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著齊老，神識瘋狂地探查，試圖看穿對方的深淺。

但他什么都探查不到。

對方的身體，依舊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又或者說，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不對……”

司徒雄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他想起了剛才那一指。

那一指，沒有蘊含任何狂暴的靈力。

那是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力量。

純粹，凝練，返璞歸真。

輕描淡寫地破開他的護身靈力，震傷他的五臟六腑。

這種對力量的掌控……

這種實力……

絕不是普通的筑基初期！

“你……你到底是誰？！”

司徒雄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

齊老沒有回答他。

他只是收回了手指，將小鋤頭往肩上一扛，轉身，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藥廬。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再看司徒雄一眼。

“吱呀——”

木門關上。

巷子里，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籠罩在陸修身上的那股恐怖威壓，早已煙消云散。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被冷汗浸透。

他看著地上昏迷的刀疤劉，又看了看巷口臉色煞白、眼神驚疑不定的司徒雄。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那扇緊閉的破舊木門上。

安全了。

......

天風商會的效率，快得驚人。

契約簽訂的第二天，印有天風商會金色卷云標記的貨車，就裝載著第一批完美品質的淬體丹，駛向了赤霞城最繁華的中心坊市。

價格，定得很高。

效果，卻比價格更驚人。

一名卡在練氣六層多年的散修，當場買下一顆。

半個時辰后，他渾身氣血翻涌，肉身強度暴漲，直接沖破了瓶頸。

整個坊市都轟動了。

淬體丹，火了。

徹底火了。

訂單如雪片般飛來。

靈石，則像溪流一樣，匯入陸修的賬戶。

【下品靈石+50】

【下品靈石+80】

……

短短七天，陸修的貢獻度，就累積到了一個讓他自己都心驚的數字。

他沒有兌換靈石。

他換取了大量的煉丹材料，和一門名為《凝神訣》的基礎神識修煉法門。

司徒家的威脅，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劍。

他必須爭分奪秒，將所有資源，都轉化為實力。

第八天，溪流斷了。

天風商會的一名管事，神色匆匆地找到了正在藥廬中熟悉《凝神訣》的陸修。

“陸客卿，出事了。”

管事遞上一張清單，臉色難看。

“城內所有與我們合作的藥材商，同時停止了對‘赤血藤’和‘紫云木’的供應。”

“連最普通的輔藥‘鐵骨草’，都斷貨了。”

陸修的目光，落在那張清單上。

上面羅列的，全是煉制淬體丹所需的核心藥材。

釜底抽薪。

這是要直接掐斷他的生產線。

“誰干的？”陸修的聲音很平靜。

“王家藥鋪。”管事咬牙切齒，“他們聯合了城東所有的藥材供應商，擺明了是沖我們來的。”

陸修沒有意外。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淬體丹的出現，幾乎擠占了赤霞城九成以上的低階丹藥市場。

作為本地的丹藥龍頭，王家不可能坐以待斃。

他沒有在商會多留，轉身回了青藤巷。

他取出那枚淡青色的傳音玉符，注入一絲靈力。

很快，刀疤劉粗獷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陸先生，有什么吩咐？”

刀疤劉的傷勢在天風商會提供的丹藥下已經痊愈，對陸修的態度，愈發恭敬。

“查一下王家藥鋪，還有城衛軍最近的動向。”

“是！”

半日后，玉符亮起。

刀疤劉的情報，簡潔、有效。

“王家家主王德發，昨天宴請了城內七家最大的藥材供應商。”

“另外，城衛軍西城巡邏隊的隊長周扒皮，最近收了王家一筆重禮。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們商會的運輸車隊，已經被以‘檢查違禁品’的名義，扣下了三批。”

陸修捏碎了玉符。

封鎖原料，騷擾運輸。

一套組合拳，打得又快又狠。

但，太狠了。

狠得不像一個普通商家的報復。

他起身，走進了隔壁齊老的小院。

齊老正蹲在藥圃里，侍弄一株蔫頭耷腦的靈植。

陸修將情況簡要說了一遍。

齊老頭也沒抬，只是用小鋤頭松了松土，聲音沙啞。

“一個賣丹藥的，敢同時得罪天風商會和城衛軍？”

“他憑什么？”

“背后，有人。”

一句話，點醒了陸修。

王家，只是推到臺前的一把刀。

真正握刀的手，藏在后面。

就在這時，陸修腰間的客卿令牌微微發燙。

是林婉兒的傳訊。

天風商會，頂層靜室。

林婉兒的臉色，沒有了之前的從容，多了一絲冷意。

“齊老猜得沒錯。”

她將一份密報推到陸修面前。

“王家家主王德發的長子，王騰，是玄月宗外門弟子。”

“他拜的師父，是李長老。”

李長老。

這個名字，陸修記得。

司徒家在玄月宗的靠山，就是這位李長老。

所有的線索，都連上了。

司徒雄不敢直接對天風商會動手。

于是，他動用了自己派系的力量，扶持王家，向陸修發動了一場代理人戰爭。

目的，就是要將他這個“客卿煉丹師”，變成一個無法產出價值的廢物。

一個死了的天才，一文不值。

一個無法煉丹的丹師，同樣一文不值。

“陸道友，此事我會處理。”林婉兒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但商會的博弈需要時間。在此期間，淬體丹的生產，恐怕要……”

“丹方，可以改。”

陸修打斷了她的話。

林婉兒愣住了。

“改丹方？”

她知道，每一種丹方都是前人無數次試驗的結晶，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是說改就改的。

陸修沒有過多解釋。

“我需要一間絕對安靜的煉丹房，還有商會庫存里所有的低階藥材。”

一個時辰后。

陸修盤坐在天風商會最核心的煉丹室內。

他面前，擺放著上百種年份不足、藥性駁雜的低階藥草。

這些東西，在別的煉丹師眼里，全是垃圾。

但在他眼里，卻是無數可以排列組合的棋子。

他閉上眼，心神沉入面板。

【煉丹術：精通（35/1000）】

他抓起一把“青葉草”和“石筋花”，扔進丹爐。

這是兩種最廉價的藥草，加起來不到半塊靈石。

他要用它們，替代價值五十塊靈石一株的“赤血藤”。

這在任何煉丹師看來，都是天方夜譚。

靈力催動，爐火升騰。

兩種藥液在爐內接觸，沒有融合，而是瞬間化為一團黑灰。

【煉丹失敗，獲得“藥力替代”經驗+1】

陸修面無表情，扔掉藥渣，開始第二次。

失敗。

【煉丹失敗，獲得“藥力替代”經驗+1】

第三次，第四次……第十次。

全部失敗。

丹爐旁邊的藥渣，已經堆成了小山。

他腦中關于兩種藥草的特性數據，卻在飛速累積。

“青葉草性溫，但蘊含的一絲風銳之氣太弱。”

“石筋花氣血之力尚可，但雜質太多，難以剝離。”

“常規的融合手法，行不通。”

他睜開眼，目光落在面板的一角。

【道痕能量：15】

這是他上次晉級剩下的。

沒有絲毫猶豫。

“消耗10點道痕能量，推演丹方。”

一股清涼的氣流，瞬間涌入腦海。

無數關于藥性中和、氣機牽引的全新感悟，憑空出現。

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關隘，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

不是融合，是催化。

用石筋花的厚重，去催發青葉草內里那一絲微弱的風銳之氣，使其瞬間壯大，模擬出“赤血藤”的狂暴特性。

他再次開爐。

同樣的藥材，全新的手法。

兩股藥液在爐內盤旋，在他的神識引導下，形成一個微妙的平衡。

“凝！”

陸修低喝一聲，打出收丹法訣。

爐蓋彈開。

一股略顯駁雜，但確實是淬體丹的氣息，彌漫開來。

爐底，靜靜躺著一顆顏色暗紅的丹藥。

【恭喜你成功煉制出“淬體丹（劣）”x1！】

【藥效為完美品質的七成，丹毒少量。】

【你的煉丹術已領悟“藥力催化法”。】

七成藥效。

足夠了。

陸修的臉上，剛要露出一絲笑意。

一名管事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連門都忘了敲。

“陸客卿，不好了！”

“王家藥鋪……他們也開始賣淬體丹了！”

管事的聲音都在發顫。

“雖然藥效很差，丹毒很重，但……但他們的價格，只有我們的三成！”

陸修的瞳孔，微微一縮。

價格戰。

用劣質品，沖擊市場。

這是最無賴，也最有效的打法。

靜室的門被推開。

林婉兒走了進來，她的神情，反而比之前更加平靜。

平靜得，有些可怕。

她看了一眼陸修煉制出的那顆劣質淬體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沒有多問。

“陸道友，你的丹方改良，是我們的底牌。”

“但現在，我們不需要防守了。”

她緩緩走到陸修面前，攤開手掌。

掌心，是一枚通體暗金色的令牌。

令牌上，沒有天風商會的卷云標記，而是一團正在匯聚的風暴。

一股銳利、霸道的氣息，從令牌上散發出來。

“他們想用商人的規矩來打，那我就用修仙界的規矩，來奉陪。”

林婉兒看著陸修，一字一句地說道。

“準備好看一場真正的戰爭了嗎？”

“今夜過后，赤霞城，再無王家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