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十八年(公元494年),深冬。
舊都平城(今山西大同)早已被甩在車駕揚起的、經月不散的滾滾煙塵之后。那曾盤踞北疆、吞噬了拓跋氏數代心血的雄渾塞堡,漸漸在記憶里褪成一片模糊的灰黃。取而代之占據視野的,是眼前這座氣勢恢宏、卻遠未竣工的巨城——洛陽。
車隊碾過因連日霜凍而堅硬如鐵的官道,蹄鐵與車轅單調的撞擊聲悶雷般滾過冰封的原野。一座座正在夯筑的巨大城墻墩在慘白冬日下聳立,裸露著新鮮的夯土斷面,像大地結痂的猙獰傷口。遠處更宏大的宮室基址尚覆著薄雪,輪廓粗糙,空有骨架而無血肉,更像某種蟄伏的巨獸骸骨。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新土氣息、木料刨花味道、燃燒不盡的濕柴煙霧,還有數萬人勞作、牲畜喘息與寒霜交織形成的渾濁壓迫感,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隨駕遷來的鮮卑貴族心頭。
拓跋曜蜷縮在厚重的氈車角落里,粗糙的毛氈邊緣扎得他臉頰發癢。車簾縫隙灌進的寒風,裹挾著那股“新家”特有的粗礪氣味,鉆進鼻腔。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裹緊了身上那件絳色圓領窄袖的鮮卑舊袍。袍袖還算干凈,領口卻已有些磨損發亮,顯出一種洗不掉的疲憊,如同此刻他強撐的眼皮。
“平城…真回不去了?”一個帶著濃重平城鄉音的低沉嗓音在車廂角落響起。那是坐在他對面的庫汗老叔,一個頭發花白、臉頰刻滿風霜溝壑的老部族勇士。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捻著腰間皮質刀鞘上的銀飾,發出咯吱輕響,渾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車壁上搖晃的油燈。
拓跋曜張了張嘴,喉頭卻像被那渾濁的空氣堵住。說什么?說陛下詔書里描繪的煌煌氣象,河洛之富庶,天下之中樞?這些文官們反復誦讀的大道理,在這彌漫著營建塵土和失敗氣氛的車廂里,顯得如此遙遠空洞。他只能扯動僵硬的嘴角,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嘆息,權作回應。車內其余幾人亦保持著沉默,一種沉重的、對未來無名的恐懼,隨著顛簸的車輪壓過每個人的脊背。
當巍峨卻尚未完工的洛陽宮門輪廓在鉛灰色天幕下顯出巨影,一陣極低、卻異常尖銳的喧囂開始在龐大的隊列中蔓延。像水滴落入滾油。
“看!那就是南宮基址?天爺爺,還沒咱平城的城墻高!”有人低聲驚呼。
“這鬼地方能打仗?四周平平坦坦,連個山包都少見!”更有人帶著戰士的本能發出嗤之以鼻的冷哼,“漢人那套‘天險不如人和’,放屁!沒墻沒寨,胡騎一個沖鋒就完蛋!”
“聽說新詔令下來了,進了洛陽城就得剃發!剃發!祖宗傳下來的辮子,那是狼神賜予的勇氣!”庫汗老叔猛地嘶啞出聲,因激憤而劇烈咳嗽起來,手指死死抓住胸口的袍襟。
“還有那勞什子漢話!說得舌頭都打結!進了城,難不成讓我們這些提刀的手去搖筆桿子?”一個聲音滿是怨毒與不屑。
“狗屁新政!平城待得好好的,折騰什么遷都!漢人是想把我們泡軟了,好慢慢磨死!”這論斷帶著赤裸裸的恐懼和挑撥,立刻引來一片壓抑的附和聲。
拓跋曜聽著這些幾乎不加掩飾的怨恨低語,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越攥越緊。他下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袖袋深處的一個小布包——里面是幾塊老母親偷偷塞給他的平城帶出來的、風干硬實的乳酪。那一點點粗糲的咸膻,成了他此刻對抗巨大不安的唯一支點。他用力咽了口唾沫,企圖壓下喉頭翻涌的苦澀。風暴,已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開始醞釀,只等一個引爆的時機。
沉重的車駕最終停在了一片巨大的、未經鋪墊的夯土地基上。這里將是未來朝堂的正門廣場,此刻卻只有泥土和散亂的草屑。無數旌旗在呼嘯的寒風中獵獵作響,發出撕裂布帛般的噼啪聲。旌旗下是以馮太后舊部為核心的漢官班列,身著寬袍大袖的深色朝服,筆直地立在泥地里,紋絲不動,宛如一座座沉默的石碑。他們對面的鮮卑勛貴宗室隊列,則截然不同。皮袍翻毛、窄袖束腰,頭戴插羽的鮮卑帽,腰間環佩著彎刀和匕首。隊伍參差不齊,站姿各異,有人因寒冷跺腳,有人因不滿而低聲交談,更有人目光桀驁,毫不掩飾地睥睨著對面那群“儒弱”的漢臣。風刮過,帶來泥土味、汗味、馬糞味、還有兩邊涇渭分明的審視目光,如同無形的刀刃在半空中交鋒。
空氣緊繃如即將斷裂的弓弦。
一陣壓抑的寂靜中,巨大的車簾被無聲拉起。一身玄底赤緣十二章帝王袞冕的年輕君王——拓跋宏(孝文帝元宏),邁步而出,登上臨時搭建的土階高臺。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卷過他寬大的袍袖和垂旒冕冠上的珠玉,發出細碎的碰撞聲,也吹拂起他年輕卻已透出幾分冷峻孤高的面龐。
拓跋曜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他離得并不遠,能清晰看到皇帝那雙微微凹陷、此刻正燃著驚人光亮、仿佛蘊含雷霆的眼眸,掃視過臺下混亂的隊列。那目光深沉銳利,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陛下的右手習慣性地搭在腰間那柄代表最高權力的玉具劍上,骨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果然,當他的目光落在勛貴隊列前排,那個正對著一個漢官小吏齜牙咧嘴、手指按在彎刀鞘口蠢蠢欲動的庫汗老叔身上時,眼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庫汗烈!”一聲帶著金屬質地般的沉喝驟然響起,壓過呼嘯的北風,清晰地炸響在每個人耳邊,“退下!”
這一聲命令,徹底引爆了庫汗老叔壓抑了一路的怒火,也點燃了整個勛貴隊伍長久以來對新政、對漢官、對這場不情不愿遷徙的積蓄不滿。
“陛下!”庫汗烈猛地踏前一步,粗糙的手指幾乎戳到對面那漢官小吏蒼白的鼻尖,嗓音嘶啞洪亮如同獸吼,震得那瘦小的漢官渾身一抖,“這幫酸唧唧的漢狗!憑什么踩在咱頭頂!在平城時他們就只會咬文嚼字礙手礙腳!這剛來新地方,狗膽倒更大了!敢擋老子道!”
“就是!”旁邊立刻有人粗聲粗氣地附和,同樣按住了刀柄,“平城的宮墻多厚實!這里算個什么鳥宮殿!連墻都沒封頂!皇帝住得,俺們就活該在冷風里杵著?”
又一人更大聲吼道:“剃發!說老子這頭發礙了誰的眼?辮子是俺爹娘的骨血給的!狼神爺看著!誰敢動老子的辮子!老子跟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說漢話!舌頭都捋不直!憋死爺了!”“遷都!遷個鳥蛋!老家不要了?守陵的祖宗都要哭死了!”
越來越多的粗豪叫罵匯成一股喧囂的怒潮,裹挾著濃重的鄉土怨氣和戰士的蠻橫,肆無忌憚地沖擊著沉默的漢官隊伍。對面一片死寂,唯有衣袖在風中翻動的細微聲響和一張張繃緊、略帶驚懼的面孔。漢官們雖站著不動,眼神卻已開始回避,身體微微后縮,顯出一種本能的驚懼和無聲的對抗。
拓跋宏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如同覆蓋了一層冬日最堅硬的冰凌。目光中的怒意在洶涌的喧囂中快速累積、凝實,最終化為一種令人窒息的冰冷寒流。他搭在劍柄上的手指緩緩握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叮!”
“檢測到宿主強烈求生意志及核心痛點(社畜之茍命本能?)。適配中…綁定中…”
“嘀——!”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波動的金屬提示音,猝不及防地在拓跋曜的腦仁深處炸響!這聲音如此清晰、突兀,完全蓋過了周遭的喧囂。
拓跋曜渾身劇震!如同被無形的雷霆劈中!眼前猛地一黑,耳中嗡嗡作響,幾乎站立不穩。庫汗老叔那憤怒的咆哮、勛貴們的鼓噪、呼嘯的風聲…所有的聲音瞬間被拉遠、模糊,被這突如其來的、冰冷的機械聲完全壓制!
「系統檢測:目標時代(北魏)遷都洛陽初期,主體文明沖突指數:MAX。主要沖突類型:鮮卑貴族排斥漢化,皇權壓制反抗,文化斷裂高危!」
「檢測到目標身份:低級鮮卑御前傳話郎官(拓跋曜)。能力評估:中(嘴皮子尚可),膽魄評估:極低(社畜級慫包),可利用價值:存疑(唯一綁定候選)。」
「強制綁定完成。」
「歡迎宿主拓跋曜登臨‘漢化KPI地獄式生存系統’。」
「核心任務:化解族群沖突,推動漢化改革。任務評定:S級(地獄深淵難度)。完成度:0%。」
「宿主初始生命能量:100點(普通青年均值)。警告:失敗懲罰:生命能量扣除(輕則減壽,重則即刻抹除)。成功獎勵:官階提升,生命能量增益,特殊道具。」
「新手引導啟動:目標——化解當前孝文帝朝堂遷都暴走危機(新手保護模式下唯一觸發任務)。」
「任務倒計時:10…9…」
伴隨著毫無起伏的帶有金屬質感的聲音,一串半透明的、散發著幽藍色熒光、仿佛來自幽冥深處的詭異字符憑空懸浮在拓跋曜的視界正中央,邊緣還在輕微閃爍:
【任務:平息御前亂象,展現漢禮價值(新手)】
【獎勵:生命+5點;【新手大禮包】x1】
【失敗懲罰:生命-10年!】
“十年?!”拓跋曜的魂兒差點被眼前這鬼畫符般的懲罰給吸走!劇烈的眩暈感和前所未有的恐懼,像兩把無形的重錘,狠狠鑿擊著他的太陽穴!心臟瘋狂擂鼓,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震得他指尖發麻。那“十年”二字,血淋淋如同烙鐵般燙進他的視網膜深處!十年壽元!這根本不是任務,是赤裸裸的催命符!他連滾帶爬沖進這“漢化KPI”的第一天,腳還沒在洛陽這坑洼的泥地里站穩,就要被人開局直接扣走十年?!還他媽是“新手保護期”?!哪家新手保護是要人命十年起扣?!
他猛地抬眼望向高臺。拓跋宏眼底那凝實的冰寒風暴已如實質,右手拇指甚至已經頂開了玉具劍的鯊魚皮劍鞘,露出一線攝人心魄的寒芒!暴怒的君王,下一秒就可能拔劍立威!下方勛貴們的狂躁叫罵更是火上澆油。空氣中濃郁的血腥氣仿佛已經在醞釀!是實體的血,更是他拓跋曜的生命線在滴滴答答飛速流逝!
身體里的血液像是瞬間被抽干,又驟然沖上頭頂。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只剩下那不斷跳動的幽藍色倒計時數字,一下、一下、狠狠地敲打在他即將崩潰的神經上!不能猶豫!必須做點什么!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憑著求生的本能,用盡胸腔里殘存的最后一點氣息,爆發出超越自身極限的嘶吼:
“停——!”聲音嘶啞凄厲,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幼獸,在巨大的喧囂與皇帝的怒意威壓中,竟也撕裂出一道縫隙!
這一聲用盡全身力氣、破音的嘶吼,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水。
庫汗老叔正唾沫橫飛地指著那個幾乎要軟倒的漢官小吏,那句“狗東西,老子扒了你的皮”才吼到一半,被這突如其來、近在咫尺的凄厲吼叫猛地打斷!他下意識地扭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溜圓,臉上還凝固著憤怒和一絲茫然。
他旁邊一個正準備跟著起哄吼叫的壯碩貴族,嘴巴已經張得老大,卻愣是一個音節都沒再蹦出來,滿臉錯愕地瞪著聲音的來源——那個平時悶聲不響、總是佝僂著背的傳話郎官,拓跋曜。
整個勛貴隊列前沿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喧鬧的聲浪出現了一瞬極其短暫的凝滯。連那些站在后面、并未聽清具體喊聲、卻感覺前方節奏被打亂的人,也下意識地收了聲,疑惑地向前張望。
連臺上劍拔弩張的拓跋宏,眼底那洶涌的怒意也因這聲意料之外的叫停而產生了極細微的波動。他那幾乎要拔劍的手指微微一頓,冰冷的目光倏然轉來,精準地鎖定了下方隊列中那個踉蹌站出一步、臉色慘白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的年輕郎官。
死寂。
比之前勛貴們鼓噪時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凍土廣場。所有的目光,驚疑的、憤怒的、恐懼的、探究的,如同成千上萬支冰冷的箭矢,瞬間聚焦在拓跋曜一人身上!
大腦徹底空白。先前那點鼓蕩的、破釜沉舟的氣力,在這萬箭穿心般的注視下,瞬間土崩瓦解。完了!這是拓跋曜此刻唯一的念頭。他到底干了什么?他阻止了什么?他只是怕死!怕那該死的系統扣掉十年陽壽!現在倒好,皇帝的怒火可能立刻就要把他燒成灰!勛貴們的拳頭下一秒就能砸到他臉上!
那幽藍色的倒計時依舊無情,冷酷地盤踞在視野角落:【3…2…】
“呃…呃…”拓跋曜的喉嚨像是被粗糙的砂紙堵死,只剩下無意義的氣音。腿肚子轉筋,膝蓋發軟,只想立刻縮回人群里或者找個地縫鉆進去。
「警告!任務失敗率100%!生命能量扣除程序即將啟動:10年!」
冰冷的系統音再次響起。
“十年!十年啊!”內心在瘋狂咆哮,絕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沒頭頂。就在這思維徹底宕機、身體背叛意志的關鍵瞬間,庫汗老叔剛才那句咆哮如同被按了無限循環,突然在耳邊炸響:
【狗東西,老子扒了你的皮!】
【皮!】
【扒皮?】
混亂的思維碎片如同暴風雪中的火星猛烈碰撞!扒皮…皮?禮儀!漢禮!
拓跋曜模糊的視線像是瞎貓撞上死耗子,被老叔方才劍拔弩張指向的那個小吏吸引過去。
那小吏面色慘白,如同風中的枯葉,身體篩糠般顫抖著,在勛貴們的怒視下幾乎站立不穩,可他身上那件漿洗得有些發白的深青色漢式官袍,下擺的束帶卻依舊歪歪斜斜地系著,袖子上代表品級的紋飾清晰可見,整體居然還能撐出一個“官”的架子!雖狼狽,卻仍有一種“衣冠”的象征意義頑強地挺立著。
而這件勉強維持的“官服”,在庫汗老叔暴怒的臟話(扒皮!)和周圍鮮卑勛貴們雜亂無章的皮袍、環刀、不整的儀容(包括他拓跋曜自己皺巴巴的袍子)對比之下,陡然變成了一根微弱但異常顯眼的救命稻草!也許…衣服?禮儀?
這個想法荒謬又毫無把握,純粹是被扣掉十年陽壽的恐懼硬生生從大腦深處榨出來的最后一點汁液。
拓跋宏冰冷的視線如同兩道冰錐,穿透稀薄的空氣,牢牢釘在他身上。這位年輕而暴怒的皇帝,顯然已經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能感覺到庫汗老叔等人的怒火即將再次噴薄而出。
「1…任務失敗。扣除宿主生命能量:10年。」幽藍色的數字閃爍一下,如同宣告死亡的鍘刀無情落下。
“呃啊!住口——!”就在系統判定“失敗”、倒計時歸零、那“十年”二字血光一閃的瞬間,拓跋曜像是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脊背!極致的恐懼徹底壓倒了懦弱,一種瀕死的瘋狂支配了他!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爆發出比剛才更加嘶啞、扭曲的吼叫!這已經不是阻止,是垂死的哀嚎!
這一聲凄厲得不似人聲的“住口”,竟如魔咒般硬生生打斷了庫汗老叔即將脫口而出的下一句辱罵!所有人都被這瀕死野獸般的叫聲徹底驚住!連拓跋宏都因這極致變調的聲音而眉峰一聳!
千載難逢!拓跋曜根本沒時間喘氣,也沒時間思考,大腦里只剩一根弦在瘋狂嗡鳴——說!說點東西!他順著剛才那個“扒皮(衣服)——漢官(禮儀)”的模糊聯想,指向那瑟瑟發抖的漢官小吏,用盡胸腔里最后一點殘破的氣息,用一種近乎斷氣般、吐字不清卻強行拔高的尖利嗓音奮力擠出話:
“禮!禮——!”他喘著粗氣,每一個字都像從燒紅的炭火里扒拉出來的,“陛…陛下!衣冠!朝堂!不可…不可失禮!大漢…呃…漢家威儀,就在這…就在這一身衣服,這行禮的…呃…規矩里啊!”
他根本沒時間組織語言,完全是憑著瞬間的念頭和求生的本能往外倒詞語。什么“大漢威儀”,什么“行禮規矩”,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么。眼神慌亂地掃過面前勛貴們不整的衣袍和腰間的兵器,又下意識地試圖模仿記憶中看過的漢官朝儀動作,慌亂中拱手,卻因手臂發抖差點把自己拍了個趔趄,像個剛學走路又突然要表演雜技的木偶,狼狽不堪地卡在了原地,全身僵直。
廣場徹底陷入一片詭異的、死水般的寂靜。
庫汗老叔眼睛瞪得像銅鈴,似乎完全沒聽懂這半死不活的年輕人在說什么“禮”“衣服”之類的鬼話,只覺莫名其妙。“衣冠?老子這身狍子皮不比那身花布結實暖和?”他低聲咕噥了一句,滿是不解。
其他勛貴也是一臉茫然加鄙夷。漢官隊伍那邊更是死寂一片,不少人微微蹙眉,那被指的小吏干脆嚇得把腦袋埋得更低了——這小拓跋郎官指著他們喊禮義?他自己都站不穩!這是失心瘋了嗎?還是故意嘲諷?
高臺上的拓跋宏,目光深處驟然掠起一絲極其復雜的暗流,快如閃電,幾乎難以捕捉。那里面似乎有怒火被強行打斷的殘燼,有對這個傳話郎官膽敢當眾失儀、說出如此不成體統卻似乎觸碰到了某些關鍵點(衣服、朝禮)話語的巨大震驚,甚至還有一絲…荒謬絕倫到近乎扭曲的荒誕感?
但他臉上的冰霜卻比剛才更厚了一層!拓跋曜那句“漢家威儀就在這衣服規矩里”,簡直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里又潑了一瓢冷水!這不是化解矛盾,是在火上澆油!尤其是對那些本就對新政心懷怨恨、視漢服如同枷鎖的勛貴而言!
果然!
“放你娘的屁!”庫汗老叔猛地回過神,感覺自己受到了更深的愚弄和侮辱!“衣服?規矩?狗屁的威儀!老子在馬上砍翻三個柔然探子的時候,你小子還在平城啃奶疙瘩呢!靠一身布衫子就威儀了?!”他怒氣更盛,一步踏前,粗糙的大手直接就要朝拓跋曜那單薄的肩膀抓去!旁邊的勛貴眼中也燃起怒火,紛紛準備上前。
系統呢?!拓跋曜在心中絕望地嘶吼。十年!十年已經扣了?!還是立刻抹殺?!他感到庫汗老叔帶著血腥氣和馬膻味的大手帶起的勁風撲到面門,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下來!
然而——
「嘀!檢測到宿主成功觸發‘形式主義初步理解’關鍵詞(衣冠、禮儀),一定程度上干擾了沖突升級進程(雖效果存疑且可能反向拉仇恨)。任務‘化解當前危機’結果:勉強中止/但未解決(判定:任務最底層完成線擦邊)。」
「扣除10年生命能量失敗(BUG?)。執行最低懲罰邏輯:扣除生命能量1年!(宿主體驗版特惠)」
「新手任務完成度:1%(象征性鼓勵)。發放對應獎勵:生命+0.05點(四舍五入約等于0)。【新手大禮包】縮水至【新手安慰劑】x1(已發放至系統空間,請查收)。」
還沒等拓跋曜理解這系統提示里滿滿的“嘲諷”和“摳門”,一股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驟然攫住了他!像是有人拿燒紅的鐵釬狠狠捅進脊柱,瞬間抽走了一股生命本源!眼前猛地一黑,心臟如同被巨手攥緊后狠狠摔在冰面上,驟然停頓了那么一瞬!冷汗瀑布般從每一個毛孔里涌出,瞬間浸透了里衣,帶來刺骨的寒意!一種強烈無比的空虛感和不可抑制的疲憊瞬間侵占全身,四肢百骸酸軟得只想立刻癱倒在地!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瀕死的悶哼從拓跋曜緊咬的牙關里溢出。
就在他身體劇烈搖晃、眼看就要撲倒在冰冷泥地里的瞬間,一股巨大的、根本無法抵抗的威嚴力量降臨了!
“——啪!!!”
一聲清脆到令人心悸的裂帛聲,像凜冽的閃電撕破廣場的死寂!
拓跋宏那戴著玄黑赤緣袞服大袖下的手臂猛地揮落!玉具劍冰冷的金屬劍鞘末端并未完全脫鞘,但那沉重、堅硬的玉質劍摽(柄端裝飾),帶著帝王極致的憤怒和力量,狠狠砸在他身側的銅制儀仗獸首上!
“噹——!!!!!!”
一聲巨大無比、震徹全場的金鐵交鳴爆響!那精銅鑄造的獸首儀仗被砸得猛地一顫,堅固的銅皮瞬間向內凹進去一個不淺的坑!刺耳的余波在廣場上空猛烈震蕩、回蕩!無數旗幟在聲波中劇烈抖動,連帶著下方所有人的耳膜都在嗡嗡作響!心臟仿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狠狠捶了一拳!
庫汗老叔抓向拓跋曜的手僵在半空,臉色驟變!
拓跋宏收回手,目光如同萬載玄冰,緩慢、沉重、極其壓迫地掃過整個泥地廣場上每一張臉,每一個勛貴,每一個漢官,每一個士兵。他此刻的神情,已經不是單純的怒火,而是一種足以凍裂靈魂的絕對冰寒,其中蘊含的意志比寒冬的洛陽更加堅硬!
他開口了。聲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每一個字卻都像淬了冰的鋼針,清晰無比地扎進每個人的耳膜:
“衣冠?”
“禮儀?”
“大漢威儀?”
每吐出兩個問句,短暫的停頓都如同重錘敲打在心頭。他目光緩緩掃過那些身穿皮袍、帽子歪斜、握著刀柄的勛貴,眼神如同看著一堆毫無價值的朽木:
“朕看見的,是禽獸沐猴而冠!是披著人皮的豺狼!”
那目光如刀,刮得庫汗老叔等人臉上刺痛!拓跋宏的視線最終冰冷地掠過剛剛因劇痛而佝僂、因那巨響而驚魂未定、幾乎站立不住的拓跋曜,眼神里充滿了暴風雨來臨前的極致壓抑:
“失禮者……”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之上的霹靂,裹挾著磅礴的怒意和徹底失控的決絕,轟然炸響在所有人頭頂:“統統該死!!”
這四個字,如同最后一道喪鐘的轟鳴!將全場最后一絲僥幸徹底碾碎!
「叮!警告!超級沖突‘帝王暴走’狀態已確認觸發!宿主拓跋曜已被卷入核心漩渦!」
【緊急鏈式任務】生成:
【任務1:在‘雷霆之怒’下保住自己小命(倒計時:陛下發話結束后的下一秒)。】
【任務2:轉移核心矛盾焦點,避免陛下今日徹底引爆勛貴集體炸毛(倒計時:極其有限)。】
【任務3:提出一個貌似可行的“文化融合小方案”止血(建議:看看你抽到的‘安慰劑’!)。】
【最終目標:將局面從“殺人見血”強行扭回“還能坐下聊聊(哪怕不情愿)”的底線!】
【獎勵:???(能活著就是最大獎勵)】
【失敗懲罰:當場死亡概率99.99%,剩0.01%概率被憤怒的勛貴撕碎!】
幽藍色的系統任務列表如同催命符,瞬間占滿了拓跋曜慘白的視界!
皇帝的宣判如同斷頭鍘落下的風聲!勛貴們臉上的驚愕迅速轉為更加狂暴的怒意和絕望下準備拼死反抗的猙獰!無數兇狠的目光交織如網!殺意沸騰如巖漿!
死亡,就在下一秒!
系統!拓跋曜在心里發出無聲的、歇斯底里的咆哮!幾乎是憑著本能,他的意識在劇痛和眩暈中狠狠撞向那個剛剛出現、微縮成一個可憐小包裹圖標的【新手安慰劑】!
一個簡陋至極的物品信息框彈出:
【物品:新手安慰劑(未開啟)】
【類型:一次性精神(?)道具】
【效果說明:開啟后,宿主可在2分鐘內獲得一次‘精神高度活躍(胡言亂語級)’狀態。注意:效果極其不穩定,副作用未知。系統建議:燒香。】
燒你個頭!開!給我開!
意識狠狠點下!虛擬的包裹圖標無聲碎裂!
嗡——!
感覺極其怪異。前一秒還沉浸在巨大的痛楚和瀕死的恐懼中,下一秒,一股異常強烈的思維爆炸感在他腦海里猛然炸開!仿佛是壓抑的山洪瞬間沖垮堤壩!思維像脫韁的野馬,在意識的平原上瘋狂地、毫無邏輯地奔騰亂撞!眼前的世界似乎清晰了一剎那,隨即又被無數飛速掠過的、混亂無序的意象碎片所淹沒!
饑腸轆轆的感覺在“精神活躍”狀態下被無限放大!那個該死的新手安慰劑簡直就像是胃袋穿孔特效藥!眼前似乎有滾燙的蒸汽在升騰,幻覺中飄來鮮香麻辣的熟悉味道…是火鍋!鴛鴦鍋!家鄉的酒肆冬日里驅散嚴寒的救贖!清湯寡水那邊煮的是白菜豆腐,但紅油翻滾沸騰的那一邊…
紅…湯?
鮮卑的紅…漢人的白…
分離又融合…
在同一個鍋里…
那個瘋狂的、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誕不經的念頭,就是在這一片混亂的思維爆炸和強烈的生理饑餓感驅使下,如同天外隕石,硬生生砸進他那被系統搞成一團糨糊的意識深處!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
就在拓跋宏那驚天動地的“統統該死!”余音還在銅獸首上空猛烈回蕩,即將徹底點燃鮮卑勛貴這桶爆裂火藥,連他自己都將瞬間粉身碎骨的最后一秒!在思維爆炸狀態中強行擠出最后一絲清明,拓跋曜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甚至帶上了那“安慰劑”賦予的、不顧后果的嘶啞癲狂,發出了他能發出的、最高的破音尖嘯:
“陛下——!!!”
“紅白各一半!湯水隔開煮!!!”
“一鍋——同心——能活啊——!!!”
這聲嘶喊,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和僅剩的勇氣。他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直挺挺地向著冰冷堅硬、遍布碎石的泥土地面栽倒下去。意識墜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是遠處尚未封頂的洛陽宮墻的巨大陰影,和他臉頰即將觸及的泥地上那些尖銳的小石子。
整個世界瞬間陷入絕對的死寂。
風好像都停了。
旗幟不再飄揚。
銅獸首的哀鳴徹底消失。
所有憤怒的咆哮和緊張的喘息,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扼住。
只有那幾句嘶喊的余韻,鬼魅般在這片充斥著泥土與絕望的廣場上空,來回飄蕩、盤旋。
“紅白…各一半?”
“湯水…隔開煮?”
“……一鍋同心…能活??”
沒錢修什么仙?
老者:“你想報仇?”少年:“我被強者反復侮辱,被師尊視為垃圾,我怎么可能不想報仇?”老者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嘆道:“好孩子,我來傳功給你吧。”少年驚道:“前輩!這怎么行?”老者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少年看著手機上的變化,震驚道:“前輩!這哪里來的百年功力?”老者微微一笑:“好孩子,這是你在天庭的備用功力,以后急用的時候隨用隨取,別再被人侮辱了。”少年皺眉:“這不是法力貸嗎?我怕……”老者:“天庭是大平臺,新用戶借百年功力有30天免息,日息最低半天功力,還沒你吐納一周天多。”……張羽冷哼一聲,關掉了上面的廣告。
太虛至尊
(又名《玄靈天帝》方辰)”江凡,我后悔了!“當許怡寧發現,自己寧死不嫁的窩囊未婚夫,娶了姐姐,將她培養成一代女帝時,她后悔了。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任性的讓姐姐替嫁!
從斬妖除魔開始長生不死
消耗壽元灌注武學,可無限進行推演。沈儀凡人之軀,壽數不過百年,所幸可以通過斬殺妖魔獲取對方剩余壽元。在邪祟遍地的亂世中亮出長刀,讓這群活了千百年的生靈肝膽俱裂!從【鷹爪功】到【八荒裂天手】,從【伏魔拳】到【金身鎮獄法相】!沈儀偶爾也會沉思,這壽命怎么越用越多了?他收刀入鞘,抬眸朝天上看去,聽聞那云端之上有天穹玉府,其內坐滿了千真萬圣,任何一位都曾經歷無盡歲月。此番踏天而來,只為向諸仙借個百萬年,以證我長生不死大道。……此書又名《讓你氪命練武,你氪別人的?》、《道友請留步,你的壽元與在下有緣》。
茍在初圣魔門當人材
呂陽穿越修仙界,卻成了魔門初圣宗的弟子。幸得異寶【百世書】,死后可以重開一世,讓一切從頭再來,還能帶回前世的寶物,修為,壽命,甚至覺醒特殊的天賦。奈何次數有限,并非真的不死不滅。眼見修仙界亂世將至,呂陽原本決定先在魔門茍住,一世世苦修,不成仙不出山,奈何魔門兇險異常,遍地都是人材。第一世,呂陽慘遭師姐暗算。第二世,好不容易反殺師姐,又遭師兄毒手。第三世,第四世……直到百世之后,再回首,呂陽才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一代魔道巨擘,初圣宗里最畜生的那一個。“魔門個個都是人材,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這里的!”
夜無疆
那一天太陽落下再也沒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