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隨著烏云的出現，逐漸滴落在溫德爾的街道上。

諾亞頂著雨，快步往家的方向跑去。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站在公寓的木質臺階前，他甩了甩被雨水打濕的卷發，把微微浸濕的亞麻色襯衣擰干。

“諾亞回來啦，是不是被雨淋到了。”看到諾亞推開房門，一樓大廳坐著的瑪莎太太從搖椅上起身“快，拿著毛巾擦干身子，別被淋出病來。”

“謝謝您，瑪莎太太。還好只是小雨，就當是洗了個澡。”諾亞接過了瑪莎太太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雨水浸濕的頭發。

“你的父親今天也回來了，快回房間看看吧，他一定很想你。”瑪莎太太對諾亞笑著說道。

“好的，我先回房間了，毛巾明天我洗干凈了還您。”諾亞又擦了幾下頭發，把毛巾疊了起來。

“不著急，快回去吧。”

窗外的雨逐漸變大，雨點打在公寓前的臺階上，發出砰砰的聲音。

諾亞回到了房間，看到父親的背影坐在臥室聯通的另一間房間。

“諾亞回來了？學校的課程怎么樣？”熟悉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傳入諾亞的耳中，帶著些許的疲倦。

“我這周啊，天天修紡織機，都快修冒煙了。聽說你們這周上了實踐課，怎么樣，學院的老師和我相比，誰的水平更高？”

“父親，實踐課十分有趣，教授們帶著我們組裝蒸汽閥，我完成的還不錯。

當然，我覺得如果換做是您來，可能教授都要向你請教。”諾亞打趣道。

“哈哈哈哈，這我可不敢當，我就是一個機修工，我的兒子可是未來能當機械設計師的人！”爽朗的笑聲傳來，仿佛疲憊一掃而空。

諾亞低了低眼眸，坐回了自己的桌前，沒有選擇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超凡事件告訴父親。

他不想父親卷入這些事件里，更不想父親為他擔心。

“嘩嘩嘩……”窗外的雨下的越來越大。

“被淋慘了吧，來，讓我給你擦擦頭”父親的腳步聲混雜著雨聲，從諾亞身后傳來。

他想和父親說自己已經用瑪莎太太的毛巾擦過頭發了。

但當諾亞轉過身時，整個人卻呆住了。

父親的腳上穿著一雙鞋頭快被磨穿的馬丁靴，下身穿著打著補丁的工裝褲，上面穿著和諾亞同樣的亞麻襯衣，只不過衣領被機器的油污給染了色。

再往上，簡短干練的卷發之下，沒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像是夜晚星空的一角。

父親沒有臉。

“咔嚓！”諾亞的驚呼聲被窗外突如其來的一道雷聲蓋過。

閃電隨之而來，一道光把整個房間照亮了一瞬，倒顯得父親的面孔更加的黑暗深邃。

他的瞳孔縮緊，不敢看向父親的“臉”

“怎么了，哦，瑪莎太太給你拿了毛巾，記得明天洗干凈還給人家，她實在是太照顧我們了。”

父親的話從沒有五官的黑暗中傳出，原本應該是嘴的位置隨著話語流轉出一點星光。

諾亞僵在原地，嘴巴張了張沒有說出話來。

眼前的一幕實在是太過驚駭，沒有血腥的場景，卻比森林的復眼還要震撼人心。

諾亞強行壓制住恐懼，聲音還有一些微微的顫抖：“嗯，知道了。”

他在腦海中搜索著關于父親面孔的回憶，印象中父親的臉有一些細小的皺紋，下巴有著凌亂的胡茬，五官和諾亞幾乎一致。

只不過眼眸是褐色的，沒有諾亞那般藍的像寶石一樣，那是來自于他的母親。

父親的臉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隨之而來的，面前的父親也逐漸有了五官的輪廓。

眉眼先是慢慢浮現，接著是其余五官。

“又想啥呢，好兒子，是不是看上哪個女同學了，哈哈哈，記得帶回來讓我看看。”父親的話語隨著嘴巴的成形傳來，一雙粗糙的大手在諾亞眼前晃了晃。

面前的父親開始變得和諾亞記憶中沒有差別。

“沒有，只是在想白天的課程。”諾亞裝作平靜的說道，他的聲音已經不再顫抖。“父親，我想早點休息了，我明天還約了克里夫和凱爾他們去玩。”

“好，那我休息了，在工廠里真的是睡不好。”父親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中間隔開的門。

諾亞沒有起身，緊緊的盯著那扇門，父親微微的鼾聲從里面傳來之后，他才放松了緊繃的肌肉。

“小黑，我父親的臉……”

“和你很像，就像我和母親一樣。”小黑似乎是沒看出異常，以為諾亞是在和他閑聊。

“剛才我看到他的臉是一片漆黑的星空，然后五官從星空里緩緩浮現了出來，你沒有發現異常嗎？”

“……沒有，我的視角下你父親的臉一直是正常的。”小黑的觸手好像撓了撓他的頭。“是不是你的神經最近太過緊繃了，產生了幻覺？”

小黑居然沒有發現異常，諾亞還以為小黑一定看到了，只不過太過危險沒有出聲，現在等“父親”走遠之后才敢去問小黑。

連它這個異常探測器都沒有發現問題，莫非真的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可那張星空，距離那么近的情況下看起來是如此的真實，自己盯著的時候好像要被吸進去一樣。

還好那張星空面孔對他似乎沒有惡意，父親也和平常一樣沒有區別，全是對諾亞的關心。

諾亞從書桌前緩緩站起身，躺到了床上。

他閉上雙眼，眼睛卻仿佛是能透過眼皮一樣，一直穿透房屋的屋頂，呈現出外面的夜空，和父親的面孔重合起來。

諾亞翻來覆去，他又起身，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左輪和流彩之瓶，從瓶中取出一個色彩化彈夾換上，又把左輪放在了床頭。

做完這一切，他才感到一絲的心安。

“可能是我最近太緊張了，事情一件接一件，不過明天可以好好休息下了。”諾亞躺回床上，試著對著小黑說道。

小黑沒有回復，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真是奇怪，原來超凡生物也是要睡覺的。

諾亞想著，緩緩閉上眼。

窗外的雨似乎漸漸小了許多，只留下細微的“簌簌”聲。

雨聲帶著困意席卷而來，他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