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絕境決策

暴雨如天河傾覆，抽打著破廟腐朽的屋檐，仿佛要將這世間最后一點希望也沖刷殆盡。水簾從無數漏洞中傾瀉而下，在積水的石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發出令人窒息的嗒嗒聲。

搖曳的火光中，李昭棠蒼白的臉如同鬼魅，他扶著斑駁的墻壁，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突然，他弓起身子劇烈咳嗽起來，那聲音撕心裂肺，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當他攤開手掌時，一團觸目驚心的黑血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光澤。

“殿下！”裴照雪瞬間出現在他身側，玄色衣袂帶起一陣微風。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因為李昭棠抬起的手掌制止了他。

角落里，桑晚晴正小心翼翼地碾磨著七彩稻米，她的手指因連日的勞累而微微顫抖?！捌卟实久字皇Ｗ詈筮@些了...”她的聲音被雷聲壓得幾乎聽不見，卻像針一樣刺入每個人的心里，“最多再壓制三個時辰?！彼D了頓，望向廟外無邊的雨幕，眼中滿是憂慮，“但邊軍的包圍圈已經形成，我們...”

“砰——”廟門被猛地撞開，狂風裹挾著雨水瞬間灌入，火堆被吹得明滅不定。林戰天龐大的身軀堵在門口，玄甲上插著的半截箭矢還在顫動，雨水順著甲葉匯成小溪，在他腳下積成一灘?！氨泵嫒锇l現運糧隊！”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眼睛在黑暗中發亮，“三十輛糧車，護軍不過三十人！他娘的，這是送上門來的肥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蜷縮在角落的皇子。李昭棠緩緩直起身，用袖子擦去嘴角血跡，那雙總是帶著病氣的眼睛此刻卻亮得駭人：“裴卿，還能戰否？”

暗衛統領沉默地舉起三根手指——這是他們之間慣用的暗號，意味著“三十人，三成勝算”。

“夠了?！崩钫烟耐蝗怀断卵g蟠龍玉佩，那玉佩在火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與他蒼白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林將軍，我給你三十死士，可能拿下這批糧草？”

林戰天的狂笑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三十？給我二十人足矣！”

“不可輕敵?！迸嵴昭├滟穆曇舨暹M來，像一盆冷水澆在眾人頭上，“邊軍哨卡分布圖我看過，明哨三處，暗哨兩處。三十人已是極限。”

桑晚晴突然站起身，雨水打濕的衣裳勾勒出她單薄的身形：“我可以配一些迷煙，但需要時間?！?

“沒時間了?！崩钫烟膶⒂衽鍜伣o林戰天，動作干脆利落，完全不像個病人，“糧車必須在天亮前過黑風澗，這是他們唯一的通道。裴卿，你負責清除哨卡。林將軍，正面突襲。桑姑娘...”他頓了頓，聲音柔和了些，“傷員就拜托你了?！?

角落里傳來弱弱的聲音：“那個...我改良的弩機也許能用上...”

眾人回頭，看見陸星河正蹲在火堆旁擺弄著一具奇怪的弩機，臉上還沾著煤灰，活像只花貓。

林戰天大步走過去，像拎小雞一樣拎起少年：“好小子！跟老子一起去給邊軍老爺們送份大禮！”

陸星河嚇得哇哇大叫：“放我下來！我的弩機還沒調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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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亡訓練

廢棄礦洞深處，三十名死士整齊列隊。火把在巖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仿佛無數鬼魅在起舞。這些大多是沿途收編的流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但眼睛卻在火光映照下閃著狼一樣的光。

“記??！”林戰天的吼聲在洞中回蕩，震得巖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咱們不是去廝殺，是去收賬！”他猛地踢開腳邊的木箱，露出里面嶄新的邊軍制式軍服。

新兵狗蛋嚇得一哆嗦：“將、將軍，這是要冒充邊軍？被發現了要殺頭的...”

“怕了？”林戰天獰笑著拎起一套軍服扔給他，“邊軍押糧隊的衣服，老子盯了他們三天才摸清換防規律。告訴你，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狗蛋抱著軍服，手指微微發抖：“俺、俺娘說當兵吃糧是天經地義，可沒說要穿敵人的衣服...”

“你娘說得對！”林戰天突然拍拍他的肩，聲音難得溫和，“但要想活著回去見你娘，就得聽老子的。明白嗎？”

狗蛋重重點頭，眼眶有些發紅。

另一邊，陸星河正在給眾人分發改良裝備：“弩箭上都抹了桑姑娘的特制藥，見血封喉。但這個...”他舉起一個陶罐，神秘地壓低聲音，“才是今晚的重頭戲?！?

狗蛋顫聲問：“這、這是啥？”

“會發光的迷煙?！标懶呛舆肿煲恍Γ冻鰞深w虎牙，“桑姑娘用螢石粉配的藥，待會你們就知道厲害了。”他湊近狗蛋耳邊，“放心，死不了人，就是會做三天噩夢。”

陰影中突然傳來冰冷的聲音：“哨位布置圖。”裴照雪如鬼魅般現身，將羊皮紙扔給林戰天，“兩炷香換一次崗，口令是'驚蟄'?！?

林戰天湊到圖紙前皺眉：“這暗哨位置有點刁鉆啊?！?

“交給我?！迸嵴昭┑氖种竸澾^地圖上某個點，“一炷香時間?！?

突然礦洞深處傳來一聲驚呼，眾人回頭看見狗蛋正手忙腳亂地接住一副鎧甲。“明光鎧？！”林戰天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娘的！邊軍運糧隊配明光鎧？這他娘的是運糧還是造反？”

裴照雪眉頭微蹙：“看來不只是糧草?！?

“管他娘的是什么！”林戰天突然掄起戰斧，“還等什么？讓邊軍老爺們見識見識，什么他娘的叫驚喜！”

陸星河悄悄拉過狗蛋：“待會跟緊我，我教你用這個。”他掏出一個小巧的弩機，“我改良過的，后坐力小，適合新手?！?

狗蛋感激地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個護身符：“俺娘給的，說能保平安...給你一個?！?

陸星河愣了下，接過還帶著體溫的護身符，聲音有些哽咽：“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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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襲如雷

子時整，運糧營地篝火通明。哨兵王老五打了個哈欠，望著雨后天晴的夜空，突然覺得今晚的螢火蟲特別亮。

“不對勁...”旁邊的老兵瞇起眼睛，“這季節哪來這么多螢火蟲...而且這光亮得邪門...”

話未說完，一支弩箭已經穿透他的喉嚨。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最后映入眼簾的是黑暗中一閃而過的身影。

幾乎同時，三個方向的哨塔上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輕得像夜貓子跳下屋檐。

林戰天一馬當先沖出樹林，戰斧在月光下泛著寒光：“你爺爺收賬來了！”

整個營地頓時炸開鍋。衣衫不整的邊軍剛從帳篷里沖出來，就被七彩煙霧籠罩。陸星河的陶罐接連炸開，詭異的熒光在煙霧中流轉，美得令人窒息，卻又致命。

“我的眼睛！”一個年輕士兵驚恐地大叫，“看不見了！妖術！是妖術！”

狗蛋按照訓練時教的，專挑馬腿下手。受驚的戰馬嘶鳴著撞翻糧車，露出下面藏著的精鋼鎧甲。他的手在發抖，但還是咬著牙繼續裝填弩箭。

“發財了！”林戰天狂笑著掄起兩套鎧甲當盾牌，“都給老子搬！能拿多少拿多少！”

百夫長勉強組織起抵抗：“不要慌！結陣——”話音未落，一支弩箭精準地釘在他的眉心。他踉蹌后退，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混亂中，狗蛋突然扯著嗓子喊：“將軍！這車不對勁！特別沉！”

林戰天一腳踹開車廂，里面整整齊齊碼著精鋼弩機?！八锏模∵@是要打仗啊！”他突然揪住一個俘虜的衣領，“說！往哪兒運的？”

俘虜嚇得語無倫次：“黑、黑風澗...說是要給、給王爺的親兵...”

裴照雪如鬼魅般出現在林戰天身后：“東北方向有馬蹄聲，最多半炷香。”

林戰天臉色一變：“小的們！風緊扯呼！”

陸星河正在幫忙搬運弩機，突然聽到一聲悶哼。轉頭看見狗蛋捂著胳膊蹲在地上，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中箭了？”陸星河急忙沖過去。

“沒、沒事...”狗蛋咬緊牙關，“擦破點皮...”

桑晚晴突然從煙霧中現身，利落地為狗蛋包扎：“別動，箭上有毒?！彼秊⑸弦话阉幏?，狗蛋疼得直抽冷氣。

“忍忍。”桑晚晴聲音輕柔，“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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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戰突圍

“敵襲！”營外的預警號終于響起。裴照雪如大鵬般從崖頂躍下，劍光過處，最后一個烽火臺悄然熄滅。他的動作干凈利落，卻在落地時微微踉蹌——連日的奔波已經開始消耗他的體力。

但已經晚了。三百邊軍正從四面八方合圍而來，火把組成的長龍正在迅速收緊包圍圈，像一條發光的巨蟒要將他們吞噬。

“結陣！”林戰天將搶到的鎧甲扔給死士，“龜甲陣！讓這幫少爺兵嘗嘗厲害！”

陸星河爬上一輛糧車，將最后幾個陶罐綁在一起：“桑姑娘，借個火！”

桑晚晴將七彩稻粉撒入火把，烈焰突然變成詭異的青色。陶罐爆炸時，青火如活物般纏繞上邊軍的鎧甲，慘叫聲此起彼伏。

“退！往東北角退！”裴照雪的聲音如同冰刃劈開混亂的戰場，“三息空隙！”

林戰天戰斧橫掃，硬生生在包圍圈上撕開缺口：“狗蛋！帶人先走！星河！把那車弩機帶上！”

一個新兵突然慘叫一聲倒下，背上插著三支羽箭。林戰天眼睛瞬間血紅：“他娘的！老子跟你們拼了！”

“冷靜！”裴照雪一劍挑飛射來的冷箭，“帶人走！我斷后！”他的動作依然行云流水，但呼吸已經有些紊亂。

桑晚晴突然從煙霧中沖出，七彩藥粉撒出一道屏障：“走啊！”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

當最后一名死士沖出包圍圈時，裴照雪突然悶哼一聲，一支弩箭深深扎進他的肋下。他踉蹌一步，劍尖拄地才穩住身形。

“裴大人！”已經沖出包圍的狗蛋想要折返，被林戰天一把拉住。

“走！”林戰天吼道，眼睛卻死死盯著那道浴血的身影。

裴照雪抬起頭，雨水沖刷著他蒼白的臉。他突然勾起一抹極淡的笑，用口型說了兩個字：“快走?！?

5傳奇誕生

黎明時分，眾人帶著繳獲回到破廟。三十死士僅折損七人，卻帶回足以裝備五百人的軍械。幸存的死士們或坐或躺，個個帶傷，卻掩不住眼中的興奮。

“弩箭三百，橫刀二百...”林戰天清點戰利品的聲音都在發抖，“還有明光鎧二十套！他娘的！發財了！”他的戰斧上還沾著血，甲胄上布滿刀痕，卻笑得像個孩子。

裴照雪靠著柱子坐下，桑晚晴正在給他處理傷口：“箭上有毒，但不深?！彼ь^瞪了暗衛一眼，眼圈泛紅，“你明明可以躲開的?！?

裴照雪還沒回答，廟外突然傳來喧嘩。幸存的死士們正把林戰天高高拋起，狂熱的呼喊震天動地：“戰神！戰神！戰神！”

狗蛋激動地沖進廟里，胳膊上還纏著繃帶：“殿下！我們搶到了...”他突然噎住，因為看見李昭棠正撫摸著箱子里的兵符出神?；首拥哪樕戎案由n白，但眼睛亮得嚇人。

“不夠...”皇子嘶啞的聲音讓眾人安靜下來，“還差一樣最重要的?！?

在眾人困惑的目光中，他掀開最后一口箱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邊軍的制式兵符和文書！

“現在。”李昭棠劇烈咳嗽起來，黑血再次滲出嘴角，但他的眼睛亮得驚人，“我們可以真正開始了。”

陸星河突然指著文書驚呼：“這是...邊防布防圖！”

林戰天湊過來倒吸一口涼氣：“他娘的...這是要造反啊...”

裴照雪默默包扎好傷口：“邊軍正在十里外搜山。最多兩個時辰就會找到這里。”

李昭棠卻笑了，那笑容在他病弱的臉上顯得格外妖異：“夠我們做很多事了。”他突然看向眾人，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諸位，可想看一場更大的煙火？”

朝陽刺破晨霧，照在那些染血的軍械上，泛著冰冷的光澤。這場微不足道的小規模襲擊，即將成為震動天下的開端。

桑晚晴悄悄將一粒金創藥遞給裴照雪：“其實...你剛才可以不用受傷的?！?

暗衛統領罕見地勾起嘴角：“總得讓狂戰士名副其實。”他接過藥丸時，手指無意間擦過她的掌心，兩人都微微一怔。

廟外，新兵狗蛋正在給后來者唾沫橫飛地講述：“當時林將軍一斧頭劈開三個！裴大人劍快的根本看不見！還有桑姑娘那個迷煙，嚯！七彩的！”他揮舞著手臂，完全忘了傷痛。

某個角落，陸星河正在瘋狂記錄著什么：“熒光粉比例還要調整...爆炸范圍不夠理想...”他突然抬頭，“狗蛋！再來幫我試試新弩機！”

而在破廟最深處的陰影里，李昭棠指尖摩挲著兵符上的紋路，輕聲自語：“父皇...您看見了嗎？這才是兒臣該走的路...”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化作一陣壓抑的咳嗽。

窗外，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照亮了這個充滿血腥與希望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