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城西仁義堂。

林嘯正對著銅鏡，得意地擦拭著手中的穿云劍。劍身狹長，寒光凜冽，劍鞘上鑲嵌著七顆鴿血紅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林大哥，你的劍真好看！”旁邊一個穿著粗布衣裳、梳著雙丫髻的少女湊過來，眼睛亮晶晶的，正是趙靈兒。她手里捧著一碗剛熬好的湯藥，“王大叔說你昨日練劍岔了氣，讓我給你送藥來。”

林嘯收起劍，接過湯藥一飲而盡，咂咂嘴道：“還是靈兒你貼心。這穿云劍可是上古神兵，有了它，三月后的武林大會，我定能拔得頭籌，到時候就讓盟主為你我主婚，讓你做這江湖上最風光的夫人！”

趙靈兒臉頰微紅，低下頭，小聲道：“林大哥，我總覺得……這劍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林嘯皺眉，重新拔出劍，“哪里不對勁？這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昨日我一劍便劈開了院中的青石案，好得很！”

他說著，揮劍斬向旁邊的一根木樁。只聽“咔嚓”一聲，木樁應聲而斷，但劍身上卻莫名地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紋。

林嘯臉色一變：“怎么回事？”

他仔細查看劍身，發現那裂紋雖細，卻深可見骨，仿佛是從內部被什么東西腐蝕了一般。他又揮劍斬向另一根木樁，這次“咔嚓”聲更響，劍身上的裂紋又多了幾道，甚至有細小的碎片剝落。

“不可能！這可是穿云劍！”林嘯慌了神，抓著劍的手微微顫抖，“怎么會這樣？”

趙靈兒也急了：“林大哥，我前幾日就覺得這劍的光氣弱了些，像是被什么東西污了……”她天生能感知草木靈氣，對器物的“氣”也格外敏感，只是前些日子林嘯正得意，她沒敢多說。

林嘯猛地想起什么，臉色鐵青：“定是那酒肆！我前幾日總去‘醉仙樓’喝酒，每次都把劍放在桌邊……定是有人動了手腳！”

他怒不可遏，提著幾乎要報廢的穿云劍便要沖出去：“我去找他們算賬！”

“林大哥，別去！”趙靈兒拉住他，“我們沒有證據，而且……對方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腐蝕你的劍，定是有備而來，我們貿然前去，怕是會中了圈套。”

林嘯被她拉住，冷靜了幾分，看著手中幾乎成了廢鐵的穿云劍，心疼得滴血。這劍是他偶然從一個古墓里得來的，本以為是上天眷顧，能讓他一飛沖天，沒想到才得意了沒幾日，就成了這般模樣。

“那怎么辦？”林嘯頹然道，“沒了穿云劍，我怎么參加武林大會？怎么揚名立萬？”

趙靈兒咬著唇，想了想道：“林大哥，你別急。我雖然不能讓劍復原，但我能感覺到，城西郊外的黑松林里，有一株千年古松，它的樹芯蘊含著極強的木靈氣，或許能……”

她話沒說完，林嘯眼睛一亮：“能修復我的劍？”

趙靈兒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或許可以試試。那古松靈氣醇厚，說不定能驅散劍上的濁氣。”

“好！我們現在就去！”林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拉著趙靈兒往外走。

而此刻，蘇府內。

蘇清晏正聽著下屬的回報，嘴角噙著一抹淺笑：“哦？林嘯果然發現劍壞了？還打算去黑松林找什么千年古松？”

“是的，小姐。”下屬恭敬道，“那趙靈兒似乎真有幾分異能，竟能感知到古松的靈氣。”

沈寒硯站在一旁，擦拭著她的佩劍“寒鋒”，劍身如鏡，映出她冷冽的側臉：“黑松林地勢復雜，毒蟲遍布，倒是個‘招待’他們的好地方。”

蘇清晏搖頭：“不急。讓他們先去碰碰釘子。”她看向沈寒硯，“阿姐，你說那趙靈兒的異能，是天生的，還是……”

“據查，她是半年前才突然能與草木溝通的。”沈寒硯接口道，“據說當時她掉進了一個山洞，被一株發光的草纏住，醒來后便有了這能力。”

“發光的草？”蘇清晏挑眉，“看來又是一個‘奇遇’。這江湖的奇遇，倒是越來越不值錢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放晴的天空：“阿姐，備馬車，我們去黑松林外的望松亭坐坐。我倒想看看，這‘天命之女’的異能，究竟有多厲害。”

沈寒硯放下劍：“好。”

半個時辰后，望松亭。

蘇清晏坐在亭內的石凳上，手里把玩著一枚玉佩，沈寒硯則立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亭外擺著一張小桌，上面放著一壺清茶和兩碟點心，像是來郊游的世家小姐。

“來了。”沈寒硯低聲道。

蘇清晏抬眼，只見林嘯和趙靈兒一前一后走進了黑松林，林嘯手里還提著那柄已經有了裂紋的穿云劍，臉色焦急，趙靈兒則在前面引路，不時停下來，閉著眼睛感受著什么。

“他們倒是急。”蘇清晏輕笑，“阿姐，你說那千年古松旁邊，會不會有什么‘驚喜’等著他們？”

沈寒硯淡淡道：“張叔在那邊放了些‘迎客蜂’，毒性不算強，卻足夠讓他們吃點苦頭。”

迎客蜂是江南特有的一種毒蜂，毒性雖不致命，卻能讓人渾身紅腫，瘙癢難耐，尤其怕硫磺粉。張叔是蘇家的老人，擅長用毒和機關，這次的蝕骨散和迎客蜂，都是他的手筆。

蘇清晏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光吃苦頭可不夠。趙靈兒不是能與草木溝通嗎？我倒想看看，她能不能讓那些迎客蜂也聽她的話。”

沈寒硯看著她狡黠的模樣，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若她能，那便再加點料。”

兩人在亭內靜靜等候，聽著黑松林里傳來林嘯的怒喝聲和趙靈兒的驚呼聲，偶爾還有蜜蜂振翅的“嗡嗡”聲。

約莫一個時辰后，林嘯和趙靈兒狼狽地從黑松林里跑了出來。

林嘯的衣服被劃得破破爛爛，臉上手臂上全是紅腫的包，手里的穿云劍更是多了幾道深痕，顯然是在林中亂砍時被石頭之類的硬物磕碰所致。趙靈兒的情況稍好，但也發絲凌亂，裙擺被勾破，臉上帶著淚痕，顯然是哭過。

“什么千年古松！根本就是騙人的！”林嘯氣急敗壞地吼道，“還有那些鬼蜜蜂，追了我們一路！靈兒，你的異能怎么不管用了？”

趙靈兒委屈道：“我不知道……那些蜜蜂好兇，我試著跟它們溝通，可它們根本不理我……而且，那古松的靈氣雖然強，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我靠近不了……”

林嘯看著手中徹底成了廢鐵的穿云劍，又看看自己滿身的傷，心中的怒火和挫敗感交織，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樹干上：“是誰！是誰在害我！”

蘇清晏在亭內聽著，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就是要這樣，一點點打碎這些“氣運之子”的依仗，讓他們從云端跌落，讓他們明白，所謂的“天命”，在她蘇清晏這里，不值一提。

沈寒硯遞給她一塊桂花糕：“嘗嘗？剛做的。”

蘇清晏接過，咬了一口，甜香在口中彌漫開來。她看著林嘯和趙靈兒遠去的背影，輕聲道：“阿姐，你說，下一個該輪到誰了？”

沈寒硯看著她，目光溫柔而堅定：“你想輪到誰，便輪到誰。”

陽光透過亭頂的縫隙灑下來，落在蘇清晏帶著笑意的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里，像一朵開在暗夜里的花，美麗，卻帶著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