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的手掌貼在木杖上，火意順著指尖往里鉆，像是在回應什么。

他沒再壓著那團熱流，反而輕輕推了一把，讓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散出去。

屋外風停了，院里的草葉紋絲不動，可他知道，那股從天上落下來的探查，又來了。

這次他沒躲。

三昧真火在丹田里轉了一圈，順著經脈往上走，到胸口就停住，不沖不散，也不退。

他閉眼，神識沉下去，摸到模擬器的界面。黃底黑字，警告還在，紅杠一閃一閃，像在催他。

他咧了下嘴。

“躲夠了。”

舌尖咬破，血腥味在嘴里漫開，精神猛地一提。他盤腿坐正，雙手放膝，背脊挺直，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聽見：“副本模擬，開啟。目標——桃山救母。”

眼前一黑。

不是暈，是意識被抽走的感覺，像整個人從皮囊里被硬拽出來，嗖一下沒了。

再睜眼時，腳下是碎石坡，風從山縫里擠出來，刮得臉生疼。

天灰蒙蒙的，云壓得低。

他低頭看自己，粗布道袍，袖口磨得起毛，腰間掛著個舊布袋，里面是幾粒回靈丹和一張殘破地圖。

“玉泉”這個身份，成了。

他沒動，先調出模擬器界面。地圖上，一個紅點在北麓不停閃，旁邊浮著一行字：“目標人物正遭受天規反噬，體力瀕臨極限。”

他皺眉，抬腳就走。

越往北，地勢越陡，山石泛著青黑，空氣里有股說不清的壓迫感，走兩步就覺得胸口發悶。

金丹修為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運轉慢了半拍。他運起《基礎吐納法》，一口氣沉下去，才勉強穩住。

百丈外，斧聲傳來。

不是一下兩下，是連續不斷的“咚、咚、咚”，像是有人拿命在砸山。每響一次，地面就震一下，山縫里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他繞過一塊巨巖，看清了人影。

楊戩站在山壁前，赤著上身，肌肉繃得像弓弦，手里一把寬刃斧，斧頭卷了邊，刃口發黑。

他每劈一斧，腳下就陷下去一寸，靴底裂開，腳趾摳進石縫里。

山壁上滿是深淺不一的斧痕，最深的那道，裂開半指寬，滲著暗紅液體，像血，又不像。

他沒停，抬斧，揮下，再抬，再劈。動作機械，卻帶著一股要把天地劈開的狠勁。

玉泉站在巖后，沒靠近。他知道，這時候上去，楊戩不會聽，也不會信。這種人，心里只有一件事，別的都是雜音。

他解開布袋，抓出一粒回靈丹，碾成粉末，往風里一撒。藥粉混著山氣，順著風向飄過去，一點點鉆進楊戩的呼吸里。

楊戩沒察覺，還在劈。

第九百九十七斧，斧刃卡進石縫，他用力一擰，肩膀肌肉炸起，硬生生把斧頭拔出來。

第九百九十八斧，斧頭落點比前幾次更深，山壁“咯”地響了一聲，裂縫又寬了半分。

第九百九十九斧，他整個人往前撲，斧頭砸進山體，震得虎口崩裂，血順著斧柄往下淌。

玉泉盯著那道裂縫，心里默數。

系統界面突然跳出來：【因果線初步觸碰，任務進度1%】

他松了口氣，又抓了一把藥粉，準備再撒一次。

就在這時，楊戩停了。

他拄著斧，喘氣，肩膀劇烈起伏，汗混著血從額角流下來，滴在斧頭上，又滑到地上。他沒回頭，聲音沙得像磨過：“誰？”

玉泉沒應。

“別躲。”楊戩抬起手，抹了把臉，血在臉上劃出幾道紅痕，“從剛才就開始放藥粉，以為我看不見？”

玉泉從巖后走出來，兩手空著，沒藏也沒躲。

“我不是敵人。”

“那就走。”楊戩轉過身，斧頭橫在身前，“這條路，我自己走。”

“你劈不開。”玉泉說。

“你說什么？”

“這山，不是靠力氣能劈開的。”玉泉指了指山壁上的裂縫，“你劈了九百多斧，最深才半指。再劈九千斧，也一樣。”

楊戩盯著他，眼神像刀。

“那你來劈？”

“我不行。”玉泉搖頭，“但我知道，你缺的不是力氣，是方法。”

“方法？”楊戩冷笑，“我娘被壓在這里三百年，你告訴我方法？”

“是。”玉泉點頭，“你練過八九玄功，對吧？”

楊戩眼神一凝。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但我說對了。”玉泉往前走了一步，“你現在的劈法，是凡人用蠻力。可你是修道者，該用道法，不是肌肉。”

“道法？”楊戩聲音冷下來，“天規鎖山，靈氣斷絕，我連金丹都運轉不暢，還談什么道法？”

“那就換個思路。”玉泉從布袋里掏出第二粒回靈丹，捏碎，攤在掌心，“這藥，能短暫激發潛能。你不是缺靈力，是缺爆發的契機。等你劈到最關鍵那一斧，它能讓你的力道穿透山體本質，不是砸，是‘破’。”

楊戩盯著那團藥粉，沒接話。

“你不信我，正常。”玉泉把藥粉往風里一揚，“但我沒理由害你。你死在這兒，對我沒好處。”

藥粉飄過去，楊戩沒躲，任它落在臉上，吸進鼻腔。

幾息后，他眉頭一動。

體內那股被壓制的勁，像是松了一扣。

他低頭看斧頭，又抬頭看山。

“你叫什么？”

“玉泉。”

“玉泉……”楊戩念了一遍，“我沒見過你。”

“我不在方外名錄上。”玉泉說，“閉關三十年，剛出山。”

楊戩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問：“你為什么幫我？”

“我不幫你。”玉泉搖頭，“我幫你的是‘救母’這件事。至于你，我只是路過。”

楊戩笑了，笑得有點啞：“路過？桃山是天規禁地，誰會‘路過’這兒？”

玉泉沒答。

山風卷著殘藥粉在兩人之間打轉，吹得道袍獵獵響。

楊戩終于把斧頭扛回肩上：“再試一次。要是沒用，下次見你，斧頭不長眼。”

“成交。”

玉泉退后百丈，重新站定。他從布袋里摸出最后一粒回靈丹，沒碾，直接吞了下去。藥力沖上來，腦子清明一片，神識鋪開，盯著楊戩的一舉一動。

楊戩深吸一口氣，斧頭高舉，全身肌肉繃緊，靈氣在經脈里強行沖開一條路。

第一斧，砸在舊痕上。

第二斧，更深。

第三斧，山體“嗡”地一震，裂縫里滲出更多暗紅液體。

第四斧，他忽然低喝一聲，八九玄功運轉到極致，整個人氣勢暴漲，斧頭帶著一股撕裂空氣的勁，狠狠劈下！

“轟——！”

山壁炸開一道半尺寬的裂口，碎石飛濺，地面裂出蛛網狀的紋。

玉泉瞳孔一縮。

成了。

系統提示跳出來：【任務進度提升至5%，觸發隱藏條件：‘點破關竅’，獎勵預載：八九玄功（筑基篇）感悟碎片】

楊戩站在原地，斧頭插在山縫里，喘得像要散架。他低頭看那道裂口，手慢慢松開斧柄。

“你說得對。”他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不是力氣的事。”

玉泉走過去，離他還有十步就停住。

“這只是開始。”

楊戩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沒有感激，沒有親近，只有一種沉得能壓塌山的執念。

“下一斧，我要劈開它。”

玉泉點頭。

“我幫你找下一斧的力道。”

楊戩沒說話，彎腰拔出斧頭，重新站定。

山風忽然停了。

整座桃山，靜得連落葉的聲音都沒有。

他舉起斧，對準那道新裂口，全身靈氣瘋狂匯聚，肌肉鼓起，青筋暴起，連眼白都泛出血絲。

玉泉抬起手，掌心浮起一團微弱的火光。

不是三昧真火，是模擬器臨時調用的本源之力，壓縮成一點，準備在他揮斧瞬間推過去，助那最后一擊突破臨界。

斧頭開始下落。

空氣像是凝固了。

就在斧刃離山體只剩三寸時——

天上，一道金光劃破云層，直射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