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風，裹挾著細碎的沙礫，掠過唐王城外的亂葬崗。

采萍跪在一座新壘的土墳前，墳頭沒有墓碑，只橫放著一把殘破的琵琶。琴弦盡斷，琴身布滿裂紋，唯有琴軸處那個“斜月三星“的刻痕依然清晰可見。這是她能為陳識立的唯一紀念——一座沒有遺骨的衣冠冢。

“他們說你是叛將。“她輕聲說，手指拂過斷弦，“可我知道，你守著什么。“

風嗚咽著卷過琴弦，發出凄清的顫音，像極了《十面埋伏》的殘調。遠處，唐王城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模糊。高力士伏誅的消息半月前傳到西域，朝廷追封陳識為忠武將軍，賜金帛厚葬。可誰又能找回戈壁黃沙中那具殘缺的軀體？

采萍從懷中取出一個粗布小包，小心地打開。里面是半塊血玉狼頭佩的殘片，在夕陽下泛著暗紅的光澤。她將它輕輕放在墳前，與斷弦琵琶作伴。

“你哥哥...陳九將軍，他回地宮了。“她對著孤墳低語，仿佛那個人就躺在下面傾聽，“他說要守著渾象，守著你們兄弟倆用命換來的太平。“

一陣狂風突然襲來，卷起墳前的沙塵。采萍瞇起眼，恍惚看到風沙中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挺拔如松，左肩處空蕩蕩的袖管隨風擺動。她猛地站起身，卻只看到一望無際的戈壁，和遠處搖曳的胡楊林。

金黃的胡楊葉漫天飛舞，如同無數戰魂盤旋不去。采萍抱起琵琶，輕輕撥動一根斷弦，破碎的音符隨風飄散。她知道，在這片土地上，有些承諾比石碑更沉重，有些守護比生命更長久。

暮色四合時，她最后摸了摸墳頭的黃土，轉身走向唐王城。身后，斷弦在風中嗚咽，如泣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