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的指尖還搭在那塊溫熱的焦石上，石頭表面的“你也該死”四字微微起伏。

他沒動，連呼吸都壓得極低，生怕一絲氣流驚動了地底那東西。

可腦子里嗡嗡作響，石磯的詛咒纏在識海里，一圈圈收緊。他咬住后槽牙，舌尖抵著上顎，硬是把一股腥甜咽了回去。

“吐納……吐納……”他在心里默念，把《基礎吐納法》的口訣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氣沉丹田，意守膻中，哪怕這具身子只剩半口氣，也得把這點靈光撐住。

漸漸地，那股鉆心的寒意退了半寸。他睜開眼，瞳孔縮成針尖，盯著裂谷深處那團還在緩緩跳動的黑氣。

“你恨我？”他低聲說，“可你真以為，我是沖你來的？”

他慢慢把手從石頭上拿開，袖口一抖，一張皺巴巴的靈脈草圖滑進掌心。

這是他過去三個月在乾元山打雜時，偷偷記下的地氣流向。每一塊藥田的位置，每一處靈氣匯聚的節點，他都用紅筆標了記號。

現在，他用指甲在圖上劃了三條線。

第一條，從裂谷入口往東三十步，是他貼過封禁符的焦石區；第二條，在谷底拐角，黑氣最濃的地方；第三條，靠近山體斷層，地溫異常。

三處，全是陰煞外溢的必經之路。

“原來你不是靠自己活著，”他冷笑，“你是吸地脈的陰氣續命。沒了這些節點，你連塊破石頭都不如?！?

他把圖折好塞回懷里，順手摸了摸腰間那卷用油紙包著的東西——第一輪模擬時，他在地火采花任務里順出來的【地火雷】，一共三顆，現在只剩一顆了。

當時只當是土炸彈，現在看來，正好拿來炸根。

他盤膝坐下，把最后半粒療傷丹含在舌下。藥力一化，四肢百骸像是被熱水沖過，短暫地暖了一下。他知道這效果撐不了多久，但夠了。

今晚是月圓。

陰氣最盛的時候，也是地脈最活躍的時候。那東西一定會全力吸納，節點防御最松。

他得趕在那之前，把雷埋進去。

清虛撐著地面，一寸寸往后退。動作極慢，生怕驚動地底的感知。等退出裂谷口，他才靠著巖壁喘了口氣，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天邊月光灑下來，照得山石泛青。他抬頭看了眼，又低頭檢查了下身上的藤蔓偽裝——用碎葉和爛布條纏的，看起來像塌方時滾下來的殘渣。只要不動，應該不會被發現。

他閉了閉眼，把系統面板調出來。

【隱藏任務：摧毀或封印【怨煞石傀】核心】

【進度：0%→ 12%】（節點定位完成）

【警告：目標已標記施術者，再次接近將觸發攻擊）

“12%？”他嗤了一聲，“系統你也太摳了，發現弱點都不給滿星？”

他沒再糾結，把三面自制的陣旗從包袱里掏出來。竹片削的，畫了最簡單的引煞紋，連朱砂都是用自己血兌的。成功率三成？那也得上。

第一站是東側焦石區。

他貼著巖壁挪過去，每走一步，肋骨處就傳來鋸齒般的鈍痛。背部的傷沒愈合，剛才那一摔，裂得更深了。他不敢運靈力，只能靠意志撐著。

到了位置，他蹲下身，把陣旗插進石縫。剛要貼引雷符，地底忽然一顫。

“沙……沙……”

碎石在動。

他屏住呼吸，整個人貼在地上，像塊死石頭。

幾粒小石子從上方滾落，砸在他肩上，又彈開。接著，一股黑氣貼著地面游過，像是巡邏的哨兵，繞著焦石轉了半圈，才緩緩退去。

等那股陰冷散了，清虛才敢動。

他迅速把引雷符拍在陣旗底部，用一塊扁石壓住，又撒了把浮土遮掩。符紙藏得嚴實，只留一道引線通向地底節點。

“第一處，搞定?！?

第二處更難。

在谷底拐角，黑氣常年不散，地面上全是濕滑的青苔。他爬過去時，手一滑，差點摔下去。幸好反應快，一把抓住巖棱，硬是把自己拽了回來。

他喘了兩口氣，掏出第二面陣旗。

可就在這時，地底傳來一陣低沉的震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翻身。

他知道，那核心醒了。

不能再拖。

他把陣旗狠狠插進地面，引雷符一貼，立刻用吐納法模擬地脈波動——吸氣時引靈，呼氣時泄煞，節奏和地氣流動一模一樣。

黑氣果然沒察覺，繼續在原地盤旋。

“騙過你了?！彼税押梗那耐笸?。

最后一站，斷層區。

這里地勢最險，巖層斷裂，裂口深不見底。他趴在邊緣，往下看了眼，黑氣像濃霧一樣在下面翻滾。

第三面陣旗必須插在裂縫正上方，才能引動連鎖反應。

他咬牙，把最后一道引雷符夾在指間，另一只手摸出那顆【地火雷】。

這玩意兒不能提前埋，得等最后一刻引爆，借沖擊波把符紙送進節點。

他把地火雷輕輕放進裂縫，用碎石半掩，引線拉出來，纏在手腕上。

然后，他開始插陣旗。

竹片剛碰地，異變陡生！

地底轟然炸開，碎石沖天而起，瞬間凝成一個三丈高的石傀分身！沒有臉，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窩，胸口裂開一道縫，露出里面跳動的黑核。

巨爪帶著風聲，直拍他天靈蓋！

清虛沒躲。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右手猛地一扯手腕上的引線——

“轟！！！”

地火雷在裂縫深處炸開，火光沖天，碎石如雨崩飛。那股沖擊波正正撞在石傀分身上，把它掀得倒退數步。

就在這一瞬，清虛左手狠狠將最后一道引雷符拍向陣旗！

符紙貼實的剎那，三處節點同時亮起幽光，引雷陣連鎖觸發！

“噼啪——”

第一處焦石區炸開，黑氣如蛇被斬首；第二處拐角轟然塌陷，陰煞四散；第三處斷層在地火雷余波中徹底崩裂，引雷符鉆入核心節點，轟然引爆！

整個裂谷劇烈搖晃，黑氣發出無聲的尖嘯，石傀分身當場炸碎，化作漫天碎石。

地底深處，那顆跳動的黑核紅光驟暗，裂紋蔓延，緩緩沉入地底。

清虛被爆炸氣浪掀飛，后背重重撞上巖壁。他噴出一口血，手指還在發抖，可嘴角卻咧開了。

“炸了……真炸了。”

他撐著地面想爬起來，可四肢像被抽了筋，動都動不了。

系統面板緩緩浮現：

【隱藏任務進度：89%】

【怨煞石傀核心重創，遁入地脈深處】

【警告：殘留怨念仍在，威脅未除】

“89%？”他笑出聲，“差這么點，都不給結算？系統你也太黑了……”

他想抬手關掉面板，可指尖剛動，忽然察覺不對。

地面還在震。

不是余波。

是地底有東西在爬。

他猛地抬頭，看向裂谷深處。

黑氣沒散。

反而在緩緩聚合，比之前更濃、更冷。而且，那股恨意……變了。

不再是沖著太乙，也不再是沖著哪吒。

是沖著他。

“你……不該……插手……”

石磯的聲音，這次不是在腦子里，而是從地底直接傳來，字字如釘，鑿進骨髓。

清虛想往后退，可身子動不了。

他眼睜睜看著那團黑氣緩緩升到半空，凝成一只巨大的石手，五指張開，朝他當頭抓下。

他只剩最后一個念頭——

哪吒那邊，應該安全了。

石手落下前一瞬，他用盡最后力氣，把懷里那張畫了一半的靈脈圖，塞進了巖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