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灑在官道旁臨時休整的車隊上。

下人手腳麻利地生起幾堆篝火，架鍋造飯，很快食物的香氣就驅散了夜間的寒意。

蘇硯躺在特制的寬大躺椅里，身上蓋著柔軟的薄毯，懷里抱著個小巧的暖爐。侍女將一小碗溫熱的、酸甜適口的冰糖燕窩遞到他手中。

他瞇著眼，嘬了一口，滿足地嘆了口氣。

啊……這才叫生活。公款出差，野外露宿，還能有甜品喝。雖然比不上王府的精致，但勝在心情舒暢。

他表面上是在欣賞著天邊那輪漸漸清晰的明月，神情慵懶愜意，仿佛世間再無煩憂。

然而，他的意識深處，卻是另一番如火如荼的景象——

刀光劍影，嘶吼慘嚎！趙鐵山正揮舞著大刀，配合著黑石城的官兵，在一個不知名的據點里清理著白蓮教的嘍啰。

命途點“+1”、“+1”的提示音如同最美妙的伴奏，在他腦海里有節奏地跳動著。

嘖嘖，這邊歲月靜好，賞月吃燕窩；那邊打打殺殺，爆金幣賺外快。

這雙線操作，真是……爽歪歪！

蘇硯忍不住在心里給自己點了個贊。果然，努力發展下線才是王道！老板只需躺平享受成果就好。

鄭大和鄭二如同兩座沉默的鐵塔，站在他躺椅后方陰影里。

有這兩位四品大佬當門神，蘇硯覺得這荒郊野嶺的安全感，比在京城王府還足。

就在他美滋滋地盤算著趙鐵山今晚能賺多少命途點的時候——

“站住！”

“什么人？！”

車隊后方突然傳來幾聲呵斥和一陣騷動，打破了月夜的寧靜。

蘇硯的思緒被拉回現實。他微微蹙眉，側過頭望去。

很快，兩名護衛押著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那書生看著二十出頭，面容清瘦，帶著幾分趕路的風塵和驚惶，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舊書箱。

“主人，”一名護衛拱手稟報，“此人鬼鬼祟祟地在車隊附近徘徊，形跡可疑！”

那書生嚇得臉都白了，連連擺手作揖：“晚生……晚生并非歹人！只是天黑夜路難辨，遠遠看見有火光，想過來問個路，絕無惡意！驚擾了貴人，萬望恕罪！萬望恕罪！”

蘇硯打量著他。確實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命格也是普通的【寒窗苦讀（白）】，帶著點【時運不濟（灰）】。沒啥威脅。

他擺了擺手，示意護衛松開些，語氣放緩了些許，帶著點閑來無事的慵懶：“無妨。你說問路？這荒山野嶺的，你要去哪？”

書生見蘇硯似乎好說話，稍稍定了定神，忙躬身回答：“回……回貴人的話，晚生張文遠，欲往京城赴考。白日里貪趕路程，不慎迷了方向，又……又遇上了強人，盤纏行李盡數被奪了去，方才……方才實在是又冷又餓，見到火光，才冒昧前來……”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帶著窘迫和后怕，身子還在微微發抖。

赴考？

蘇硯聞言微微一頓。

科舉……對啊，好像又快到了。

他恍惚了一下，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三年前。那時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太子，主持春闈，選拔天下英才，林修遠那小子就是在那時被他一眼看中……嘖，不想了不想了，晦氣。

他下意識地心算了一下時間。滁州這攤子事，順利的話，兩三個月能捋順？到時候……還能趕得及回京看這場熱鬧嗎？

嘖，到時候京城肯定又很熱鬧。也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再冒出幾個命格帶紫的奇葩來……

想到這里，他再看眼前這狼狽的書生，倒是多了幾分微妙的趣味。

“哦？赴考的秀才公？”蘇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運氣是差了點。不過嘛，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說不定你到了考場就文思泉涌，下筆如有神了呢？”

張文遠被他說得一愣，隨即面露苦笑：“貴人說笑了，晚生如今……能安然走到京城便是萬幸了。”

“行了，相逢即是有緣。”蘇硯懶得再多逗他，“青禾，帶這位秀才下去，給他弄點熱乎吃的，再找件厚實點的舊衣裳。安排個避風的角落讓他歇一晚，明早讓他自行離去便是。”

“是，殿下。”青禾乖巧應聲，上前對那張文遠道，“這位公子，隨我來吧。”

“多謝……多謝大人！”柳文軒臉上露出感激之色，連連作揖。

他偷偷抬眼飛快地打量了一下蘇硯，看著對方雖然坐在特制的椅子里，但氣度不凡，周圍護衛環伺，仆人恭敬，心知必定是了不得的貴人，態度更加恭敬了。

蘇硯看著他這副謹小慎微又努力維持讀書人體面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仿佛看到了當年那些戰戰兢兢等著他點評文章的考生。

“快去吧，吃飽穿暖才有力氣念書考功名。”蘇硯揮揮手，重新將注意力放回那碗還沒喝完的冰糖燕窩上，心里嘀咕：趕緊走趕緊走，別耽誤我遠程指揮打工仔砍人爆金幣。

青禾領著千恩萬謝的書生退下了。

車隊周圍重新恢復了安靜，只剩下木柴燃燒偶爾發出的噼啪聲。

蘇硯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唉，無憂無慮，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年紀真好啊。只需要擔心考不考得上，不用擔心弟弟想不想殺你，也不用操心哪條河會不會發大水……

蘇硯將最后一點燕窩喝完，把空碗遞給旁邊的侍女，滿足地縮回躺椅里，重新將意識投向遠方豐收的戰場。

趙鐵山那邊好像又清完一個小據點？命途點好像又漲了十幾點？不錯不錯。

他那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透露著主人此刻極佳的心情。

這日子，真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就是不知道，等科舉開場的時候，自己這“滁州河道總督”，能不能準時回京去看戲呢？

算了，不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打了個哈欠，意識再次沉入那片遙遠的血色戰場。

月色依舊灑在山坳里，一片寧靜祥和。只有寧王殿下偶爾因為遠程操作過于激烈而微微蹙起的眉頭，暗示著另一邊世界的并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