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山一行，江然自覺收獲頗豐。

體內的氣感如初春的溪流，潺潺流動，遠比之前那點可憐的涓滴要壯闊。

他盤膝坐在靜室，將從庫房里取來的幾株凝氣草擺在身前。

老爹的玄鐵令當真好用。

江然閉上眼，沉心靜氣。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天地間的靈氣與自身的氣感遙相呼應，這便是感氣境的標志——靈竅已開，能與外界建立聯系。但這種聯系終究隔著一層窗戶紙，無法真正化為己用，在頂尖凡人武者面前，并無壓倒性優勢。

而他現在要做的，便是捅破這層窗戶紙，將那股靈氣真正納入體內，循環往復。

一旦功成，便是第二階納氣境，屆時力量速度暴漲，一躍三米，奔若快馬，才算是真正踏入了超凡武者的門檻。

他運轉心法，凝氣草的藥力化作一股暖流，與體內靈泉帶來的氣感匯合，沖向那道無形的壁障。

一次。

兩次。

一個時辰后。

江然睜開眼，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娘的。

那股氣流每次沖到關隘前，都功虧一簣，軟綿綿地散掉。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扇門，可就是推不開。

自己這天賦，當真如此不堪？

江然心里忍不住吐槽。

這破角色的初始屬性點，怕是全加到臉和家世上了吧。

在游戲里，遇上這種瓶頸，玩家吃一顆對應品級的破障丹也就過去了。

可現在自己不是玩家，是個實打實的NPC。

難道這方世界的土著突破，也得靠嗑藥？

這修行之路，未免也太不友好了。

罷了，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事已至此，先睡覺吧。

他伸了個懶腰，倒頭便睡，仿佛剛才的突破失敗只是件無足掛齒的小事。

........

翌日，日上三竿。

江然睡得正香，臥房外傳來了王護衛沉穩的聲音。

“世子?！?

江然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不想理會。

王護衛的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再次響起：“春風樓的金媽媽派人傳話，說新到了一批南邊來的水靈姑娘，問您今晚要不要過去聽聽曲兒。”

被窩里，江然的耳朵動了動。

片刻后，他猛地坐起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著懶腰走出臥房，陽光刺得他瞇起了眼。

“聽曲兒？本世子是那種俗人嗎？”

他對著門外的王護衛，一臉正氣，義正言辭地呵斥道：“俗不可耐！告訴金媽媽，以后這種事不要再來煩我！本世子現在一心向道，不近女色！”

王護衛面無表情地躬身：“是?！?

江然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補充了一句：“對了，你去備車，本世子要去春風樓一趟?！?

王護衛：“……”

江然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

“修為的事急不來，但許下的諾言，得一件件兌了。做人，得講信用，尤其是對我這種凡事都要留后手的人而言，信用這東西，關鍵時刻能救命。我是去辦正事的，你懂不懂？”

王護衛低頭，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屬下，懂了?！?

.........

春風樓。

金媽媽捏著一張江王府開具的票據，笑得滿臉的褶子都開了花。

王府不僅幫她繳清了稅款，還額外賞了一大筆銀子。

她扭著腰肢湊到江然身邊，身上那股濃郁的脂粉氣幾乎要將人淹沒。

“哎喲，大公子，您可真是奴家的活菩薩?！?

“您這恩情，奴家這輩子都還不清了，下輩子做牛做馬……”

“行了。”

江然搖著扇子，往后撤了半步。

“以后城里有什么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報給我。”

“尤其是那些見不得光的?！?

金媽媽立刻心領神會，拋了個媚眼。

“世子爺放心，這清河城里，只要是喘氣的，就沒奴家不知道的褲襠里那點事兒?！?

“保證給您辦得妥妥帖帖，服服帖帖。”

清河城，一處僻靜的別院。

青磚黛瓦，庭中一樹芭蕉，葉片寬大，綠得沉靜。

這是江然為林軒尋的地方。

償諾。

他不喜歡欠人東西，哪怕只是口頭上的。

院子一側的書房，窗明幾凈。

一排排書架，從《論語注疏》到《南華真經》，塞得滿滿當當。

案上，湖筆徽墨，端硯澄心堂紙，一應俱全。

這些，都是從蔡家那幾條大魚的府庫里，剛抄出來的。

江然靠在門框上，懶洋洋地打量著院子。

“如何？”

林軒站在庭中，一身洗得發白的儒衫，在這樣精致的院落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著那間書房，喉結滾動了一下。

江然的聲音又飄了過來。

“隔壁臥房里的被褥、茶具，也都是新的?！?

“我還為你請了帝京來的大儒，不日即達，助你在此清凈治學，備考秋闈。”

林軒猛地回身，看向江然。

他臉上，有震驚，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種警惕和疏離。

這位江大公子的名聲，他有所耳聞。

今日之恩，已是天大。

再受下去，便不是恩，是債。

是能把他這副讀書人的硬骨頭，都壓垮的債。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江然，長長一揖。

“世子大恩，林軒銘記五內。”

“然，無功不受祿。此等厚賜，林軒愧不敢受。”

“還請世子收回成命?！?

他話說得懇切，腰彎得也很低，姿態做足了。

但那挺直的脊梁，卻透著一股寧折不彎的勁兒。

江然心里樂了。

來了，來了。

NPC傲骨書生的標準劇情模塊。

給他點好處，他渾身難受。

非得把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按在地上，反復摩擦，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麻煩。

江然沒有去扶他。

他踱步走進書房，隨手拿起一冊《春秋》，翻了兩頁，又隨手丟回桌上。

“這些書，都是死物，不如本世子來指點你一番。”

林軒聞言，直起身，眉頭皺起。

他承認江然有手段，有權勢。

但論到學問，一個沉迷酒色的紈绔，能指點他什么？指點他怎么逛窯子嗎？

他心中雖不屑，臉上卻不敢表露，只是壓著火氣反問道。

“世子何出此言？圣賢之言，千古流傳，豈是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