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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無聲的驚雷

夜深得像一潭濃墨。

閻澤璃蜷在書桌前的椅子里,臺燈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昏黃地照亮桌上一小片區域。那本厚重的建筑力學外文書攤開在面前,冰冷的公式和復雜的結構示意圖如同某種晦澀的詛咒,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她的指尖停留在第一百二十七頁。

那一頁展示的是一個大型公共建筑的承重結構分解圖,鋼梁交錯,節點分明,旁邊標注著密密麻麻的應力數據和計算公式。白紀川的話在她耳邊回響——“很有趣”。

哪里有趣?她不是工程師,看不懂這些冰冷的數據和線條。但她看得懂那被紅色箭頭特別標注出的幾個“關鍵應力點”,以及旁邊用小字注釋的“最大承載力閾值”和“失效后果模型”。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一處被特別圈出的節點示意圖,旁邊有一行極小的批注,似乎是前一位讀者留下的,字跡優雅卻冰冷:“此處失衡,連鎖反應,萬籟俱寂。”

心臟猛地一縮,仿佛被那只無形的紅色箭頭刺穿。她幾乎能想象出,當那些支撐著宏偉建筑的關鍵點在同一時刻被精準地破壞時,曾經堅不可摧的龐然大物是如何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然后以一種無可挽回的姿態向內崩塌、湮滅,將其中所有賴以生存的、視為理所當然的一切,徹底埋葬。

*「他遞給我的不是書,是一把雕刻著優雅花紋的鑰匙,輕輕一轉,便能打開地獄的大門,而門內,是我哥哥們驚恐萬狀的臉。」*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無聲地撕裂夜幕,瞬間將房間照得亮如白晝,也照亮了她臉上毫無血色的蒼白和眼底劇烈掙扎的驚懼。幾秒后,悶雷聲滾滾而來,低沉而壓抑,像是巨獸在云層深處咆哮。

雨點終于砸落下來,噼里啪啦地敲打著玻璃窗,急促得讓人心慌。

就在這時,房門被不輕不重地敲響了。不是白紀川那種克制規律的叩擊,而是帶著一種不耐煩的、屬于這個家的張揚。

閻澤璃猛地合上書,心臟幾乎跳出喉嚨。她迅速將書塞進抽屜最底層,用一疊畫紙蓋住,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誰?”

“我。”門外是閻澤恩漫不經心的聲音,“開門,有事問你。”

她走過去打開門。閻澤恩斜倚在門框上,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和古龍水味。他打量了一下她略顯凌亂的房間和蒼白的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么晚還沒睡?琢磨什么呢?”他徑自走進來,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書桌、床鋪,最后落在她臉上,“聽說你今天跟白紀川在美術館待了一整天?”

“……只是幫忙看一些展覽的布局。”閻澤璃低聲說,垂著眼睫,不敢與他對視。

“幫忙?”閻澤恩輕笑一聲,走到書桌前,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桌面上散落的幾張她以前畫的素描,“白紀川那種人,時間精貴得很,會浪費一整天在一個‘幫忙’看布局的人身上?說說看,他都跟你聊了什么?”

他的語氣聽起來隨意,但每一個字都帶著精準的試探。閻澤璃感到后背滲出細密的冷汗。

“就……聊燈光,畫作的擺放,色彩搭配……”她竭力回憶著白天那些看似正常的對話。

“哦?沒聊點別的?”閻澤恩拿起一張她的舊畫稿,上面畫的是母親莊園里早已荒廢的玻璃花房,“沒聊點……關于閻家的?關于我們兄弟幾個的?或者……”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她,“……關于你那個死去的媽的?”

他的話語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她最痛的傷口。閻澤璃猛地抬頭,嘴唇顫抖,幾乎控制不住眼底翻涌的恨意。

看到她這副反應,閻澤恩反而笑了,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他將那張畫稿隨手扔回桌上:“嘖,還是這么不經逗。開個玩笑而已。”他逼近一步,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她臉上,聲音壓低,充滿了警告的意味,“聽著,不管白紀川對你說了什么,表現出多少興趣,你都給我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閻家一個見不得光的影子,一個多余的累贅。”

他伸出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指甲幾乎掐進她的皮膚里。

“別癡心妄想能借著外人攀高枝,或者……搞些小動作。”他的眼神冰冷而殘忍,“否則,我會讓你比現在后悔一萬倍。明白嗎?”

閻澤璃疼得眼眶發酸,卻死死咬著牙,不讓一絲嗚咽漏出來。她看著眼前這張俊美卻扭曲的臉,看著那雙和母親有幾分相似、卻毫無溫情的眼睛,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明白。”她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

閻澤恩滿意地松開手,拍了拍她的臉頰,動作輕佻得像對待一只不聽話的寵物:“乖。早點睡,別整天胡思亂想,你那腦子……不適合想太多。”

他轉身離開,房門在他身后輕輕關上,落鎖的聲響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閻澤璃僵在原地,下巴上還殘留著被掐痛的觸感。羞辱和恨意如同沸騰的巖漿,在她血管里奔涌,幾乎要將她燒成灰燼。她緩緩走到浴室,打開冷水,用力搓洗著被閻澤恩碰過的地方,直到皮膚泛紅。

鏡子里映出一張濕漉漉的、蒼白而扭曲的臉,眼底燃燒著兩簇幽暗的火焰。

“他們的每一次觸碰都像烙鐵,在我靈魂上留下焦黑的傷疤,而這些傷疤終將連成一片,指引著我將他們推向注定的深淵。”

雨下得更大了。雷聲間歇轟鳴。

她回到房間,關掉臺燈,將自己徹底埋入黑暗。只有偶爾的閃電劃過,才短暫地照亮她蜷縮在床上的身影,單薄得像隨時會被風雨撕碎。

不知過了多久,枕邊的手機屏幕忽然微弱地亮了一下。

不是閻家任何人會發的信息。他們從不深夜聯系她,除非是命令或訓斥。

她的心臟莫名一緊,遲疑地拿起手機。是一個未知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有簡短的三個字:

「怕了嗎?」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但她幾乎立刻就知道是誰。

白紀川。

他像是在黑暗中窺視的幽靈,精準地在她最動搖、最恐懼的時刻,投下這顆石子,攪動她本就洶涌的心潮。

他甚至不需要她回答。這條信息本身就是一個提醒,一個考驗,一個冰冷的催促。

怕了嗎?

怕這深入骨髓的恨意最終會焚毀自己?怕那條通往毀滅的道路盡頭是更深的黑暗?怕親手將血緣至親推向萬劫不復?

閃電再次亮起,映亮她空洞的雙眼。

幾秒后,雷聲滾過。

黑暗中,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她顫抖的指尖。她緩慢地、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下回復。每一個按鍵都像是敲在自己的心臟上。

「怕。」

她頓了頓,刪掉了這個字。

然后,她重新輸入,按下發送鍵。

屏幕的光熄滅下去。

窗外,暴雨如注,瘋狂地沖刷著這個世界,仿佛要洗去一切骯臟與罪惡,卻只留下更深的冰冷和潮濕。

遙遠的城市另一端,白紀川看著屏幕上那個最終回復過來的、斬釘截鐵的——

「不。」

他放下手機,端起手邊的酒杯,輕輕晃動著里面琥珀色的液體,目光投向窗外被暴雨模糊的城市燈火,唇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溫柔的弧度。

驚雷再次炸響,掩蓋了世間所有細微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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