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七夕乞巧
七月初七的午后，蟬鳴正盛。林硯秋坐在葡萄架下穿針，竹筐里擺著各色絲線，還有她前幾日繡了一半的鴛鴦帕。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帕子上，金線繡的鴛鴦翅尾閃著細碎的光。
“線都繞成團了。”江敘端著兩碗酸梅湯走過來，見她手指被絲線纏得發紅，伸手替她理開。他的指尖修長，捏著絲線輕輕一挑，打結的地方就松了。她抬頭時，正撞見他眼里的笑意，像被風吹皺的池水，蕩起溫柔的漣漪。
“聽說夜里躲在葡萄架下，能聽見牛郎織女說話呢。”她咬著線頭穿進針孔，針尖在帕子上繡出半朵并蒂蓮。江敘在她身邊坐下，舀了勺酸梅湯遞到她嘴邊：“都是老人編的故事，你也信？”她含著湯勺點頭，舌尖嘗到梅子的酸，忽然想起今早去鎮上，見姑娘們都在買巧果，酥皮上印著七巧圖案，襯得油紙袋都透著甜。
傍晚時起了風，吹得葡萄葉沙沙響。林硯秋把繡好的帕子收進木盒，又拿出幾樣小玩意：染紅的指甲花、裝著清水的瓷碗，還有串用彩線編的同心結。“娘說用指甲花染指甲，能討得巧意。”她搗著花瓣往指尖抹，紅汁沾了滿手，倒像偷拆了胭脂盒。
江敘見她染得認真，忽然從袖中摸出個小錦袋，里面裝著支銀步搖，流蘇上墜著小巧的銀鈴。“昨日路過銀鋪，見這花樣好看。”他替她插在發間，鈴鐺輕輕一晃，響得清脆。她對著銅鏡照了又照，步搖上的銀花映著晚霞，竟比葡萄架下的星光還要亮。
夜深時，兩人果然搬了竹凳坐在葡萄架下。月光透過葉隙灑下來，在地上織出張銀網。她側耳聽了半晌，只聞見風過葉響，忍不住笑自己傻。江敘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她指尖發顫：“聽不見也無妨。”他從懷里摸出個巧果，遞到她唇邊，“有你在身邊，日日都是好時節。”
第六十六章中秋賞月
八月十五的月亮升得早，剛過黃昏，就圓滾滾地懸在樹梢上。院子里擺著張方桌，江敘在上面鋪了塊青布，擺上月餅、石榴、還有壇新開封的桂花酒。林硯秋抱著只玉色瓷盤，里面碼著剛蒸好的藕餅，糯米粉裹著蓮蓉餡，甜香混著桂花香，在晚風里漫開。
“去年的桂花酒太烈，今年特意讓酒坊少放了些曲。”江敘往兩個白瓷杯里斟酒，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細碎的光。她端起杯子抿了口，舌尖嘗到桂花的甜，倒像把整樹的秋香都含在了嘴里。院角的桂樹開得正盛，金粟似的花瓣落了滿地，踩上去軟綿綿的，像鋪了層香雪。
“你看那月亮，比去年的還圓。”她指著天上的圓月，月光落在她臉上，把睫毛染成了銀白。江敘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想起去年此時，她也是這樣指著月亮笑，只是那時她還梳著雙丫髻，喝了半杯酒就醉得趴在桌上，手里還攥著塊沒吃完的月餅。
正說著，有雁群從月下飛過，翅膀劃破銀輝，留下淡淡的影。林硯秋忽然起身，從屋里抱出個木匣，里面裝著她攢了許久的兔兒燈。“去年的燈壞了，我重新糊了個。”她點亮燭火，紙糊的兔兒眼睛亮起來，在地上投出個蹦跳的影子。
兩人提著燈在院里慢慢走，鞋尖沾了桂花瓣。她忽然停住腳步，轉身時兔兒燈的光映著她的臉：“還記得去年你許的愿嗎？”江敘伸手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指尖觸到她耳后的碎發，輕聲道：“記得。”他的聲音混著桂花香，落在她耳邊，“愿年年此時，都能與你共賞這輪月。”
第六十七章重陽登高
九月初九的清晨，霧氣還沒散。林硯秋背著竹簍站在院門口，里面裝著剛蒸的米糕和兩壺熱茶。江敘肩上扛著件厚披風，見她鼻尖沾著露水，伸手替她把帽繩系緊：“山路滑，跟著我走。”
鎮子西頭的山不高，卻生滿了楓樹，此時葉子紅得像燃著的火。兩人踩著落葉往上走，腳下發出窸窣的響。她走得急，裙擺勾住了路邊的荊棘，江敘連忙替她解開，指尖掃過她的腳踝，觸到片冰涼的露水。“慢點，”他握住她的手，“這山路我小時候常走，閉著眼都能摸到山頂。”
半山腰有座涼亭，石桌上還留著前人刻的字。林硯秋把米糕擺出來，桂花味的甜香引來了兩只山雀，蹦跳著落在欄桿上。江敘往她手里塞了塊米糕，自己卻從竹簍里拿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她愛吃的糖炒栗子，殼已經被他提前捏開，露出金黃的果仁。
“你看山下。”他指著遠處的鎮子，炊煙從瓦檐間升起，在晨霧里散成淡青的煙。她忽然想起年初踏雪去梅林，那時天地一片素白，如今卻被楓葉染得通紅，倒像時光被誰換了件衣裳。
下山時，林硯秋撿了把紅楓葉子，想夾在書里當書簽。江敘見她彎腰時發間落了片楓葉，伸手替她取下，忽然往她發間插了枝野菊，鵝黃的花瓣沾著露水，襯得她臉頰越發紅潤。“山上的菊花開得野，比院里的有精神。”他替她理著鬢發，指尖碰到她的耳垂，兩人都頓了頓，山風卷著楓葉的紅，漫過彼此發燙的臉頰。
回到家時，暮色已經漫進院子。林硯秋把楓葉夾進《漱玉詞》里，忽然發現江敘正往門框上插茱萸，青綠的枝葉襯著朱漆門，倒像把秋意都釘在了院里。“書上說插茱萸能辟邪。”他轉身時，衣襟上沾著片楓紅，“我不求別的，只愿你歲歲平安。”
第六十八章冬至搓圓
冬至前夜，廚房的燈亮到很晚。林硯秋坐在案前揉糯米粉，江敘在灶前燒火，火光映得他側臉發紅，鬢角的碎發被熱氣熏得微微卷曲。“水夠熱嗎？”她往粉里倒著溫水，指尖沾著雪白的粉，像落了層霜。
“再添把柴就好。”他往灶膛里塞了塊松枝，噼啪的火星濺出來，映得鍋里的水泛起細泡。她把揉好的粉團搓成小圓子，白胖的團子滾在竹匾里，像撒了把碎玉。江敘湊過來想幫忙，卻把粉沾了滿臉，她笑著拿濕布替他擦，指尖擦過他的下頜線，摸到點胡茬的糙。
“要包芝麻餡嗎？”她從壇子里舀出芝麻糖，甜香混著糯米的氣息，在暖烘烘的廚房里漫開。江敘捏起個小粉團，笨拙地往里面塞餡，卻捏破了皮，芝麻糖流得滿手都是。她湊過去舔了舔他指尖的糖，甜意從舌尖漫到心口，他忽然按住她的手，往她嘴里塞了個完整的圓子，糯米的軟混著芝麻的香，在齒間化開時，灶上的水正好開了。
圓子下鍋時，水面浮起層白胖的影子。林硯秋盛了兩碗，往她碗里多放了勺糖：“冬至要吃圓子，寓意團團圓圓。”江敘看著她碗里的圓子，忽然想起去年冬至，她染了風寒，他守在床邊喂她喝姜湯，那時她臉燒得通紅，卻還惦記著沒做圓子。
窗外飄起了細雪，落在窗欞上簌簌作響。兩人坐在灶前的小凳上，捧著碗熱湯，看圓子在碗里打轉。林硯秋忽然抬頭，見燈光映著他的眉眼，溫和得像攏了層暖意。“你看，”她指著窗外的雪，“今年冬至也下雪了，和去年一樣。”
江敘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尖纏著她腕間的紅繩——那是今早他用朱砂染的，說冬至系紅繩能祛寒。“不一樣，”他低頭看著她的眼睛，里面盛著燈花，還有他的影子，“今年有你在身邊，雪都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