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登場》

秋老虎肆虐的午后，瀝青路面蒸騰著扭曲的熱浪。冬子木攥著書包帶穿過街角時，第三次回頭望向身后——那道綴著油漬的灰色影子，已經跟了他兩條街。

他刻意放慢腳步拐進老舊居民巷，墻根的青苔在暴曬下泛著枯黃。書包里的古籍硌著腰側，那本封面無字的線裝書此刻像塊烙鐵，自從三天前在祖父老宅的樟木箱底翻出來，麻煩就沒斷過。先是深夜里書頁突然滲出銀輝，接著是自稱“文物愛好者“的黑衣人敲開家門，最后是今早課桌上憑空出現的警告字條，用打印體寫著“有些東西不該碰“。

巷子盡頭的垃圾桶旁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冬子木猛地停步，看見三只野狗正圍著個穿迷彩褲的男人。領頭的黃狗脊背弓成猙獰的弧度，涎水順著尖利的犬齒滴落，頸后豎起的鬃毛泛著不正常的赤紅——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見到動物變異了。

男人半蹲在地上，左手按著流血的右臂，軍綠色T恤被撕開道口子，露出的肌肉線條在陽光下繃得很緊。他沒看步步緊逼的野狗，反而抬眼看向冬子木的方向，目光像淬過冰的鋼針：“站在那干什么？“

這聲喝問讓冬子木打了個激靈。他注意到男人右手攥著塊半截磚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喉結滾動著咽下句臟話。黃狗突然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聲音像是從生銹的鐵管里擠出來的，隨即猛地撲向男人的咽喉。

就在這時，冬子木胸腔里突然涌起股灼熱的暖流。這感覺和昨晚按古籍記載吐納時一模一樣，那縷微弱的“氣感“順著血脈竄到指尖，讓他下意識地朝著野狗的方向揮了揮手。沒有光也沒有風，但黃狗像是被無形的墻撞了下，在空中頓了半秒，落地時發出困惑的嗚咽。

男人抓住這轉瞬即逝的間隙，磚頭帶著風聲砸在黃狗耳后。沉悶的響聲里，他順勢翻滾避開另外兩只的夾擊，起身時已經將半截磚橫在胸前。“還愣著？“他朝冬子木吼道，眼角的疤痕在動作中繃緊，“去巷口叫人！“

冬子木的視線卻膠著在黃狗脖頸上。那里的皮膚正在詭異蠕動，皮下像是有東西在瘋長，原本正常的毛色變得黯淡發灰。他想起古籍里用朱砂畫的符號，那些扭曲的線條此刻在腦海里活了過來，與野狗身上的異變隱隱呼應。

第二只野狗撲上來時，男人用左臂硬擋了一下，悶哼聲里帶著骨骼撞擊的脆響。他借機抓住狗腿，發力將其甩向垃圾堆，鐵皮桶被撞得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但第三只黑狗已經繞到他身后，獠牙閃著寒光咬向膝蓋。

暖流再次涌遍全身。這次冬子木看清了，那是股淡到幾乎看不見的銀白色氣流，正隨著他的呼吸在掌心吞吐。他模仿著古籍插圖里的手勢，將氣流推向男人身后。黑狗在空中發出凄厲的尖叫，像是被火燒到般摔落在地，滿地打滾時露出的肚皮上，赫然有塊銅錢大小的焦痕。

男人趁機撲上去，膝蓋頂住黑狗的胸腔。他沒再用磚頭，而是屈起手指精準地叩在狗耳后的凹陷處。只聽一聲悶響，黑狗抽搐兩下便不再動彈。

巷子里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息聲。男人按著流血的胳膊站起身，目光像掃描儀般掃過冬子木：“你剛才做了什么？“

冬子木的心臟狂跳不止，掌心還殘留著氣流竄動的麻癢。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書包里的古籍像是感應到什么，突然燙得驚人，仿佛有活物在里面翻身。

“那股氣。“男人向前走了兩步，迷彩褲腿上沾著的狗毛簌簌掉落，“你剛才把它打飛了。“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你練過？“

就在這時，巷子口傳來警笛聲。男人低罵一聲，突然抓住冬子木的手腕：“跟我來。“他的手掌粗糙有力，虎口的老繭蹭得人生疼，“那些狗不是普通野狗，警察處理不了。“

冬子木被拽著穿過堆著廢舊家具的窄道，七拐八繞來到棟廢棄的居民樓下。男人推開虛掩的鐵門，樓梯間彌漫著霉變的氣味。“這里安全。“他松開手，靠在滿是涂鴉的墻壁上，“我叫林羽，退伍的。“

冬子木這才看清他的樣子。大約三十歲年紀，寸頭下的額頭有道淺疤，鼻梁高挺，嘴唇抿成堅毅的線條。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你手臂的傷...“

“小意思。“林羽咧嘴笑了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比這嚴重的傷多了去了。“他突然話鋒一轉，“說吧，你剛才用的是什么功夫？“

冬子木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帶。祖父的古籍里說，靈氣復蘇之初，不可輕易暴露實力。但眼前這個男人剛剛救了他，而且明顯知道些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他決定半真半假，“最近總感覺身上有股熱流，剛才情急之下...“

林羽挑了挑眉，從褲袋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煙盒，抖出支煙卻沒點燃：“你不是第一個。上周在城郊，我見過個老頭用手指點滅了煤氣灶的火。“他湊近兩步，聲音壓得很低，“還有前天新聞里說的動物園老虎越獄，你覺得普通老虎能撞碎鋼筋籠子？“

冬子木的呼吸頓了頓。這些天他刻意搜集的異常事件，此刻被林羽輕描淡寫地串聯起來，形成條令人毛骨悚然的鏈條。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忍不住追問。

林羽靠回墻上，指尖轉著那支煙：“半年前從特種部隊退伍，現在...算是個自由職業者。“他瞥了眼冬子木的書包，“你包里是什么？剛才那兩只狗，明顯是沖著你來的。“

書包里的古籍又開始發燙，這次還伴隨著輕微的震動，像是在發出警告。冬子木抱緊書包搖搖頭：“沒什么，就是些課本。“

林羽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笑了：“不想說就算了。“他從口袋里摸出個皺巴巴的名片遞過來，“這是我電話。遇到麻煩可以找我，特別是...那些警察管不了的麻煩。“

名片邊緣已經磨白，上面只有個名字和一串號碼，沒有公司也沒有頭銜。冬子木接過來時，發現紙質里夾著根細小的金屬線——這是特制的防監聽名片，只有特殊部門才會使用。

“你...“

“別問太多。“林羽打斷他，轉身走向樓梯深處，“記住，最近別一個人走夜路。那些東西...越來越多了。“他的身影消失在陰影里前，突然留下句沒頭沒尾的話，“留意月圓之夜的動物，它們會變得不一樣。“

冬子木站在原地，捏著那張特殊的名片，手心的汗幾乎要將它浸透。樓梯間的霉味里，似乎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腥臊氣。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那股銀白色的氣流已經消失，但指尖的麻癢感卻越發清晰。

書包里的古籍不再發燙，而是傳來規律的震動，像是在呼應他的心跳。冬子木拉開拉鏈，借著從破窗透進來的微光，看見原本晦澀的符號正泛著淡淡的銀輝，其中幾個扭曲的線條，竟與林羽手臂上的疤痕形狀有些相似。

巷口的警笛聲已經遠去，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響。冬子木將名片塞進校服內袋，握緊書包帶推開鐵門。午后的陽光依舊刺眼，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街角的監控攝像頭緩慢轉動著，鏡頭無聲地記錄下少年離去的背影。在監控室的屏幕前，三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正盯著畫面里的冬子木。

“沈少，需要跟上嗎？“

被稱為沈少的年輕人搖了搖頭，他手指上的玉扳指在屏幕反光下泛著幽光：“不用。盯緊那個退伍兵。“他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能徒手解決變異犬的，可不是普通退伍軍人。“

屏幕里，冬子木的身影拐過街角，消失在人流中。而在他身后不遠處，個穿著迷彩褲的身影靠在路燈柱上，指尖夾著支沒點燃的煙，目光深邃地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