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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燒糊的不是飯,是我的忍耐極限

(焦香雞粥一出,誰與爭鋒)

刺骨的冷水沖刷著手背,蘇晚晚感覺不到涼,只有一道道裂口被反復撕扯的劇痛。

血絲剛凝固,又被冰水沖開,混著油污和洗潔精的泡沫,染出一抹淡淡的粉。

她入職后廚的第三天,依舊被釘死在洗碗池前,仿佛她的人生,只配與這些殘羹冷炙為伍。

“咣當!”一聲巨響,一個裝滿了土豆的塑料筐被重重扔在她腳邊,泥水四濺,崩上了她干凈的褲腳。

陳國棟雙臂抱在胸前,下巴輕蔑地抬著,聲音里裹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家庭婦女,別光會刷鍋啊。喏,把這些削了,切成絲。什么時候切完,什么時候再想碰灶臺的事。”

整個后廚的空氣瞬間凝固,幾道同情的目光投來,卻又迅速避開。

沒人敢惹這位脾氣火爆的廚師長。

蘇晚晚緩緩直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血口接觸到粗糙的毛巾,疼得她指尖一顫。

她沒有反駁,也沒有露出任何委屈,只是默默蹲下身,將那筐帶著新鮮泥土氣息的土豆拖到洗菜池邊。

她拿起一個,指尖觸碰到凹凸不平的表皮,就在那一瞬間,一種奇妙的感覺順著指尖的神經末梢,閃電般竄入腦海。

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手“摸”。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這個土豆內部纖維的走向,哪里緊實,哪里疏松,淀粉的分布,水分的脈絡……仿佛整個土豆在她手中變成了一副透明的、立體的結構圖。

這是她的金手指,那份源于味覺的超凡天賦,在無盡的勞作和壓力下,竟然悄無聲息地延伸到了觸覺!

她藏住心底的驚濤駭浪,面上依舊是那副逆來順受的平靜。

她拿起削皮刀,手腕一轉,刀鋒貼著土豆皮滑過。

沒有絲毫停頓,沒有一分多余的力道,泥土和薄皮應聲而落,露出的土豆光潔如玉,幾乎沒有浪費一絲果肉。

旁邊的王姐正在擇菜,眼角的余光瞥到這一幕,手里的動作都停了。

她看著蘇晚晚行云流水般的動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蘇晚晚拿起菜刀,將光潔的土豆放在砧板上。

她閉上眼,感受著刀鋒與土豆纖維的共鳴。

刀鋒落下,不是蠻力劈砍,而是順勢而為的引導。

“唰唰唰——”

密集而清脆的切菜聲在嘈雜的后廚中,竟有一種奇異的韻律感。

刀光閃爍,一片片薄如蟬翼、均勻剔透的土豆片層層疊疊地鋪開。

接著,她手腕再一抖,刀鋒橫掃,那些土豆片便化作了根根分明、粗細完全一致的土豆絲。

王姐看得嘴巴都張成了“O”型,湊過來壓低聲音問:“晚晚……姐,你以前……真沒在后廚干過?”

蘇晚晚停下刀,睜開眼,對著王姐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帶著幾分羞澀:“沒有,只是……摸著感覺這樣切比較順手。”

她將這份驚人的天賦,輕描淡寫地歸結為練習和手感。

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暴露底牌的時候。

傍晚時分,正是餐廳最忙碌的時刻,意外毫無征兆地降臨。

“啪!”

整個后廚瞬間陷入一片黑暗,抽油煙機的轟鳴戛然而止,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

小區毫無預警地停電了!

“我操!”陳國棟一聲怒罵,打破了死寂。

后廚瞬間亂成一鍋粥。

電磁爐、烤箱、蒸箱全部成了廢鐵,唯一能用的,只剩下一臺角落里備用的老舊燃氣灶,火苗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

“陳哥,七號桌的清蒸魚怎么辦?”

“九號桌的烤羊排催了三次了!”

“電話!又是催菜的電話!”

陳國棟額頭青筋暴起,他手忙腳亂地點燃那唯一的灶臺,將一鍋早已預備好的燉雞放了上去。

心煩意亂之下,火開得太大,他只顧著接應前廳的催促,不過幾分鐘,一股濃烈的焦糊味便彌漫開來。

“完了!”他一把掀開鍋蓋,鍋底已經一片焦黑,濃煙滾滾,整鍋雞湯都染上了一股嗆人的糊味。

客人的催菜電話像催命符一樣響成一片。

陳國棟一腳踹在櫥柜上,絕望地罵道:“今晚全完了!關門!告訴他們沒電做不了!”

王姐急得直跺腳,看著蘇晚晚還在黑暗中默默地收拾著砧板,她快步走過去,從保溫桶里刮出僅剩的半碗米飯,又從一旁切廢的邊角料里飛快地撥了一小碟雞胸肉的蓉蓉,塞到蘇晚晚手里。

“晚晚,試試?”王姐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老張那桌是老主顧,脾氣最爆,再不上菜真要掀桌子了。你……隨便弄點什么,先堵住他的嘴。”

蘇晚晚看著手里的米飯和雞蓉,沒有絲毫猶豫。

她點了點頭,快步走到那口燒糊的燉雞鍋前。

在陳國棟憤怒的注視下,她拿起鍋鏟,沒有去管那些已經燒成炭的雞塊,而是小心翼翼地刮下鍋邊那一層金黃焦香、并未完全炭化的鍋巴焦層。

這是她多年熬湯養成的習慣,是刻在骨子里的經驗。

廢物,在懂得它的人手里,也能變成極致的風味。

她將刮下的焦香層碾碎,混入剩米飯,加入開水,在那微弱的燃氣灶上迅速熬煮。

米粒在沸水中翻滾,米油漸漸析出,與那股獨特的焦香氣味完美融合。

最后,她撒入雞蓉,輕輕一攪,趁著余溫將其燙熟,鎖住最鮮嫩的口感。

一碗看似平平無奇,卻散發著奇特香氣的“焦香雞蓉粥”,就這么誕生了。

“給老張那桌送去。”她低聲對一個嚇傻了的服務員說。

陳國棟抱著臂膀,站在一旁冷笑,等著看她怎么被客人罵出來。

幾分鐘后,前廳傳來一陣騷動。

不是怒罵,而是一種壓抑的、奇異的安靜。

服務員小跑回來,臉上滿是不可思議:“陳……陳哥,老張……老張他……”

話音未落,那個以挑剔和暴躁聞名的老張,竟然親自走進了后廚。

他眼眶泛紅,手里還端著那碗只喝了一口的粥,目光在混亂的后廚里搜尋著。

當他的視線落在蘇晚晚身上時,他愣住了。

他走到她面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碗粥……是誰做的?”

蘇晚晚低頭擦著桌子,沒有說話。

“這味道……”老張深吸一口氣,像是品味,更像是回憶,“像我媽做的。我小時候貪玩,我媽熬米湯總會分心燒糊鍋底,她不舍得扔,就把那層焦香的刮下來給我沖水喝……你,你是不是也吃過很多苦?”

蘇晚晚擦拭桌子的手微微一頓。

苦嗎?

她的思緒瞬間被拉回那個漫長的冬天。

懷孕時嚴重的胃酸倒流,讓她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傅時宴一勺一勺喂下的稀粥度日。

那時候,她也總愛在粥里加一點點鍋巴的焦香,來壓下嘴里的酸澀。

她記得那個冬天的雪很大,她孕吐到虛脫,傅時宴會蹲下身,用他那雙能簽下億萬合同的手,溫柔地為她系好鞋帶,再把她的腳揣進自己懷里捂熱。

那些苦澀與甜蜜交織的日子,都濃縮在了這碗粥里。

她沒有解釋,只是抬起頭,輕聲說:“您喜歡就好。”

她默默地在心底的筆記本上記下了一行字:焦香+米油=情感錨點。

天賦是利刃,但只有包裹上經驗和情感的外衣,才能直抵人心。

老張沉默了許久,然后對著服務員大聲說:“再給我來一碗!不,兩碗!我打包帶走!”

整個后廚鴉雀無聲。

陳國棟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他死死地盯著蘇晚晚,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那不是服氣,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驚疑和警惕。

他隱約感覺到,這個女人不對勁,她絕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

他從掛鉤上取下一條嶄新的、漿洗得筆挺的白色圍裙,走到蘇晚晚面前,幾乎是扔到了她懷里。

“明天起,你跟我。”

語氣生硬得像一塊石頭,但這個“跟”字,已經宣告了蘇晚晚地位的躍升。

蘇晚晚接過圍裙,沒有道謝。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圍裙的布料紋理,那一瞬間,一股奇妙的感知再次涌上心頭。

她“摸”到的不只是純棉的質感,還有附著在上面的一絲復雜的情緒——那是陳國棟的不甘、嫉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被迫承認的忌憚。

原來,我不僅能感知食材,也能感知人心的溫度差。

金手指再次悄然進階,而她,依舊選擇了沉默。

深夜收工,所有人都已疲憊不堪地離去。

小小的更衣室里,年輕的服務員小楊追了上來,偷偷塞給蘇晚晚一個暖寶寶。

“晚晚姐,貼手上的裂口吧,看著都疼。”小楊滿眼崇拜,“你今天也太狠了,一碗粥,直接把后廚的‘閻王爺’都給干哭了!”

蘇晚晚接過暖寶寶,感受到那份單純的善意,笑了笑,搖了搖頭:“我不是為了贏他。”

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

“我是為了,以后再也沒有人敢對我說,我‘配不上’這個灶臺。”

鏡頭定格。

深夜,狹窄的出租屋里,一盞昏黃的臺燈照亮了一方小小的書桌。

蘇晚晚蜷縮在床上,正翻看著一本泛黃的舊筆記本。

紙頁的邊緣已經卷曲,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她對各種食材的感悟和菜譜的改良。

她小心翼翼地從書頁中取出一片已經風干的芹菜葉,那是她今天偷偷從后廚的邊角料里藏起的“標本”。

她將它貼在一頁新的空白紙上,鄭重地寫下標題——“邊角料風味圖譜”。

這是她秘密計劃的第一步。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燈火輝煌的頂層辦公室里,傅時宴正看著一份復雜的財務模型。

在無數個代表著億萬流水的數字下方,一行極不起眼的備注被悄然添加了進去。

“預留資金:晚晚餐廳啟動金。”

窗外的夜色濃稠如墨,黎明尚遠。

城市的另一頭,蘇晚晚輕輕合上筆記本,將那片芹菜葉壓得平平整整。

她躺下,卻沒有絲毫睡意。

明天,當她再次踏入那個廚房,她將不再是那個只能刷鍋的蘇晚晚。

天邊,一絲微光正掙扎著要刺破黑暗。

對這座城市的大多數人來說,這只是又一個普通的清晨。

但對蘇晚晚而言,戰斗的號角,才剛剛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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