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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荒林蘇醒》

雪粒子打在鼻尖時,靈汐的意識像沉在冰水里的枯葉,終于掙扎著浮上水面。

她猛地睜開眼,睫毛上的冰碴簌簌落下,砸在凍得發硬的土地上。最先涌入感官的是刺骨的冷,像是有無數根冰針順著毛孔往骨頭縫里鉆。緊接著是撕裂般的疼痛——不是皮肉傷的那種疼,而是從魂魄深處蔓延開來的、仿佛要被生生扯碎的劇痛。

“嗚……”喉嚨里溢出細弱的嗚咽,這聲音陌生得讓她心驚。

靈汐費力地抬起爪子,視線模糊中,看見一團毛茸茸的白色——不是她原本火紅的狐毛,而是像雪一樣的白,還沾著些灰褐色的泥漬。爪子的肉墊凍得開裂,滲著血絲,每動一下都疼得她渾身發抖。

這不是她的身體。

這個認知像驚雷般在腦海里炸開。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發現四肢軟得像棉花,稍微一動,骨頭縫里就傳來咯吱的聲響。魂魄與肉身的排斥感比在靈脈時更加強烈,像是穿著一件尺寸完全不合的盔甲,每一寸都在摩擦出血。

“娘……”她想喚出聲,舌尖卻只能頂出細碎的氣音。玄狐玉在魂魄深處輕輕發燙,像是在回應她的呼喚。靈汐集中精神去感受,能清晰地“看”到那塊玉石安靜地嵌在靈魂核心,表面流動的銀藍色光暈比在青丘時黯淡了許多。

是老狐仙的秘術。她混沌的意識終于拼湊出真相——三叔公把她的魂魄塞進了這只凡狐的身體里,用青丘最后的靈脈之力護住了她的性命。

可這具身體……太虛弱了。

屬于原主的記憶碎片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涌來:被獵人的陷阱夾斷了后腿,在雪地里掙扎了整整一夜,最后在黎明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氣。靈汐甚至能“聞”到記憶里那股鐵銹味的血腥,能“感受”到那種逐漸被凍僵的絕望。

“活下去……”老狐仙最后那句話突然在耳邊響起。靈汐猛地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忽略骨頭錯位般的疼痛,用三條腿支撐著站起來。

雪還在下,不大,卻像鹽粒般打在臉上生疼。她抬頭望去,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青丘熟悉的星辰。周圍是茂密的針葉林,松針上積著厚厚的雪,風一吹就簌簌落下,砸在她單薄的背上。

這里是哪里?離青丘有多遠?闡教的人會不會追過來?

無數個問題在腦海里盤旋,讓她頭暈目眩。靈汐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后腿突然傳來鉆心的疼——是原主被夾斷的那條腿,此刻正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嘶……”她疼得倒抽冷氣,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這時,玄狐玉突然微微發燙。靈汐感覺一股微弱的暖流順著魂魄流遍全身,雖然不足以完全壓制疼痛,卻讓她稍微清醒了些。她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那條受傷的腿,毛茸茸的尾巴緊緊卷住身體,試圖汲取一絲暖意。

“必須找到安全的地方……”她對自己說,聲音細若游絲。老樹精說往南走三里有廢棄的獵人小屋,可這三里路,對現在的她來說,卻像隔著千山萬水。

靈汐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抬起受傷的后腿,用三條腿蹣跚著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其中還混雜著暗紅的血點。

走了沒多遠,她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是檀香,和母親身上的味道很像。靈汐警惕地豎起耳朵,看見前方的雪地里躺著一個小小的布包,邊角處露出半截玉佩。

是母親給她的那半塊刻著“金光”的玉佩!還有老樹精給的那塊封存著另一半玉佩的晶體!

昨晚逃離時太過慌亂,竟然把它們弄丟了。靈汐心里一緊,立刻拖著傷腿撲過去,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開積雪。布包已經凍硬了,她費了很大力氣才用牙齒把它咬起來,掛在脖子上。

冰涼的玉佩貼著胸口,像是母親的手在輕輕安撫她。靈汐蹭了蹭布包,眼眶又開始發熱。

“娘,我一定會找到他的……”她對著空曠的森林低語,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堅定。

風突然變了方向,卷來一股奇異的甜香。靈汐警惕地停下腳步,鼻尖微微抽動——是草藥的味道,混合著泥土的腥氣。她抬頭望去,只見前方的雪地里露出一片墨綠色的葉子,像是被誰刻意從雪堆里扒出來的。

是活血草。青丘的藥廬里有這種草,搗碎了敷在傷口上能止血止痛。

靈汐心里一動,順著那片葉子往旁邊看去,發現雪地上有一串奇怪的腳印——不是人的腳印,也不是野獸的蹄印,而是像……樹根拖過的痕跡。

她猶豫了一下,順著腳印往前走去。走了大約百十米,前方突然出現一片相對開闊的空地,空地中央矗立著一棵巨大的老槐樹。

這棵樹……靈汐的瞳孔微微收縮。樹干上裂開一道縫隙,里面隱約能看到一雙渾濁的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她。

是溪邊的那位老樹精!

“小家伙,跑得挺快。”蒼老的聲音從樹洞里傳來,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我還以為你要到中午才能走到這里。”

靈汐愣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剛才那株活血草是老樹精給她的路標。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拖著傷腿走到槐樹下,對著樹洞深深低下頭。

“謝謝您,樹爺爺。”這一次,她的聲音雖然依舊細弱,卻清晰了許多。

老樹精發出低沉的笑聲,樹洞里伸出幾根粗壯的樹根,其中一根還卷著幾片活血草。“把這個嚼碎了敷在腿上,能好受點。”他說,“你這具身體太弱,魂魄又不穩定,再拖下去,不等闡教的人來,你自己就先散架了。”

靈汐聽話地用牙齒咬住活血草,冰涼的葉片帶著一絲苦澀的清香。她笨拙地用爪子把草藥搗成泥,小心翼翼地敷在受傷的后腿上。草藥接觸傷口的瞬間傳來一陣刺痛,但很快就被清涼的感覺取代,疼痛確實減輕了不少。

“樹爺爺,您怎么會在這里?”她好奇地問。剛才明明是往南走,怎么又繞回了溪邊附近?

“老夫的根須遍布這整片森林,”老樹精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想在哪里現身,就在哪里現身。”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說吧,你打算接下來怎么辦?”

靈汐沉默了。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在青丘時,她是被保護得很好的旁支嫡女,每天除了修煉就是和伙伴們玩耍,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化形時尾巴收不回去。可現在,族人死了,家園毀了,她成了孤家寡人,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沒了。

復仇?她連金光仙的一根手指頭都打不過。

活下去?可她連照顧自己都做不到。

“我不知道……”她低聲說,尾巴無力地垂在地上,“我只想……為他們報仇。”

“報仇?”老樹精的聲音帶著嘲諷,“就憑你現在這副樣子?三條腿走路都費勁,還想去跟闡教的金仙斗?”

靈汐的耳朵耷拉下來,眼眶有些發熱。老樹精說得對,她現在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連自保都做不到,談何復仇?

“但你也不是毫無勝算。”老樹精話鋒一轉,樹洞里又伸出一根樹根,指著她脖子上的布包,“那塊玄狐玉,是青丘靈脈的核心,蘊含的力量遠超你的想象。只是你現在魂魄不穩,還無法完全掌控它。”

靈汐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皮毛下,玄狐玉正散發著微弱的暖意。

“還有這個。”老樹精的樹根輕輕碰了碰那個封存著半塊玉佩的晶體,“這兩塊玉佩合在一起,能指引你找到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靈汐立刻抬起頭,眼睛里閃過一絲希冀。

老樹精卻賣起了關子:“時機未到。”他的聲音變得悠遠,“你現在最該做的,是養好傷,學會掌控這具身體,然后……想辦法化形。”

“化形?”靈汐愣住了。她記得母親說過,凡狐沒有靈根,是無法化為人形的。

“你不是普通的凡狐。”老樹精的聲音帶著一絲神秘,“你的魂魄里有青丘的血脈,還有玄狐玉加持。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別說化形,就算是修煉成仙也不是不可能。”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這會很難。魂魄與肉身的排斥會讓你每次修煉都像被凌遲,化形時更是要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

靈汐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化形……就意味著她能像以前一樣直立行走,能像母親那樣施展狐族的法術,能……更接近復仇的目標。

“我不怕疼。”她抬起頭,眼神里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堅定,“只要能報仇,再疼我也能忍。”

老樹精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審視她的決心。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很好。明天起,我會教你一些基礎的吐納法,幫你穩定魂魄。至于化形……那需要機緣。”

靈汐用力點頭,對著老樹精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樹爺爺。”

“別忙著謝我。”老樹精的聲音又變得嚴肅起來,“我幫你,不是因為可憐你,而是因為……我欠青丘狐帝一個人情。”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懷念,“五百年前,若不是他出手相助,老夫早就被天雷劈成焦炭了。”

靈汐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老樹精和青丘還有這樣的淵源。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感覺自己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對了,”老樹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還不知道這森林的規矩吧?”

靈汐茫然地搖頭。

“這片黑風林,可不是什么善地。”老樹精的聲音壓低了些,“除了偶爾闖入的獵人,還有不少成了精的妖獸。它們不像老夫這樣講道理,看到你這種虛弱的小家伙,只會把你當成點心。”

靈汐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

“尤其是西邊的狼窩,”老樹精繼續說道,“那群狼妖最是兇殘,上個月剛吞了一只過路的黃皮子精。你最好別往那邊去。”

靈汐牢牢記住了老樹精的話,心里暗自慶幸遇到了他,否則以她現在的狀態,恐怕活不過三天。

“那……獵人小屋還能去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暫時可以。”老樹精說,“那屋子的主人去年冬天被熊瞎子拍死了,里面還有些剩下的干糧和柴火。不過你得小心,偶爾會有巡邏的闡教弟子經過那里。”

靈汐點點頭,心里有了計較。

接下來的時間里,老樹精教了她一套最簡單的吐納法。說是吐納法,其實就是教她如何調整呼吸,讓魂魄與肉身的排斥感減輕一些。靈汐學得很認真,雖然每一次運氣都會疼得她渾身發抖,但她咬牙堅持著,連一聲嗚咽都沒再發出。

老樹精看在眼里,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贊許。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靈汐終于能稍微順暢地呼吸了。雖然疼痛依舊,但那種骨頭錯位般的感覺減輕了不少。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后面還有更艱難的路在等著她。

“去吧,”老樹精收回樹根,“記得每天日出時分來這里找我。”他頓了頓,補充道,“遇到危險時,就往東邊跑,那里有我的本體,一般的妖獸不敢靠近。”

靈汐對著樹洞深深鞠了一躬,用三條腿支撐著站起來,朝著南方走去。這一次,她的步伐雖然依舊蹣跚,卻堅定了許多。

雪已經停了,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灑下來,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靈汐走在光影里,脖子上的布包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玉佩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回頭望了一眼老槐樹的方向,心里充滿了感激。然后,她轉過身,目光堅定地望向南方。

獵人小屋就在前方不遠處,煙囪里沒有冒煙,看起來確實廢棄了很久。靈汐加快了腳步,受傷的后腿雖然還在疼,但她已經能忍受了。

走到小屋門口時,她警惕地嗅了嗅,沒有聞到陌生的氣息。靈汐用爪子輕輕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里面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屋子很小,只有一張破木床和一個灶臺。角落里堆著些干柴,灶臺上還有一個豁了口的陶罐。靈汐欣喜地發現,陶罐里竟然還有小半罐沒吃完的糙米,雖然已經有些受潮,但總比挨餓強。

她跳到木床上,蜷縮在角落里,終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備。疲憊像潮水般涌來,她閉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夢里,她又回到了青丘的望月臺。母親正笑著撫摸她的頭頂,阿夜在不遠處追逐打鬧,月桂樹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一切都那么美好。

可當她伸出手想抓住母親時,眼前的景象突然破碎了。熊熊烈火吞噬了望月臺,母親的笑容變成了決絕的眼神,阿夜的笑聲變成了凄厲的慘叫。

“娘!”靈汐猛地驚醒,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窗外的天已經亮了,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個方形的光斑。靈汐大口喘著氣,心臟狂跳不止,額頭上全是冷汗。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又摸了摸胸口的玄狐玉,才逐漸冷靜下來。

不是夢。青丘真的沒了,母親和阿夜也真的……不在了。

靈汐深吸一口氣,用爪子擦掉眼角的淚水。她知道,現在不是沉溺于悲傷的時候。她必須盡快養好傷,學會掌控這具身體,然后……修煉,化形,復仇。

她從木床上跳下來,走到灶臺邊,用爪子笨拙地扒開陶罐,舔了一口糙米。米已經有些硬了,但帶著一絲淡淡的甜味。

“真難吃……”她小聲嘀咕著,卻還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靈汐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警惕地看向門口。

是風聲?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她屏住呼吸,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玄狐玉在魂魄深處輕輕發燙,像是在提醒她危險的降臨。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條縫,一只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進來——是一只灰黑色的野兔,正警惕地看著她。

靈汐松了口氣,原來是只兔子。

可那野兔看到她時,卻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轉身就往外跑。靈汐正覺得奇怪,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低沉的咆哮。

是狼的聲音!

靈汐的瞳孔驟然收縮,老樹精的話瞬間在腦海里響起——西邊的狼窩,那群狼妖最是兇殘!

她想也沒想,立刻轉身往屋子后面的窗戶跑去。可剛跑兩步,就被門檻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受傷的后腿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眼前發黑。

“嗷嗚——”

狼的咆哮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野兔的慘叫。靈汐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咬緊牙關,掙扎著爬起來,用盡全力撞向那扇破舊的窗戶。

“哐當”一聲,窗戶被撞開了。靈汐顧不上玻璃碎片劃破皮毛的疼痛,縱身跳了出去,朝著東邊老槐樹的方向狂奔。

身后傳來狼妖憤怒的咆哮聲,還有爪子抓撓木門的刺耳聲響。

靈汐不敢回頭,拼盡全力往前跑。受傷的后腿每一次落地都疼得她幾乎暈厥,但她死死咬住牙關,連一聲嗚咽都沒敢發出。

她知道,一旦停下,就再也沒有機會復仇了。

玄狐玉在魂魄深處劇烈跳動起來,銀藍色的光暈透過皮毛隱隱透出。靈汐感覺一股力量涌遍全身,讓她原本沉重的步伐變得輕快了些。

“活下去……”

母親和老狐仙的聲音仿佛在耳邊回響。

靈汐猛地抬頭,望向東方。老槐樹的輪廓已經出現在視野里,像一個沉默的巨人,在晨光中矗立著。

她咬緊牙關,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那唯一的希望奔去。

身后的狼嚎聲越來越近,但靈汐的眼神卻越來越堅定。

她會活下去的。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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