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加快速度。”文成公主指著湖中心，那里的金光已經(jīng)淡了些，“玉佩的力量只能維持七日，我們得在這七天里填出半座湖。”她讓人取來中原的水準(zhǔn)儀，在湖邊立起標(biāo)尺，“每填一層紅土，都要比前一層高出半尺，形成斜坡，這樣才能順著地脈的走向。”

赤尊則讓人在紅土袋里混入青稞秸稈：“班智達(dá)說，秸稈能鎖住陽氣，讓紅土不會被湖水沖走。”她還特意從十二歲等身佛像前取來七勺酥油，拌進(jìn)紅土里，“這是加持過的酥油，能讓土地生出慈悲心。”

第一縷陽光越過紅山時，羊群再次出發(fā)。這次沒有冰面阻礙，湖水清澈得能看見水底的卵石，白羊們踩著水往前走，蹄子激起的水花在陽光下閃著金輝，紅土袋落入水中，像一朵朵盛開的紅蓮花。

有個年輕的吐蕃牧民忍不住跟著羊群走進(jìn)湖里，水只沒過他的膝蓋，他抓起一把紅土往湖底撒，土竟在水底聚成一小堆，沒有散開。“真的不沉了！”他驚喜地大喊，聲音在湖面上回蕩。

百姓們爆發(fā)出歡呼聲，有人開始往湖里拋灑青稞，有人跪在岸邊磕頭，連一直緊繃著臉的尼泊爾工匠們，都露出了笑容。

文成公主站在祭壇上，手里的羅盤指針穩(wěn)穩(wěn)地指著湖心，不再像前幾天那樣瘋狂轉(zhuǎn)動。她知道，這是地脈開始順和的跡象——就像人順暢的呼吸，陰脈不再抗拒陽力，反而開始接納。

中午時分，意外再次出現(xiàn)。當(dāng)羊群填到湖中央時，湖水突然泛起漩渦，有幾只白羊被卷得打轉(zhuǎn)，背上的紅土袋也掉了進(jìn)去。牧民們驚呼著想去救援，卻被文成公主攔住。

“別動。”她盯著漩渦中心，那里的水色漸漸變深，隱約有黑發(fā)般的東西在攪動。她從祭壇上拿起一面銅鑼，那是大唐送親隊(duì)伍里的樂器，據(jù)說能震懾邪祟。

“赤尊公主，可否與我同念咒語？”

“好。”赤尊走到她身邊，兩人并肩而立，白度母心咒與綠度母心咒同時響起，像兩股清流匯入湖面。文成公主敲響銅鑼，“哐”的一聲，聲波在水面蕩開，漩渦竟慢慢平息了。

更神奇的是，那些掉落的紅土袋在漩渦中心聚成一團(tuán)，竟浮出水面，像個小小的土島。幾只受驚的白羊站在土島上，雖然瑟瑟發(fā)抖，卻毫發(fā)無傷。

“是度母在護(hù)佑它們！”人群里有人高喊，立刻有牧民劃著牛皮船過去，將白羊接回岸邊。

赤尊看著那座小小的土島，突然明白了什么：“原來湖水不是在抗拒，是在試探。”她對文成公主笑道，“就像調(diào)皮的孩子，總要看看新來的人是否真心待它。”

文臣公主點(diǎn)頭，讓牧民們往土島上拋更多紅土：“那就讓它看看我們的誠意。”

接下來的幾天，填湖工程順利得超出所有人的預(yù)料。白山羊們仿佛摸清了湖水的脾氣，每天按時出發(fā)，沿著前一天踩出的路徑往湖心走，紅土一層層堆積，湖岸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中心推進(jìn)。

有天夜里，文成公主和赤尊留在湖邊守夜。月光灑在湖面上，新填的紅土泛著柔和的紅光，像一塊巨大的紅寶石。她們坐在篝火旁，看著遠(yuǎn)處的羊群在臨時搭建的羊圈里安睡，白玉念珠與綠松石串在火光中交替發(fā)亮。

“你說，等寺建成了，這湖底的魔女會不會真的安息？”赤尊輕聲問，手里的松石串轉(zhuǎn)得很慢。

文成公主望著湖心的方向，那里的金光雖然淡了，卻始終沒有熄滅：“怨氣源于執(zhí)念，只要我們建寺弘法，讓雪域的百姓心生善念，她的執(zhí)念總會慢慢化解。”她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朵雙瓣蓮花，“就像這朵花，白與綠缺一不可，剛與柔也需相濟(jì)。”

赤尊看著地上的蓮花，突然笑了。她想起在加德滿都時，班智達(dá)曾說“綠度母的慈悲需要白度母的智慧來指引”，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所謂的“鎮(zhèn)魔”，從來不是征服，而是理解與和解。

三、羊群踏新土

第七天清晨，當(dāng)?shù)谝恢话咨窖蛱ど虾牡耐翇u時，整個臥塘湖突然泛起漣漪，像無數(shù)只眼睛在眨動。紅土堆積的地面微微震動，卻沒有裂開，反而冒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氣泡，像是在呼吸。

“成了！”松贊干布站在岸邊，激動得聲音發(fā)顫。他看到湖中心的土島已經(jīng)與新填的湖岸連成一片，原本的臥塘湖，竟變成了一片平坦的紅土地，只有邊緣還殘留著一圈淺淺的水洼，像給紅土鑲了道銀邊。

文成公主和赤尊走上新填的土地，腳下的紅土松軟卻堅(jiān)實(shí)，混著青稞秸稈的香氣和淡淡的酥油味。她們走到曾經(jīng)的湖心位置，那里的金光已經(jīng)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叢剛冒芽的格桑花，在寒風(fēng)中輕輕搖曳。

“這是……”赤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觸摸著嫩芽，眼中滿是驚喜。

“是地脈蘇醒的跡象。”文成公主的聲音里帶著欣慰，“它接受我們了。”

牧民們歡呼著涌上新土，有人跳起了鍋莊舞，有人唱起了古老的歌謠，白山羊們也像是卸下了重?fù)?dān)，在紅土地上悠閑地啃著剛冒頭的青草。松贊干布讓人殺了牛羊，在新填的土地上舉辦盛宴，慶祝這歷史性的一刻。

席間，吐蕃的老人們紛紛向兩位公主席首，說這是他們這輩子見過最神奇的事：“千只白羊填湖，湖水不沉反迎，定是度母顯靈了。”

文成公主卻笑著搖頭，將一塊紅土遞給身邊的赤尊：“不是我們厲害，是這土地本就渴望安寧。”她看向遠(yuǎn)處的紅山，陽光正照在宮墻上，與湖邊的紅土交相輝映，“就像渴望和平的百姓，只要給他們機(jī)會，就能創(chuàng)造奇跡。”

赤尊握緊手中的紅土，土塊溫?zé)幔袷怯猩谔鴦印Ｋ溃@只是開始，魔女的四肢還在等待封印，雪域的地脈還需要更多的善念來滋養(yǎng)。但她不再害怕，因?yàn)樗磉呌形某晒鳎袩o數(shù)心懷善念的百姓，還有那千只白山羊踩出的，通往安寧的道路。

夕陽西下時，文成公主和赤尊并肩站在新填的土地上，看著工匠們開始丈量地基，準(zhǔn)備建造寺宇。白山羊們在不遠(yuǎn)處的草地上吃草，雪白的身影與紅土相映，像無數(shù)朵盛開的雪蓮。

“給寺起個名字吧。”赤尊輕聲說。

文成公主望著夕陽，又看了看身邊的赤尊，微笑道：“就叫‘大昭寺’吧，‘昭’意為光明，愿這寺宇能像太陽一樣，照亮雪域的每一個角落。”

赤尊點(diǎn)頭，指尖的綠松石串與文成公主的白玉念珠再次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遠(yuǎn)處的湖岸邊緣，最后一圈水洼泛起漣漪，像是在回應(yīng)她們的約定。而那片被千只白羊填成的紅土地，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仿佛一顆剛剛被安撫的心臟，正沉穩(wěn)而有力地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