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蕭淮，忽然咯咯笑起來，顫巍巍地站起身，伸手就往他臉上捏去。

“這是真的嗎？嘿嘿~”

臉頰感受著柔軟的觸感，蕭淮此刻有些心猿意馬，正想抓住她作亂的手，懷里的人卻忽然癟了癟嘴，豆大的淚珠砸了下來。

“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我不能拖累你，不能拖累你的。”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往他懷里縮了縮。

那些藏在心里的掙扎、恐懼借著酒勁抒發的干凈。

蕭淮輕輕環住她，手掌順著她的后背慢慢摩挲“我都知道。”

他從來都知道她的身不由己，知道她的步步驚心，更知道那句“不能拖累”里藏著多少未說出口的在意。

懷里的哭聲漸漸小了，云婉的呼吸變得緩慢，許是哭累了，許是找到了久違的安全感，云婉竟然在蕭淮懷里睡著了。

清晨的陽光似流沙，叫醒熟睡的人兒。

楚歸離是最先清醒的人，鼻尖還縈繞著杏花酒的香氣，身上蓋著條帶著體溫的薄被，不遠處的蘇柚和張強身上也各蓋了一條，應該是蕭淮昨晚給他們蓋的。

他起身時動作極輕，走到蘇柚身邊，少女此刻睡得香甜，嘴邊還叨咕“小雨跟我走。”

楚歸離的目光軟了下來，多久沒見過她這般無拘無束的模樣了？

像極了當年在蘇家時的光景。

那時自己以蘇家遠房親戚的身份住進蘇府，蘇老爺待他寬厚，從不在意他來歷不明，還親手教他識文斷字，帶他出席各種場合。

第一次見蘇柚，是在一個落雪的午后。

他跟在蘇老爺身后穿過回廊，就見庭院里的雪地上，穿紅衣的少女正和侍女笑鬧著打雪仗。

那冰天雪地中唯一的亮色，就那樣猝不及防地住進了他心里。

可……楚歸離抬手，輕輕拂去她頰邊的一縷碎發，眼底的溫柔卻漸漸纏上些說不清的復雜。

“你，你，你怎么摸蘇姑娘的臉，這樣不禮貌知道嗎。”

不知何時醒了的張強，正瞪圓了眼睛拽住他的手腕。

楚歸離眼底閃過不耐，剛要抬手打出去，蘇柚醒了“怎么了？”

她茫然地看向兩人，楚歸離立刻收斂了神色，只淡淡瞥了張強一眼，張強頓時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訕訕地松了手。

“奇奇怪怪”蘇柚嘀咕了一聲，起身準備找云婉。

她剛走到院門口，腳步突然頓住，廊下的竹椅上，云婉正歪著頭熟睡，青絲垂落在肩頭。

而蕭淮就坐在她腳邊的石階上，一只手還死死抓著她的手腕，像是怕一松手，身邊的人就會消失似的。

“唉，我說，你們一個兩個的。”

張強跟上來剛要開腔，后領突然被人拽住，楚歸離捂住他的嘴，半拖半拉地把他拽走了。

“啊！糟了！早課時辰過了！”

云婉猛地從竹椅上彈坐起來，連帶著攥著她手腕的蕭淮也被拽得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幾人都被云婉這一聲驚呼拽回神思，眾人手忙腳亂。

最后還是蕭淮反應快，一手抄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雨，一手將晴天塞進云婉懷里：“走！”

五人連帶著兩只靈獸，像一陣風似的沖出小院，朝著宗門方向飛奔。

遠遠望見山門時，卻見執事弟子站在門口，身邊還站著一臉幸災樂禍的李二。

果不其然，幾人剛踏入山門就被攔下，直接帶到了執法堂。

“你們五個，可知錯”執法堂長老看著堂下的五人開口道。

“弟子知錯”五人齊聲道。

長老捻著花白的胡須，哼了一聲。

“既知錯，便罰你們清掃執法堂前院的落葉，記住，不許動用半點法術，用手掃！”

他看著幾人略顯沮喪的背影，眼底卻掠過一絲復雜，這幾個孩子確實不知深淺，可新入的弟子里，偏偏是他們幾個資質最出挑。

現在魔族封印裂縫越來越大，前不久程浩仙君被劫走，回來時候身受重傷。

如此危險的時候，保護不了自己，幾個毛頭小子竟然還敢偷跑出去。

執法堂的銀杏樹下，五個人排成一列，左右揮著掃帚。

日子一晃過去兩個月，在這期間，云婉依舊每日去湖邊修煉。

只是蕭淮越靠越近，最后直接在云婉旁邊，打也不走。

兩月間，兩人都突破至練氣大圓滿，云婉的《霜刃裁云劍》已經練至第五層，她甚至習慣心魔的存在，甚至有時候還能對對話。

而蕭淮的《紫電淬體經》剛剛練到第三層，每次運轉功法，周身都纏繞著噼啪作響的紫電，湖邊的碎石被靈力震得越來越多，漸漸在他身側堆出個小坡。

演武場的排名更新時，前五十名，兩人赫然在列，狠狠驚艷了一下眾人。

晴天的長勢驚人，原本的貍花貓，如今已長得像只半大的小老虎，皮毛油光水滑，爪子一揮就能拍碎青石，一日忽然用神識與云婉對話，嚇了她一跳。

小雨則更讓人驚喜，不僅突破至筑基期，白色的鬃毛在陽光下泛著琉璃般的光澤，額間甚至隱隱浮現出淡金色的紋路，瞧著竟有了幾分上古麒麟的模樣。

只是它依舊黏著晴天，被晴天打了一次又一次，還是賤兮兮的跟著。

唯有蘇柚近來愁眉不展，她時常抱著煉丹爐唉聲嘆氣。

當年在蘇家好歹也算有過修為，可被廢去后從頭再來，進度慢得像蝸牛爬，任她怎么拼命吐納、鉆研丹方，靈力增長還是微乎其微。

前幾日煉一爐“清靈丹”時，竟因靈力不濟昏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丹房的榻上，楚歸離正用濕布擦她的額頭。

他說她是靈力耗竭，可蘇柚自己清楚，那點消耗遠不至于讓她昏迷。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父親那次廢去修為，并未損傷靈根。

“阿姐，歇一歇吧”楚歸離推門進入丹爐，手中還拿著她每日吃的補藥。

自己每日吃的補藥，今日看著藥碗怎么也喝不下去。

晚間蘇柚獨自在屋內復盤自己二次修煉的所有細節。

正逢此時，云婉推門進來“在想什么呢？今日補藥怎么沒喝，還帶回來了？”

蘇柚撇向旁邊的藥碗，一個猜測在她心里升騰起來。

“沒什么，云姐姐，這藥太苦了，不想喝”蘇柚強撐一抹笑容看向云婉。

云婉看她神色不對，卻也沒多問，只道“若是不合口，我明日去藥堂給你換種蜜餞配著吃。”

第二日，楚歸離照常來找蘇柚，卻見蘇柚一人對著煉丹爐發呆。

“阿姐，別想太多，修煉之事不能強求。”

“阿弟，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你告訴我，你從未騙過我，對嗎？”

蘇柚轉頭直直對上楚歸離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