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趙明后的興奮感持續了幾天，但現實也很快露出了它骨感的一面。
電視劇《煙火人間》片尾曲的授權談判進展緩慢。
對方雖然誠意滿滿，但大型項目的流程繁瑣，涉及到法務、財務等多個部門的審核，合同條款需要逐字斟酌，授權費用的支付也通常分期，真正落到賬上需要時間。
而工作室賬戶上那點可憐的余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房租、水電、代理記賬費、最基本的日常開銷，像一個個小漩渦，無聲地吞噬著資金。
李翔對著電腦屏幕上的預算表，愁眉苦臉地唉聲嘆氣：“屹總，咱們這‘巨擘’當得有點硌牙啊，再不開張，下個月就得用愛發電了，要不，我先去找個能夠日結工資的活兒干著？”
張屹坐在他對面，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他腦子里有無數能快速變現的文娛寶藏，但直接賣歌并非首選，那無異于殺雞取卵。
他需要一種既能相對快速產生收益，又能持續積累影響力，并且不會過度消耗他時間和精力的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對面抓耳撓腮的李翔身上，想到上次腦海中的想法，忽然靈光一閃。
網絡小說！
在原世界，網絡文學可是IP產業鏈的源頭活水，多少頂級影視游戲IP都源自于此。
創作周期相對靈活，一旦形成勢頭，訂閱、打賞、版權售賣，收益源源不斷。
而且，他不需要親自動筆，他只需要提供一個足以引爆市場的創意和大綱。
而最適合打開局面、創造現象級話題的，無疑是...
“翔子，”張屹開口，打斷了李翔的財務哀嚎，“別琢磨日結了，咱們有更賺錢的活兒。”
“啥活兒？”李翔眼睛一亮，立刻湊了過來，“又有劇組找上門了？”
“不是劇組。”張屹搖搖頭，眼神里閃爍著一種近乎蠱惑的光芒，“是寫小說。”
“寫..….寫小說？”李翔愣住了，指指自己，又指指張屹，“我？還是你？咱倆？屹總，雖然我是寫小說的，但我那本撲街書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你，你會寫嗎？”
“我不會寫，但我知道什么樣的故事能火。”張屹自信地笑了笑，
“我有個絕佳的創意，一個能顛覆現在所有網絡小說套路的故事，你文筆不錯，欠缺的只是一個足夠好的故事核和設定。
我們合作，你來執筆，我來提供最核心的故事架構、設定、大綱和細綱，甚至關鍵臺詞，當然收益，我們平分。”
“什么故事這么神？”李翔被勾起了好奇心，同時也帶著幾分懷疑。
現在的網文圈各種題材層出不窮，想顛覆談何容易。
張屹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仿佛在透露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個故事，叫做《斗破蒼穹》。”
“斗破...蒼穹？”李翔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感覺有點中二，又有點莫名的帶感。
“對。”張屹開始描述，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帶著極強的畫面感和沖擊力，“這是一個屬于斗氣的世界。少年天才蕭炎，年僅十一歲就突破了無數人一生都無法達到的斗者境界，名震烏坦城。
然而，天妒英才，三年之后，他的斗之氣莫名地開始倒退，最終跌回了三段斗之氣。從天才的神壇跌落，一夜之間，他受盡了族人的白眼和嘲諷..….”
李翔不知不覺被吸引了，眉頭微微皺起，下意識地代入了那個落魄天才的視角。
這種從云端跌落泥潭的設定，本身就極具戲劇張力。
“然后呢？”他迫不及待地問。
“然后？”張屹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然后，他那位自幼訂下婚約的未婚妻，納蘭嫣然，來自加瑪帝國最強大的宗門之一云嵐宗的天之驕女，帶著宗門長老，上門了。”
張屹頓了頓，看著李翔的眼睛，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她不是來完婚的。她是來——退婚的！”
“退婚？！”李翔猛地吸了一口氣，眼睛瞬間瞪大了！這種情節在當下的網文里不是沒有受挫的主角，但如此直接、如此羞辱性的“上門退婚”，尤其是來自未婚妻的背棄，簡直就是往讀者爽點上精準投放炸彈的前兆！
“對！當著蕭家所有高層的面，拿出厚禮，看似客氣，實則高高在上地，要撕毀婚約！”張屹的語氣也帶上了情緒，“她看不起這個變成廢物的未婚夫，認為他配不上自己！”
“我艸！”李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拳頭都握緊了，“這女的也太他媽勢利眼了！然后呢？主角就忍了？”
“忍？”張屹冷笑一聲，“當然不！就在他父親幾乎要忍辱答應之時，少年握碎了手掌，鮮血淋漓，一步踏出！”
張屹猛地站起身，模仿著那種決絕的姿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比的屈辱和沖天的傲氣：
“他搶過那紙休書！不是納蘭嫣然休他！而是他——休妻！”
“休妻？！”李翔感覺自己的血液都沸了一下！
“對！休妻！”張屹目光灼灼，“不僅如此，他還以血為墨，在那份羞辱他的契約上，寫下一句誓言！”
他幾乎是用吼的，說出了那句在原世界網文界封神的口號：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轟！
李翔感覺自己的天靈蓋仿佛都被這句口號掀開了！渾身雞皮疙瘩炸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爽感和熱血直沖頭頂！
莫欺少年窮！
簡簡單單五個字，道盡了所有落魄者內心的不甘、憤怒和最深的傲骨！這是對羞辱最有力的回擊！是對命運最倔強的宣言！
“三年！他與納蘭嫣然定下三年之約！三年后，他親自登上云嵐宗，擊敗她！洗刷今日之辱！”張屹的聲音鏗鏘有力，每一個字都砸在李翔的心上。
廢柴流？退婚流？三年之約？莫欺少年窮？
這些在原世界早已被驗證無數次的終極爽點，對于這個平行世界的網文讀者李翔來說，簡直是核彈級別的創新！
李翔激動得臉都紅了，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詞：“廢柴崛起.…..上門退婚..….休書...…三年之約...莫欺少年窮！
我靠！屹子！你他媽真是個天才！這創意絕了！炸了！這要寫出來，絕對火！火遍全網！”
他猛地抓住張屹的肩膀：“寫！必須寫！我來寫！你提供細綱和設定！媽的，光是想想我就熱血沸騰！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寫蕭炎寫下休書那一刻了！”
看著激動得幾乎要變身為超級賽亞人的李翔，張屹笑了。他知道，這把火點著了。
“別急。”他按著李翔坐下，“設定還有很多。比如斗氣等級：斗者、斗師、大斗師、斗靈、斗王、斗皇、斗宗、斗尊、斗圣、斗帝...…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威能和標志。
還有異火，天地間誕生的神奇火焰，威力無窮，是煉藥師和修煉者夢寐以求的至寶...還有煉藥師，地位尊崇的職業...”
張屹將《斗破蒼穹》最核心的修煉體系、職業設定、關鍵金手指（藥老）等，一一娓娓道來。
李翔聽得如癡如醉，飛快地拿著筆記本記錄，眼神越來越亮，仿佛看到了一座等待挖掘的驚天寶藏！
就在兩人沉浸在構建異世界宏偉藍圖時，張屹的手機響了。
是他的母親打來的。
“喂，媽。”
“小屹啊，”母親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關切，但似乎輕松了不少，“沒打擾你工作吧？最近怎么樣？公司...…工作室忙不忙？”
“挺好的媽，正在談業務呢。”張屹走到窗邊，語氣輕松，“一切都順利，別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母親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你爸…...他偷偷看了那個比賽的重播，就是你唱那個‘海闊天空’的，看了好幾遍呢..….就是嘴硬，不肯說。”
張屹心里一暖，笑了笑：“嗯，我知道。”
“對了，你那邊錢夠不夠用？開公司花錢地方多，你別硬撐，家里...”
“夠用，媽，真夠用。”張屹連忙打斷，心里有些發酸，語氣卻更加堅定，“剛接了個大單子，很快就有進項了。您和我爸就放心吧，照顧好自己身體。”
又聊了幾句家常，才在母親絮絮叨叨的叮囑中掛了電話。
家人的關心像一股暖流，但同時也更讓他感到了壓力。他必須盡快讓工作室走上正軌。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某間裝修奢華的辦公室里。
王碩臉色陰沉地放下電話，剛才他試圖聯系《煙火人間》劇組的一個熟人，想旁敲側擊一下主題曲的事情，甚至暗示可以推薦“更合適”、“更有性價比”的作品，卻碰了個軟釘子。對方只客氣地說一切由制片人和導演定奪，便匆匆掛了電話。
“媽的！給臉不要臉！”王碩狠狠地將雪茄摁滅在水晶煙灰缸里，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一個毛頭小子，走了狗屎運寫了兩首破歌，還真以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他絕不相信那兩首歌是張屹自己寫的，更傾向于他是從哪里買來的或者走了什么大運。
眼看撿漏不成，對方反而可能搭上電視劇的線，這讓他心里極度不平衡。
“工作室？哼，皮包公司吧。”王碩冷笑一聲，拿起手機，翻到一個備注為“狗仔劉”的號碼撥了過去。
“喂，老劉，幫我盯個人...對，就是那個比賽冠軍，叫張屹的...查查他那工作室什么來頭，還有他那兩首歌，底干不干凈...嗯，錢不是問題，給我挖點‘勁爆’的出來...”
他放下電話，臉上露出一絲獰笑，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娛樂圈想搞臭一個沒根基的新人，方法多的是。
......
幾天后，張屹接到了趙明的回復。
《煙火人間》的制片人王導對張屹提議創作主題曲的想法很感興趣，同意提供部分劇本和故事大綱給他參考，希望他能盡快拿出小樣。
張屹拿到電子版的資料后，立刻沉浸進去。
這部劇講述的是一對來自小城市的普通男女，在大都市里掙扎、奮斗、相愛、迷茫、最終找到自我和歸屬的故事，沒有太多狗血的劇情，更多的是細膩的生活流描寫和真實的情感刻畫，聚焦于平凡人的夢想與失落、堅持與妥協。
合上劇本，張屹腦海里幾乎瞬間就鎖定了一首歌——《平凡之路》。
這首歌太合適了！簡直就是為這部劇量身定做！
它的歌詞，“徘徊著的，在路上的”，“易碎的，驕傲著”，“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完美契合主角一路走來的顛沛流離和內心滄桑。
而那句“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又精準地擊中了劇集最終想要表達的內核——在經歷了繁華與掙扎后，認清生活的真相并依然熱愛它，回歸平凡但不平庸的生活本身。
旋律不急不躁，帶著淡淡的憂傷和釋然，充滿故事感，非常適合作為主題曲，奠定全劇的基調。
他甚至不需要對歌詞做太多改動，它本身就是一首敘事詩。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開始動手“創作”。憑借對原曲的深刻記憶和原身的音樂功底，他很快將曲譜和歌詞整理了出來。
他沒有選擇錄制復雜的小樣，只是用吉他簡單地彈唱了一遍，用手機錄制成一個音頻文件，連同歌名和歌詞文檔，一起發給了趙明。
他相信，這首歌的力量，足以穿透任何簡陋的錄制效果，直抵人心。
做完這一切，窗外已是華燈初上。
李翔還在隔壁噼里啪啦地打著字，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顯然已經完全陷入了《斗破蒼穹》的世界。
張屹沒有打擾他。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漸漸亮起的燈火。
一條是看似坎坷但前景無限的網文IP之路，一條是即將展開的影視音樂合作之路。
前路依然未知，王碩那樣的暗箭或許已在弦上。
但他心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力量。
他看見，那條“平凡之路”的盡頭，連接著的，是他和李翔，以及屹星文化，通往星辰大海的征途。
他拿起手機，給趙明發了條微信：
“趙編輯，歌已發請查收。
這首歌，叫作《平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