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長街盡頭，公主府巍峨的宮墻在冬日薄霧里若隱若現。林珩站在后花園的小徑上，眼前一株白梅開得正清絕。他垂眸瞧著自己被燙傷的手腕，那兒還纏著昨日包扎的紗布。

“探花郎果然雅興不淺。”蕭玠的聲音從身后飄來，她今兒穿了件朱紅色繡金鳳袍，走起來珠翠輕輕響。林珩沒回頭，只淡淡道：“殿下召見，臣不敢不來。”

蕭玠緩步走到梅樹下，指尖撫過那虬勁的枝干。她的護甲在太陽下泛著冷光，“這株梅倒和探花郎氣質相仿，可惜太過清冷。”話沒說完，她突然揮了揮手，幾個侍女立刻捧來筆墨紙硯。

林珩眉頭皺了皺，“殿下這是啥意思？”蕭玠慵懶地靠在亭柱上，唇角勾出笑來，“本宮想請探花郎給這株梅題首詩，成不？”林珩沉默片刻，接過筆，在宣紙上寫下“冰魂豈堪朱繩系”幾個字。

蕭玠湊過來看他寫字，突然冷哼一聲，一把將宣紙撕得粉碎。“這股倔強，倒真像你。”她轉身對侍衛下令：“把這株梅鋸了。”林珩猛地抬頭，眼里閃過絲痛色：“殿下！”

鋸齒咬進梅樹的聲響刺耳，林珩站在原地，看著那株梅緩緩倒下去。他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卻始終沒出聲。蕭玠走近他，用扇柄抬起他的下巴：“怎么，心疼了？”

夜深人靜時，林珩輕手輕腳穿過回廊。他的外袍沾了些露水，懷里揣著一卷《論語》。轉過假山，他忽然停住腳，前頭隱約有鐵甲反光。

“探花郎這是要去哪？”蕭玠的聲音從暗處傳來，她披著猩紅大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林珩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鐵甲衛。“臣……就是想透透氣。”

“透氣？”蕭玠慢慢走近，從袖里取出一條金鏈，“本宮倒有個好去處，不如讓令堂搬來京城養病？”林珩渾身一震，聲音里帶著壓著的怒火：“殿下這是啥意思？”

蕭玠親手把金鏈扣在他腳踝上，動作輕得近乎溫柔。“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探花郎，這世上總有人比你更在乎你的家人。”她轉身走時，林珩攥緊了拳，指節都白了。

書房里，林珩借著燭光翻《論語》。他小心地把一張密信夾進書頁，剛要合上，碧梧推門進來了。“殿下有令，請探花郎去偏殿。”林珩神色沒變，把書合上放回架上。

偏殿里檀香裊裊，蕭玠正在批奏章。她頭也不抬地說：“明日早朝，皇上會調你去獸苑當差。”林珩心頭一沉，臉上卻平靜得很：“臣遵旨。”蕭玠放下筆，意味深長地看他：“好好照顧那些珍禽異獸，別讓它們傷著了。”

林珩回書房時，見那本《論語》已被翻開。他的密信沒了蹤影，換成了一張太醫院的藥方。上面寫著“千年人參”幾個字，落款是江南某處。窗外傳來更鼓聲，他望著那張藥方，眼神漸漸深了。

次日清晨，林珩在獸苑見到趙明遠。對方袖里滑出一張名帖，三皇子的印記隱約能瞧見。“探花郎不必急著表態，”趙明遠壓低聲音，“殿下那邊，我們自會照應。”

林珩握緊欄桿，看著籠里一只白虎來回走。他的手腕還隱隱作痛，那道燙傷似乎更深了些。遠處傳來蕭玠的笑聲，她正和碧梧說笑，目光卻不經意掃向這邊。

夜幕降臨，林珩獨自坐在偏殿里。窗外飄起細雪，他想起家里母親的咳聲，想起被鋸斷的梅樹，想起那條冰冷的金鏈。案上的琉璃盞映出他疲憊的臉，眼底卻燃著不滅的火光。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碧梧匆匆走來。“殿下有請，”她說著遞過一件厚實的斗篷，“外面雪大。”林珩披上斗篷，跟著她穿過長廊。他知道，這場博弈才剛開頭。

蕭玠在暖閣等著，她面前擺著一盤新鮮的梅花糕。“嘗嘗，”她漫不經心地說，“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林珩垂眸謝過，卻沒伸手。蕭玠也不氣，只輕輕攪著茶水。

忽然，她放下茶盞，直視林珩的眼睛。“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挺羨慕這些梅花的。”她指了指窗外的殘枝，“至少它們不會反抗我的好意。”林珩握緊茶杯，聲音清冷：“殿下想要的，不過是一場征服的游戲罷了。”

暖閣里的炭火劈啪響，蕭玠站起身，走到林珩面前。她的裙擺掃過他的靴尖，帶來一陣濃郁的龍涎香氣。“游戲？”她輕笑，“那你可知，為啥本宮偏偏選中了你？”

林珩抬頭對上她的眼眸，那里面有東西在閃，像執著，又像別的什么。他突然一陣恍惚，連忙低下頭。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虎嘯，打破了這片曖昧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