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窈離開的那天，徐行之去了高鐵站。初秋的風帶著涼意，他幫她拎著行李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拉桿上的紋路，一路沒怎么說話，卻把每個細節都照顧得妥帖——提前取好票，買了她愛吃的藍莓蛋糕，連礦泉水都擰開了瓶蓋遞過去。

“到了給我發消息。”檢票口前，他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她臉上，仔細叮囑，“家里晚上涼，記得蓋好被子。你胃不好，別總吃鎮上的冷糕，讓阿姨給你燉點湯……”

葉窈被他絮絮叨叨的樣子逗笑，眼底的倦意淡了許多：“知道啦，徐總監比我媽還啰嗦。”她踮起腳尖，飛快地抱了他一下，“項目上的事別太累，等我回來。”

徐行之身體僵了瞬，隨即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聲音低沉而溫柔：“嗯，等你回來。”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檢票口，他站在原地很久，直到手機彈出寧晶芯的消息：“冉菲那邊警方已經立案，她的律師想找你調解，被我懟回去了。”他回了句“不用理”，轉身往停車場走，陽光落在空蕩蕩的手心，竟有些不習慣。

葉窈的家鄉在江南小鎮，推門就是穿鎮而過的小河，岸邊栽著兩排垂柳，青石板路被雨水潤得發亮。回家的第二天清晨，她被河邊的搗衣聲叫醒，推窗就聞到濕潤的水汽混著街角桂花樹的甜香，連日緊繃的神經忽然就松了。媽媽端來剛蒸好的糯米糕，看著她眼下的青黑心疼不已：“在外面受委屈了吧？回來就好，媽給你做你愛吃的糖醋魚。”

她沒細說公司的事，只說項目太忙想休息。白天陪媽媽去河邊的菜園摘青菜，晚上和爸爸在廊下乘涼聽他講藤編手藝，日子過得緩慢而安穩。徐行之每天都會發來消息，有時是項目進展：“張總監夸你的優化方案細節做得特別好，竹材拼接工藝被列為集團案例了”；有時是日常碎碎念：“今天加班，看到你桌上的竹書簽，想起你說喜歡老匠人刻的紋路”；偶爾還會發張照片，是他辦公室窗外的晚霞：“和你家鄉的夕陽很像，河邊的光暈應該更暖吧？”

葉窈看著消息，心里暖融融的。她會拍下河邊的烏篷船發給她，告訴他“船夫今天撐船載著游客看古橋，說鎮上的銀杏快黃了”；會分享媽媽做的桂花糕：“比公司樓下的好吃十倍，回來帶給你”；甚至會把爸爸編的藤籃拍給他看：“我爸說這手藝能應用到項目的景觀裝飾里，你覺得呢？”

隔著千里的距離，那些曾經因為“公事公辦”產生的隔閡，反而在這些細碎的分享里漸漸消融。

半個月后，徐行之在視頻里給她看新的施工圖紙：“按你的思路調整了竹材銜接角度，現場測試強度比預期高8%。”鏡頭里的他眼底有紅血絲，卻難掩笑意，“等你回來，帶你去現場看第一榀竹結構吊裝。”

葉窈趴在床上，看著屏幕里認真講解的他，忽然問：“你當時……為什么那么肯定是冉菲改了數據？”

視頻那頭的徐行之頓了頓，放下圖紙，目光變得認真：“因為我知道你的習慣。你核對數據時會在關鍵數值旁畫小三角標記，那份出錯的報告里沒有。而且……”他聲音放輕，“我了解冉菲，她從來容不得別人比她好。”

“那你對我那么嚴厲的時候，心里是不是也很難受？”葉窈小聲問，指尖卷著被子。

徐行之沉默片刻，苦笑一聲：“是。看著你紅著眼眶跟我吵，說‘我要的是態度’，我比誰都后悔。但當時在會議室，我必須先穩住局面，才能查清楚真相。”他看著屏幕里的她，眼神溫柔，“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葉窈搖搖頭，眼眶有點熱：“我現在不委屈了。”她對著鏡頭笑，“我這陣子想明白了，職場里的風雨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有人愿意等你站穩腳跟，陪你一起往前走。”

視頻那頭的徐行之眼底亮了起來，嘴角揚起她很少見的溫柔笑意：“那我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往前走。”

離假期結束還有一周時，葉窈收到寧晶芯的消息：“冉菲的案子判了，教唆罪成立，罰款加緩刑。老王被公司起訴追償，名聲徹底臭了。”后面還附了句，“徐總監這陣子跟打了雞血似的，白天盯施工，晚上查舊案，把冉菲當年針對薛若澄的證據也提交給了集團，說是‘給所有被冤枉的設計師一個交代’。”

葉窈看著消息，心里五味雜陳。她給徐行之發消息：“聽說你在‘翻舊賬’？”

很快收到回復：“不是翻舊賬，是該還的總要還。就像水鄉的石板路，哪怕被雨水沖刷多年，底下的紋路也該清清楚楚。”

葉窈笑了，她知道，他不僅在為她討回公道，更是在為所有被陰暗手段傷害過的人正名。

回家的最后一天，葉窈幫爸爸整理藤編工具，爸爸忽然說：“小窈，上次視頻里那個小伙子，眼神很穩，對你也上心。你在外面打拼，身邊得有個能托底的人。”

葉窈臉一紅，沒說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她拍下院子里那棵老桂花樹發給徐行之：“明天我就回去啦，這棵樹等我回來時，應該又結滿花苞了。”

徐行之秒回：“我去接你。高鐵站出口左轉，我會舉個竹書簽，你一眼就能認出我。”

葉窈看著消息，抱著手機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