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痛徹心扉》
- 洪荒九尾:與君共守山海
- 嘉遇安禾
- 3427字
- 2025-08-11 10:23:14
晨露在草葉上滾動時,靈汐已經對著樹洞練了整整三個時辰的吐納。
她蜷縮在老槐樹的根系間,渾身的白毛被冷汗浸成深色。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燒紅的鐵絲,魂魄與肉身的排斥感如同附骨之疽,讓她忍不住發(fā)抖。但比起這些,更讓她煎熬的是內心的焦躁——距離青丘被滅已經過去七天,她卻連最基礎的靈力運轉都做不到。
“樹爺爺,這樣真的能化形嗎?”她舔了舔干裂的鼻尖,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昨天試著調動靈力時,整條后腿突然失去知覺,疼得她在雪地里打滾,直到玄狐玉發(fā)燙才勉強緩過來。
老樹精的根系從泥土里探出來,卷著顆飽滿的野果遞到她面前:“急什么?你以為化形是撒泡尿那么簡單?”野果表皮泛著紫黑色的光澤,散發(fā)著甜膩的香氣,“這是凝神果,吃了能讓魂魄穩(wěn)些。”
靈汐用爪子捧著野果啃了兩口,酸甜的汁液順著喉嚨滑下,果然感覺胸口的憋悶減輕了些。她望著東邊的天際,朝陽正刺破云層,金色的光帶像極了青丘祭月時點燃的長明燈。
“我不想等了。”她突然開口,爪子深深嵌進泥土里,“金光仙說不定正在哪里享福,可我……”可她連為族人收尸都做不到。
老樹精沉默片刻,樹洞深處傳來一陣窸窣聲,隨后一卷泛黃的獸皮被根系推了出來。獸皮上用朱砂畫著奇怪的符文,邊緣已經磨損發(fā)黑,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這是《狐族基礎化形訣》,”老樹精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是五百年前狐帝送給我的,說是萬一遇到青丘遺孤或許能用得上。你現在魂魄不穩(wěn),強行修煉只會傷及根本,但……”
“我練。”靈汐沒等他說完就用爪子按住獸皮,銀藍色的瞳孔在晨光中亮得驚人,“就算魂飛魄散,我也要試試。”
老樹精的根系頓了頓,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記住,感覺不對就立刻停下。玄狐玉能護住你的魂魄,但肉身要是毀了,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他的根系在獸皮上點了點,“從引氣入體開始,順著這幾條經脈運轉……”
靈汐全神貫注地聽著,爪子在凍土上劃出經脈的走向。那些復雜的路線讓她想起母親教過的《青丘靈脈圖》,只是眼前的經脈圖要纖細得多,像纏繞在枯枝上的蛛網。
“凝神,聚氣,沉于丹田……”她低聲念著口訣,嘗試著調動玄狐玉的力量。魂魄深處的銀藍色光暈輕輕晃動,一縷微弱的靈力順著血脈緩緩流動,所過之處傳來酥麻的癢意。
有效果!靈汐心中一喜,正想加速運轉,劇痛突然從丹田炸開!
那感覺像是有把生銹的錐子在往骨頭縫里鉆,靈力在經脈里瘋狂沖撞,原本溫順的氣流瞬間變成鋒利的碎片。靈汐疼得弓起身子,眼前猛地一黑,翻滾著撞在老槐樹上。
“嗚——”她想慘叫,喉嚨里卻只能擠出破碎的嗚咽。渾身的白毛根根倒豎,皮膚下的血管突突直跳,像有無數條小蛇在游走。
“蠢貨!”老樹精的怒斥聲在耳邊響起,無數根系突然纏上她的身體,清涼的木靈氣順著皮毛滲入體內,“誰讓你強行提速的?凡狐的經脈哪禁得住玄狐玉的力量?”
靈汐疼得說不出話,只能死死咬住牙關。她能感覺到靈力在撕裂經脈,每一寸皮肉都像被放在火上烤。就在意識即將渙散時,玄狐玉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光芒,銀藍色的光暈順著血管蔓延,那些暴走的靈力像是遇到了克星,漸漸平息下來。
“咳咳……”她咳出兩口血沫,腥甜的氣味在鼻尖縈繞。后腿的舊傷又開始作痛,疼得她蜷縮成一團。
老樹精的根系輕輕撫過她的后背,語氣緩和了些:“知道疼了?這才只是引氣入體,化形時的痛苦是這個的百倍。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安安分分做只凡狐,至少能活到老死。”
靈汐抬起頭,鼻尖上還沾著血珠。她看著樹洞深處那雙渾濁的眼睛,突然搖了搖頭:“我不要老死,我要報仇。”
老樹精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根系。
接下來的三天,靈汐每天都在重復著同樣的過程——引氣、劇痛、昏迷、醒來。她的皮毛失去了光澤,眼窩深陷,原本圓潤的身體瘦得能清晰地看到骨頭。但她像是不知道累一樣,每次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抓起獸皮,咬著牙繼續(xù)嘗試。
第四天清晨,她終于能讓靈力在經脈里完整地運轉一圈了。
“很好,”老樹精看著她蒼白的臉,遞過來一塊黑色的藥膏,“把這個涂在耳朵和尾巴根,能緩解化形時的撕裂感。”藥膏散發(fā)著刺鼻的藥味,涂在皮膚上卻異常清涼。
靈汐深吸一口氣,按照獸皮上的圖譜擺出姿勢。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調動靈力,這一次格外小心,讓氣流像溪水般緩緩流動。
靈力順著經脈走到頭頂時,耳朵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是有誰在硬生生把它們從圓的捏成尖的,軟骨摩擦的咯吱聲清晰可聞。靈汐疼得渾身抽搐,爪子深深摳進泥土里,指甲斷裂的聲音混著嗚咽溢出喉嚨。
“挺住!”老樹精的聲音帶著焦急。
她咬緊牙關,強迫靈力繼續(xù)往下走。當氣流到達尾椎時,更可怕的疼痛襲來——這具凡狐只有一條尾巴,可化形訣要求必須凝聚出人類的脊椎形狀。那感覺像是被鈍刀從尾根開始切割,每一寸神經都在尖叫。
“啊——!”靈汐終于忍不住慘叫出聲,渾身的毛發(fā)無風自動,銀藍色的靈光從皮膚下透出來,在她周圍形成模糊的光暈。
她能感覺到骨骼在拉長、變形,爪子裂開縫隙,長出纖細的手指。可就在這時,魂魄與肉身的排斥感突然爆發(fā)!像是有兩只手抓住她的靈魂往兩邊扯,玄狐玉的光芒劇烈閃爍,幾乎要熄滅。
“不……”靈汐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閃過母親倒下的畫面,閃過阿夜染血的笑臉,閃過青丘沖天的火光。
不能停!
她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她清醒了一瞬。靈汐拼盡全力將靈力灌向眉心,那里是化形的關鍵。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眉心的剎那,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突然將她掀翻在地。
“砰!”
靈汐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夕陽正把森林染成橘紅色。靈汐發(fā)現自己還躺在老槐樹下,身體依舊是狐貍的形態(tài),只是耳朵變成了尖尖的形狀,尾巴根腫得像個饅頭。
“失敗了啊……”她望著天邊的火燒云,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淚水打在凍硬的土地上,很快結成了細小的冰晶。
老樹精遞過來一塊肉干:“歇歇吧,你這三天加起來才睡了兩個時辰。”
靈汐沒接,只是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溪邊走去。老樹精在她身后嘆了口氣,沒有再阻攔。
溪水已經解凍,清澈的水流倒映出她狼狽的模樣——一只耳朵尖尖,尾巴腫得不成樣子的白狐,眼神里滿是疲憊和絕望。這就是她現在的樣子,連化形都做不到的廢物。
她低下頭,鼻尖幾乎碰到水面。就在這時,玄狐玉突然微微發(fā)燙,水面上的倒影開始扭曲、變化。
靈汐看見水面上浮現出青丘的景象:望月臺的玉石地面染滿鮮血,母親倒下的地方開出紅色的花,阿夜最喜歡爬的那棵桂樹被燒成了焦炭……畫面最后定格在金光仙那張帶著獰笑的臉,他手里的拂塵沾著她最熟悉的火紅狐毛。
“啊——!”
靈汐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猛地用爪子拍向水面。漣漪散去,倒影變回那只狼狽的白狐,可那些畫面卻像烙印般刻在腦海里。
疼嗎?當然疼。化形的痛苦讓她生不如死。
可再疼,比得上親眼看著族人被屠殺的疼嗎?比得上母親用性命護住她時的疼嗎?比得上青丘被付之一炬時的疼嗎?
不。
靈汐抬起頭,對著湍急的溪流大口喘氣。冰涼的風拂過她的臉頰,讓她混亂的意識漸漸清醒。她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突然用爪子狠狠抓向自己的大腿!
血珠立刻涌了出來,疼得她渾身一顫。
“這點疼算什么……”她對著倒影喃喃自語,眼神里的絕望被一種近乎瘋狂的堅定取代,“金光仙,你等著……就算疼死,我也會爬著去找你。”
她轉身往回走,步伐依舊蹣跚,卻不再猶豫。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條倔強的線,一頭連著過去的仇恨,一頭通向未知的復仇路。
回到老槐樹下時,老樹精正用根系翻動著一個陶罐。罐子里咕嘟咕嘟煮著什么,散發(fā)出濃郁的藥香。
“回來得正好,”老樹精頭也不抬地說,“剛熬好的凝神湯,再難喝也得給我灌下去。”
靈汐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到陶罐邊。當老樹精用樹葉舀出一碗深綠色的藥湯時,她想也沒想就一飲而盡。苦澀的藥液嗆得她劇烈咳嗽,眼淚都流了出來,可她的嘴角卻微微上揚。
疼吧。
越疼越好。
只有疼,才能讓她記住那些血海深仇。
只有疼,才能讓她在這條布滿荊棘的路上,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下去。
夜幕降臨時,靈汐又一次拿起了那卷泛黃的獸皮。月光透過樹枝灑在她身上,銀藍色的靈光在她體內緩緩流動,像一條永不熄滅的河。
這一次,她沒有再急著引氣,只是靜靜地感受著玄狐玉的溫度。
“娘,三叔公,阿夜……”她對著月亮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平靜,“等著我。”
風穿過樹林,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像是在回應她的誓言。老槐樹的葉子輕輕搖曳,為這只在痛苦中掙扎的小狐貍,撐起了一片小小的安寧。
而在遙遠的昆侖墟,某個云霧繚繞的山峰上,一位青衫男子正望著青丘的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眉頭微微蹙起,隨即又松開,轉身消失在云霧中。
命運的絲線,已經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悄然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