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魂琴音聚骨陣
- 天琴劫:血月靈脈誓護主
- 飛鴻一飄
- 3793字
- 2025-08-25 00:44:24
宇文修的銀槍在霧中劃出第三道金光時,銅鼓灘的江風(fēng)突然變了味道。不再是之前裹挾著瘴氣的腥腐,反倒摻了些鐵銹與松煙的氣息,像是有人在久遠的歲月里,曾在此處燃過烽火、鑄過兵器。他收住槍勢,小臂上未愈的傷口被江風(fēng)一吹,傳來細密的刺痛,滲血的布條在霧中泛著暗褐,與腳下突然觸及的硬物形成詭異的呼應(yīng)。
低頭時,霧恰好散了些。一塊覆著青苔的鐵盔從泥濘里露出一角,盔沿的獸面紋已被江水侵蝕得模糊,唯有中心那點粟特銀釘還閃著微弱的光——那是開元年間戍邊軍隊特有的制式,他祖父的遺物里,便有一面刻著相同紋樣的護心鏡。宇文修蹲下身,指尖撥開鐵盔上的淤泥,竟在盔內(nèi)摸到半截斷裂的箭桿,箭鏃是嶺南特有的鐵葉形狀,箭尾還纏著幾縷早已朽黑的紅綢,像是當年士兵用來系在箭上的標識。
“這些遺骸……至少埋了二十年。”宇文修捻起一點箭桿上的朽木,指腹傳來細碎的觸感,“可銅鼓灘是左江靈脈的支流,按說不該有這么多戍邊士兵葬在此處。”他抬頭望向江面,原本泛著黑霧的江水不知何時平靜下來,水面倒映著霧中模糊的山影,竟像極了粟特古籍里畫的“靈脈護陣圖”。正疑惑間,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天琴特有的“嗡嗡”共鳴——是明珠。
明珠跑得有些急,鬢邊的發(fā)絲沾著水汽,腰間的竹牌和銀香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fā)出細碎的碰撞聲。她見到宇文修時明顯松了口氣,快步上前時,裙擺掃過地上的遺骸,驚得幾只藏在骨縫里的蠱蟲慌忙逃竄,卻在靠近竹牌時突然僵住,化作一灘黑水。“你沒事吧?我剛才在分岔口遇到國師的人,用月魄弦殺了幾只蠱蟲,擔(dān)心你這邊有危險……”
話沒說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滿地的遺骸上。霧此時已散得更開,數(shù)十具殘缺的骸骨沿著江岸鋪開,有的還保持著握劍的姿勢,有的則蜷縮在巖石旁,鎧甲上的銅釘在霧中泛著冷光,指骨間甚至還攥著早已腐爛的文書殘片。明珠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片殘片,上面的字跡已模糊不清,唯有“護靈脈”三個字還能辨認,墨色是壯族特有的松煙墨,混著少量朱砂,顯然是緊急情況下寫就的。
“是當年守護靈脈的戍邊士兵?”明珠的指尖輕輕拂過殘片,“可左江靈脈從未有過駐軍記錄,族老們的《布洛陀經(jīng)注》里也只提過‘異族共守’,沒說過有唐軍在此……”她話音未落,江面突然泛起一陣漣漪,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岸邊蔓延,所過之處,原本靜止的遺骸竟開始微微顫動,指骨在泥濘里劃出細碎的聲響,像是要從沉睡中蘇醒。
宇文修立刻將銀槍橫在身前,粟特銀紋瞬間亮起,淡金色的光紋在槍尖凝聚成一點寒芒:“是蝕靈瘴!國師的虛影散出的瘴氣追來了!”他剛要上前阻攔,卻見最靠近江水的一具遺骸突然猛地坐起,腐朽的鎧甲“咯吱”作響,空洞的眼窩對準黑霧襲來的方向,手中的斷劍竟泛起微弱的銀光——那是靈脈被瘴氣刺激后產(chǎn)生的本能反應(yīng)。
“別傷他們!”明珠突然拉住宇文修的手腕,天琴在她懷中劇烈震動,琴箱里的“嗡嗡”聲變得急促,“這些士兵的骸骨里還留著守護靈脈的執(zhí)念,是瘴氣讓他們失控了。如果我們殺了他們,恐怕會激怒靈脈,到時候更難拿到水魂石。”她低頭看向懷中的天琴,月魄弦正泛著淡淡的藍光,琴桿上的布洛陀符文開始閃爍,像是在指引她做什么。
宇文修眉頭微皺,卻還是收回了銀槍。他能感覺到,這些遺骸的靈脈波動與自己的粟特血脈隱隱呼應(yīng),尤其是那具坐起的遺骸,腰間掛著的銅鈴竟與他祖父護心鏡上的鈴鐺是同款——那是當年粟特工匠為戍邊軍隊特制的“靈脈鈴”,能感應(yīng)靈脈異動。“可瘴氣越來越近了,再不想辦法,他們會被瘴氣徹底異化,變成攻擊我們的怪物。”
明珠沒有回答,而是抱著天琴走到遺骸中間。江風(fēng)掀起她的衣擺,腰間的竹牌傳來溫?zé)岬挠|感,莫離留下的體溫仿佛還在,讓她莫名定了定神。她閉上眼睛,指尖輕輕按在月魄弦上,想起族老曾說過,天琴的“唱天”之技不僅能喚醒先祖魂,還能安撫無主的亡靈——那些為守護靈脈而死的人,他們的執(zhí)念本就是靈脈的一部分,或許能用安魂曲化解。
指尖撥動的瞬間,淡藍色的音波緩緩擴散開來。與之前擊殺蠱蟲的急促音波不同,這次的琴音格外綿長,像是左江的流水拂過鵝卵石,又像是壯族老人在山間哼唱的安眠謠。第一個音符落在那具坐起的遺骸上時,它空洞的眼窩里突然泛起一點微光,握著斷劍的手緩緩放下,腐朽的鎧甲不再作響,甚至微微向明珠的方向傾斜,像是在聆聽。
“這是……《安魂謠》?”宇文修站在一旁,看著銀槍上的光紋與琴音的藍光漸漸融合,心中有些驚訝。他曾在粟特古籍里見過記載,壯族有一首專為守護靈脈的死者創(chuàng)作的謠曲,需以月魄弦彈奏,能讓亡靈放下執(zhí)念,可這曲子早已失傳,沒想到明珠竟能憑著天琴的指引彈出來。
明珠沒有分心,指尖的動作越來越流暢。她能感覺到,天琴的靈力正順著音波流入每一具遺骸,那些原本顫動的骸骨漸漸平靜下來,有的甚至開始緩慢地移動——一截小腿骨從泥濘里抬起,緩緩挪到另一具遺骸的身旁;一塊破碎的護心鏡被幾節(jié)指骨推著,精準地蓋在一具缺了胸口的骸骨上;最神奇的是那具坐起的遺骸,它竟拄著斷劍站了起來,空洞的眼窩對準黑霧襲來的方向,像是在準備防御。
“他們在……排列陣型?”宇文修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霧此時已幾乎散盡,陽光透過云層灑在銅鼓灘上,照亮了滿地遺骸的動作——它們以江中的深潭為中心,一具接一具地移動,有的橫劍擋在潭邊,有的屈膝半跪形成屏障,甚至還有幾具遺骸將斷弓搭在巖石上,箭頭直指江面,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保護圈。鎧甲上的銅釘在陽光下泛著金光,與天琴的藍光交織在一起,竟在陣型外圍形成了一層淡淡的防護罩,將涌來的蝕靈瘴擋在了外面。
明珠停下彈奏時,指尖有些發(fā)麻。靈力消耗讓她微微喘息,臉頰泛著薄紅,卻還是忍不住看向那些遺骸:“原來他們不是被瘴氣控制,而是在等能喚醒他們的人……這些年,他們一直在守護水魂石。”她走到深潭邊,潭水清澈見底,能看到水底泛著淡淡的藍光,那是水魂石的靈光。而在靈光周圍,隱約能看到幾道黑色的鎖鏈,正隨著水紋輕輕晃動,鎖鏈上似乎刻著什么符號,卻被潭水擋住,看不真切。
宇文修走到她身邊,伸手扶了扶她的胳膊,擔(dān)心她站不穩(wěn):“你剛才彈奏時,我能感覺到粟特血脈與這些遺骸產(chǎn)生了共鳴。或許當年駐守在這里的,不僅有唐軍,還有粟特工匠——我祖父說過,我們粟特人曾協(xié)助壯族先民鑄造護靈兵器,這些‘靈脈鈴’就是證據(jù)。”他指了指那具拄著斷劍的遺骸腰間的銅鈴,鈴聲此時正隨著風(fēng)輕輕作響,與天琴的余音形成奇妙的和諧。
明珠偏頭看他,陽光落在他的側(cè)臉,將他小臂上的血跡照得格外明顯。她想起剛才在分岔口,自己還擔(dān)心他會因為傷口而難以應(yīng)對危險,現(xiàn)在看來,他不僅沒事,還細心地注意到了遺骸上的細節(jié)。心中一暖,她忍不住調(diào)侃道:“沒想到你對粟特的舊事記得這么清楚,之前跟莫離拌嘴的時候,怎么沒見你這么能說?”
宇文修聞言,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他很少有這樣輕松的時刻,尤其是在靈脈危機未除的情況下,可看著明珠帶著笑意的眼睛,聽著她語氣里的調(diào)侃,竟覺得銅鼓灘的風(fēng)都溫柔了些:“莫離那性子,跟他說這些,只會被他嘲笑‘裝文人’。倒是你,剛才彈奏安魂曲的時候,比平時嚴肅多了,像個族老在主持儀式。”
“那還不是因為擔(dān)心這些遺骸會被瘴氣異化。”明珠別開臉,臉頰有些發(fā)燙,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竹牌,“說起來,莫離給的這竹牌還真有用,剛才遇到蠱蟲的時候,它們根本不敢靠近。等我們跟他匯合,得好好謝謝他——不過可別告訴他我這么說,免得他又得意忘形。”
宇文修低笑出聲,剛要再說些什么,潭水突然劇烈晃動起來。水底的藍光瞬間變得刺眼,那些黑色的鎖鏈開始收緊,發(fā)出“嘩啦”的聲響,鎖鏈上的符號在強光中顯現(xiàn)出來——是粟特文!雖然字跡模糊,但宇文修還是認出了幾個字:“此為先祖鎖靈脈異動之所”。
“不好!水魂石有異動!”宇文修立刻將明珠護在身后,銀槍重新亮起金光,“剛才的防護罩只能擋住瘴氣,擋不住靈脈波動。這些鎖鏈……恐怕是用來壓制水魂石的,現(xiàn)在被安魂曲的靈力驚動,開始松動了!”
明珠也緊張起來,天琴在她懷中再次震動,月魄弦的藍光與潭底的靈光遙相呼應(yīng)。她能感覺到,水魂石的靈力正在快速流失,若是再這樣下去,靈脈失衡會越來越嚴重。可潭水晃動得越來越厲害,黑色的鎖鏈時不時浮出水面,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潭底鉆出來——那絕不是水魂石該有的動靜。
就在這時,那些排列成陣的遺骸突然同時舉起兵器,斷劍、斷弓、甚至殘破的鎧甲,都朝著潭水的方向,仿佛在警惕著什么。它們空洞的眼窩里微光閃爍,鎧甲上的銅釘發(fā)出整齊的“叮叮”聲,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明珠和宇文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這些遺骸,似乎早就知道潭底藏著危險。
“看來取水魂石,比我們想的要難。”宇文修握緊銀槍,目光緊緊盯著潭底,“那些鎖鏈是粟特先祖留下的,或許跟我的血脈有關(guān)。等下我潛入潭底,你在上面用天琴穩(wěn)住靈脈,要是有危險,就彈奏《喚山謠》,我能感應(yīng)到。”
明珠點點頭,指尖再次按在月魄弦上,做好了準備。她看著宇文修的背影,心中有些擔(dān)憂——他的傷口還沒好,潭底又有未知的危險,可現(xiàn)在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相信他。腰間的竹牌和銀香囊輕輕貼著衣料,像是莫離和宇文修留下的守護,讓她稍微安心了些。
宇文修深吸一口氣,縱身躍入潭中。水花濺起的瞬間,那些遺骸的兵器同時向下傾斜,像是在為他開路。潭水冰冷刺骨,卻絲毫沒有影響宇文修的動作,他能感覺到粟特血脈與鎖鏈產(chǎn)生的共鳴,指引著他向水魂石的方向游去。越來越近了,水魂石的藍光就在眼前,可那些黑色的鎖鏈也越來越密集,像是一張巨大的網(wǎng),等著將他困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