數(shù)鐵蒺藜掃飛。但仍有一枚險之又險地擦著她(他)的鬢角飛過!
“咔嚓”一聲輕響,束發(fā)的銀簪應(yīng)聲而斷!
如墨如瀑的長發(fā),瞬間掙脫束縛,在塞外的狂風中肆意飛揚!
全場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那張終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臉龐上。盡管沾著沙塵,額角還有一道新鮮的血痕緩緩滲下,但那眉眼間的清麗與銳利,那絕非男子所能有的輪廓……
“女的?!!”不知是誰失聲驚呼,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整個校場瞬間炸開了鍋!
高臺上,秦莽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鐵膽“啪”地一聲被他捏得粉碎!
那女將抬手,用指尖抹去頰邊那抹刺目的血痕,放入唇邊輕輕舔舐。這個動作帶著一種野性而妖異的美感,讓她清冷的容顏平添了幾分血腥的魅惑。
她手中的破軍長槍緩緩抬起,如寒龍?zhí)ь^,直指臺下剩余的所有將領(lǐng),聲音冷徹骨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
“剩下的,一起上。”
【第三幕:將軍百戰(zhàn)·血色洗禮】
震驚過后,是巨大的羞辱感和暴怒。被一個女子如此挑釁,這些沙場悍將如何能忍?
八名被點到的將領(lǐng)對視一眼,怒吼著同時躍上高臺!刀、槍、劍、戟、斧、鉤、叉、槊,八件兵刃閃爍著寒光,從四面八方同時攻向中間那一點白影!勁風呼嘯,幾乎要將空間都撕裂!
臺下的桑晚晴忍不住驚呼一聲,捂住了嘴。陸星河手忙腳亂地開始在身上摸各種機關(guān)零件。裴照雪的手按上了劍柄。連車簾后的李昭棠,也微微前傾了身體。
折霜華(我們終于可以叫出她的名字)動了。
她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像是終于被點燃的戰(zhàn)神。身形如雪中靈狐,又似狂風中的白梅,在密集的兵刃縫隙中穿梭閃避。手中的破軍槍不再留情,化作一道道追魂索命的寒電!
沒有華麗的招式,只有戰(zhàn)場淬煉出的極致簡潔與效率!每一次格擋都恰到好處,每一次突刺都直指要害!槍尖劃破空氣,帶起凄厲的尖嘯,每一次閃爍,必然伴隨一聲悶哼或慘叫,以及一蓬飛濺的血花!
她的槍法,狠戾、精準、快速,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死亡韻律!
“第一個!”聲音冷硬,一名將領(lǐng)手腕中槍,佩劍脫手。“第二個!”槍桿回掃,重重砸在另一人腿彎,讓其跪倒在地。“第三!”“第四!”
……
她仿佛不是在比武,而是在進行一場遲到了十二年的清算!每一個倒下的將領(lǐng),其盔甲制式或兵刃特征,似乎都隱隱與她記憶中某些模糊的碎片對應(yīng)。
轉(zhuǎn)瞬間,臺上還能站立的,只剩下她一人。白袍已被敵人的鮮血染得斑駁淋漓,如同雪地里盛開的紅梅。
她以槍拄地,微微喘息,冰冷的目光掃過臺下噤若寒蟬的眾人,最終定格在高臺上的秦莽臉上:“還有誰?”
秦莽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殺機爆閃!他猛地一拍桌案,身后數(shù)十名心腹親兵瞬間刀劍出鞘,合圍而上!
“折家余孽!也敢混入我軍中,猖狂作亂!來人!給我就地格殺!”
“且慢。”
李昭棠的聲音適時響起,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現(xiàn)場的殺伐之氣。車簾掀開,他在裴照雪的護衛(wèi)下,緩緩走下馬車,面色蒼白,卻自有一股皇家威儀。
“秦將軍,”他輕輕咳嗽著,目光平靜地看向高臺,“《大周軍律》第三百二十四條,哪款哪條寫明,不許女子從軍,不許女子為將?”
秦莽一時語塞,臉色漲得通紅:“殿下!此乃千年慣例!何況她是罪臣之后……”
“罪臣?”折霜華突然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了十二年的血與恨。她猛地抬手,緩緩摘下了臉上的面甲,徹底露出了全貌。
一道猙獰無比的疤痕,從她的左邊眉骨開始,斜斜向下,劃過眼角,越過鼻梁,一直延伸到右側(cè)唇角!這道疤徹底破壞了她原本應(yīng)有的絕世容顏,卻賦予了她一種破碎而暴烈的美,像一尊被打碎后又用血金黏合起來的名瓷!
暴雨,就在此刻毫無預(yù)兆地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狠狠砸落,沖刷著校場上的黃沙與血跡,也沖刷著她鎧甲上斑駁的血污和臉頰上的雨水——或許還有別的什么。
她抬手指著自己臉上的疤,指著臺下那些敗將,最后直指秦莽,聲音在暴雨中依舊清晰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咬出來的:
“十二年前!雁門關(guān)!韃靼圍城!烽火燃了三天三夜!”“我折家滿門!父兄!叔伯!三千折家軍!死戰(zhàn)不退!無一人降!”“我們等的援軍在哪里?!秦將軍!你的鎮(zhèn)北軍主力在哪里?!”“你按兵不動!坐視我折家軍全軍覆沒!坐視雁門關(guān)破!百姓遭屠!”“這疤!是韃靼的彎刀留下的!我躺在尸堆里!聽著他們的歡呼!聽著我大周子民的哭嚎!”“你可曾想過……折家還有后人?!可曾想過血債……終須血償?!”
這一連串的控訴,如同道道驚雷,劈在校場每一個人的心頭!許多老兵低下了頭,面露愧色。雁門關(guān)之殤,始終是鎮(zhèn)北軍身上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
秦莽被質(zhì)問得啞口無言,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握劍的手因暴怒而劇烈顫抖。
就在這時,裴照雪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李昭棠身側(cè),玄甲上雨水橫流,聲音凝重急促:“殿下!邊軍異動!三里外山林,發(fā)現(xiàn)不明旗幟!并非韃靼……像是……叛軍!”
【第四幕:白袍浴血·修羅降世】
仿佛是為了印證裴照雪的話,凄厲的號角聲突然從校場四周的山林中響起!緊接著,無數(shù)黑影如同鬼魅般從雨幕中涌現(xiàn),喊殺聲震天動地!他們打著各式各樣的旗幟,卻明顯有著統(tǒng)一的指揮,目標直指校場中心的皇子和將軍!
“保護殿下!”裴照雪厲聲喝道,玄甲衛(wèi)瞬間收縮,將李昭棠的馬車護在中心。
秦莽先是一驚,隨即眼中閃過一抹狠厲與決絕,他猛地拔出佩劍,竟不是指向叛軍,而是指向李昭棠和折霜華,獰笑道:“九皇子!怪就怪你命不好!非要在這個時候,來這該死的邊關(guān)!正好!今日就讓你和這折家余孽,一起葬身于此!給我殺!”
他竟然要趁機發(fā)難,殺人滅口!
叛軍與部分倒戈的邊軍里應(yīng)外合,瞬間將校場變成了血腥的修羅場!
混亂之中,折霜華卻異常冷靜。她長槍一橫,將李昭棠護在身后,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裴統(tǒng)領(lǐng)!護好殿下!向西側(cè)高地突圍!”
她反手,“嗤啦”一聲撕下早已被血染透的白袍下擺,露出了內(nèi)里的一襲素白孝服!那抹白色在昏暗的雨幕和血腥的戰(zhàn)場上,顯得如此刺眼,如此悲愴!
她躍上高處,聲音灌注內(nèi)力,傳遍半個戰(zhàn)場:“折家軍——!”
令人震驚的一幕發(fā)生了!原本陷入混亂、不知所措的邊軍之中,竟有近乎半數(shù)的人身體猛地一震,下意識地齊聲回應(yīng):“在——!”
這些大多是軍中的老卒,或是當年曾受折家恩惠,或是敬佩折家忠烈,雁門關(guān)之敗一直是他們心中的一根刺!
“隨我——!”折霜華長槍指向洶涌而來的叛軍,“殺敵——!”
“殺——!”
怒吼聲匯成一股洪流,那些回應(yīng)她的老兵們?nèi)缤业搅酥餍墓牵杆傧蛩繑n,自發(fā)地組成戰(zhàn)陣!他們的眼睛紅了,仿佛要將十二年的憋屈和憤怒,在此刻徹底爆發(fā)出來!
陸星河一邊手忙腳亂地用機關(guān)弩射倒一個沖近的叛軍,一邊驚愕地大叫:“她什么時候……什么時候收服的軍隊?!”
馬車旁,李昭棠透過被雨水打濕的車簾,看著那個在萬軍從中如同標桿般的白色身影,眼底閃過恍然與驚嘆:“就在剛才……她不是在比武,她是在點將……每一槍點中那些將領(lǐng)穴道,既分勝負,也在喚醒那些可能忠于折家的老兵體內(nèi)潛藏的血性……她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折家槍回來了!”
暴雨如注,血腥味混著泥土的氣息彌漫開來。折霜華徹底化身修羅,手中的破軍槍不再是比武的器械,而是復(fù)仇的獠牙!槍法凌厲狠絕到了極致,每一招都帶著十二年的恨意與痛苦!槍尖每一次閃爍,必有一名叛軍或倒戈者慘叫倒地!白色的孝服迅速被染成刺目的赤紅,雨水沖刷而下,在她腳下匯成一道道血色的溪流。
她不知疲倦地廝殺,口中冰冷地報著數(shù):“第十八個。”“第十九個。”……
仿佛她殺的不是人,只是在進行一場遲來的獻祭。
秦莽見局勢竟被一點點扳回,又驚又怒,瞅準一個機會,突然策動胯下戰(zhàn)馬,如同重型戰(zhàn)車般沖向正背對著他廝殺的折霜華!手中長槊凝聚了他全部的功力,直取她的后心要害!這一擊若是擊實,足以將她纖細的身軀徹底洞穿!
“小心!”李昭棠失聲驚呼。
金鐵交鳴的巨響幾乎刺破耳膜!
裴照雪如黑色閃電般掠過,手中長劍精準地架住了那致命的長槊!火星四濺!
然而,折霜華的反應(yīng)更快!在裴照雪格擋的瞬間,她甚至沒有完全回頭,只是憑借戰(zhàn)場上千錘百煉的直覺,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zhuǎn),手中的破軍槍如同蓄勢已久的毒龍,借著回身的旋轉(zhuǎn)之力,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鉆的角度,后發(fā)先至!
“噗嗤——!”
利器穿透重甲,撕裂皮肉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異常沉悶,又異常清晰。
長槍的鋒銳槍尖,直接從秦莽的咽喉處刺入,后頸穿出!
秦莽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他臉上的獰笑凝固了,眼睛瞪得滾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他張了張嘴,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漏風聲。
折霜華手腕一抖,猛地抽出長槍。
鮮血如同噴泉般從秦莽的脖頸涌出,他龐大的身軀晃了晃,重重栽落馬下,濺起一片泥水。
折霜華持槍而立,雨水沖刷著槍尖的血污,聲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
“這一槍,為了雁門關(guān)三千冤魂。”
【第五幕:霜華映月·旗展邊關(guān)】
夜幕降臨,暴雨漸歇。殘月從烏云縫隙中透出慘淡的光輝,照亮了狼藉的校場。尸體已被初步清理,傷者的呻吟聲在夜風中飄蕩。
折霜華獨自一人,跪在一處稍微干凈的空地上。她面前,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十八枚染血的腰牌。每一枚腰牌,都代表一個今天敗于她手、并在后續(xù)叛亂中或被殺、或被擒的將領(lǐng)。她伸出沾滿血污和雨水的手指,極其緩慢、極其認真地擦拭著每一枚腰牌,仿佛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
李昭棠緩緩走近,遞過一瓶皇室專用的金瘡藥。他的腳步很輕,但折霜華還是立刻察覺,背影瞬間繃緊,如同受驚的獵豹。
“你的傷需要處理。”李昭棠的聲音依舊帶著病氣的沙啞,卻比平日溫和許多。
折霜華沒有回頭,也沒有接藥,只是沉默。
李昭棠也不勉強,將藥瓶放在她身邊的地上,目光掃過那些腰牌:“他們……就是當年見死不救,或是參與構(gòu)陷折家的人?”
折霜華的肩頭微微顫抖了一下,良久,才用一種極度壓抑后顯得異常平靜的聲音開口,仿佛在陳述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不全都是。但大部分是。我找了十二年……才把他們一個個找出來,送到這里。”
她的聲音里,是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大仇得報后近乎虛無的空洞。
“從今往后,”李昭棠看著她挺直卻單薄的背影,緩緩道,“驍騎營,姓折。這是你應(yīng)得的。”
這時,裴照雪捧著新的帥印和軍服走來。當他走近時,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折霜華和李昭棠并沒有沉浸在悲愴或勝利的氛圍中,兩人竟然蹲在泥地里,就著微弱的火光,用樹枝在沙地上劃拉著,正在激烈地爭論著什么。
“騎兵必須側(cè)翼迂回,牽制主力,步兵方陣才能正面推進!”“謬論!戰(zhàn)場情勢瞬息萬變!步兵結(jié)陣緩慢,若騎兵被阻,全軍皆危!當以精銳騎兵為尖刀,直插心臟!”“你這是孤注一擲!”“兵者詭道!豈能墨守成規(guī)!”
兩人爭得面紅耳赤,方才的沉重氣氛蕩然無存。折霜華甚至激動地用手里的樹枝敲打著李昭棠劃的示意圖。
一旁的陸星河看得目瞪口呆,小聲嘀咕:“他們……他們吵了得有半個時辰了吧?從怎么處理俘虜開始吵,吵到軍械配給,吵到現(xiàn)在戰(zhàn)術(shù)推演……”
桑晚晴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看著那兩人,唇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輕聲道:“注意到了嗎?殿下今天……好像一直沒咳嗽。”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號角聲。
折霜華如同條件反射般瞬間彈起,一把將李昭棠拉到自己身后,同時長槍已然挽起一道凌厲的槍花,眼神銳利如刀,全身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敵襲?!”
裴照雪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搖了搖頭,聲音依舊平穩(wěn):“是捷報。前方哨探回報,叛軍殘部已被擊潰,正向北逃竄。”他頓了頓,看著依舊保持防護姿態(tài)、將皇子牢牢護在身后的折霜華,補充道:“不過,折將軍若想更好地‘保護’殿下,末將日后或可切磋一二,教些新的招式。”
折霜華聞言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于緊張的反應(yīng)和兩人過近的距離,耳根瞬間泛起不易察覺的紅暈,好在夜色和污漬將其掩蓋。她有些狼狽地收回槍,為了掩飾尷尬,立刻將樹枝重重指向沙地上某一處,聲音恢復(fù)了冷硬:“先……先打贏眼前這仗再說!殿下的方陣,這里就有破綻!”
朔風吹過,揚起她散落的幾縷青絲,也吹動了李昭棠略顯寬大的衣袂。發(fā)絲與衣袂在慘淡的月光下悄然交纏,又倏忽分開。
遠處,一面嶄新的、玄底銀槍的“折”字大旗,正在幾名老兵的共同努力下,緩緩升起。旗幟雖然破舊,甚至邊緣還有燒灼的痕跡,卻在這邊關(guān)的夜風中,獵獵舞動,帶著一股不屈不撓的錚錚鐵骨之意。
歷經(jīng)十二年血雨腥風,折家的戰(zhàn)旗,終于再度飄揚在了這片浸透了折家鮮血的土地上空。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校場上,照亮了腳下的泥濘與血污,也照亮了前的重重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