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法人培訓班里的六個女孩
- 負債精英
- 榴巖
- 1996字
- 2025-08-08 22:09:29
門鎖響的時候,我剛把那張寫著「Debt is beautiful」的卡片往抽屜里塞。
燈沒開,只有落地燈的光斜斜切進來,把賈世仁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西裝搭在手臂上,襯衫領口散著,鎖骨那里有一枚淡紅的印子,像誰留下的牙印,也像一枚烙印。
「怕黑?」他笑著問。
「怕鬼。」我答。
他低低地笑:「鬼在合同里,不在燈底下。」
他帶來一瓶起泡酒,瓶身冰涼,貼著我手腕一路往上滑,像蛇。
「慶祝你正式成為法人。」
「可我連章程都沒看過。」
「章程是寫給外人看的。」
木塞「砰」一聲,泡沫涌出來,濺在我新買的睡袍上,像血。
他俯身舔掉那滴酒,舌尖燙得我打了個哆嗦。
那一刻,我腦子里閃過大二那年老師說過的一句話:
真正的藝術,是讓觀眾心甘情愿為幻覺買單。
第二天一早,老鄭送我去「法人培訓」。
地點不在公司,而在一棟隱藏在 798里的獨棟玻璃房。
門口立著海報:
「青年企業家孵化營·私董班」
她回頭找老鄭,車已不見了。
教室里六個女孩,最小的才大三。講師一身鉚釘皮衣,PPT第一頁:用銀行的錢,圓你的夢。
教室里坐著六個女孩,最小的才大三。
講師一身鉚釘皮衣,PPT第一頁赫然寫著:「用銀行的錢,圓你的夢。」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夢聽著像噩夢。
我坐在最后一排,LV包被空調吹得微微晃動,像一張無聲咧開的嘴。
講師翻到下一頁:「法人≠背鍋俠」。
臺下眼睛齊刷刷發亮,像餓鼠見了糧倉。
「去年有個女孩,空手套了 500萬,現在人在新西蘭讀研。」
PPT閃過一張合影:A同學摟著賈世仁的肩,腕上百達翡麗和我昨晚在他浴室里見過的那只一模一樣。
我的指甲陷進掌心,疼,卻不敢松。
午休時間,女孩們圍在一起加微信。
「你們也是賈總介紹來的?」
「對啊,他說法人只是過渡,等公司上市就轉給投資人。」
她們說得眉飛色舞,像在討論一場必勝的游戲。
我低頭刷手機,看到林婷婷剛發的朋友圈。
「感謝賈哥安排的進修,姐妹們都要發財喲~」
配圖同樣的教室、同樣的海報,發布時間三個月前。
那一刻,我聽見自己心臟重重落下一拍。
下午實操環節。
每人發一疊空白合同,講師手把手教我們在「借款人」「抵押人」「連帶責任」處簽字。
「簽快點,筆別停,銀行喜歡流暢的筆跡。」
筆尖劃破紙張的聲音,像一群蠶在啃桑葉。
我翻到最后一頁,金額欄空著。
講師俯身,用指甲敲了敲:「別怕,數字由賈總填,你們只管漂亮簽名。」
我抬頭看他,他笑得像推銷刀子的屠夫。
傍晚,老鄭準時出現,遞給我一個信封。
里頭是兩張周杰倫演唱會內場票,票面價格:3980。
信封背面寫著:
「To my little CEO.」
字跡剛硬,像要把紙戳破。
我想起大二那年,為了看周杰倫,通宵排隊買山頂票,回校時趕上大雨,鞋里灌滿泥漿。
現在坐在奔馳后排,票面價格抵我爸兩個月藥費,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夜里十一點,公寓。
賈世仁直接刷卡進門,手里提著龍蝦粥。
「龍蝦粥,補腦。」
粥面上浮著一層紅油,像未凝固的血。
他一邊拆一次性筷子,一邊輕描淡寫:
「下周銀行面簽,穿正式點。我讓人給你配了套香奈兒套裝。」
我捧著粥,手心發燙,卻問:「那 320萬,真的只用來裝修?」
他抬眼,目光像深夜的霓虹,漂亮卻什么也照不亮:
「當然。等公司盈利,再給你開畫廊,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允諾空間』。」
那一刻,她幾乎信了。
面簽那天,我穿著香奈兒,踩著七厘米高跟鞋,像踩高蹺。
銀行經理是個禿頂大叔,笑得慈祥:
「蘇小姐年輕有為,公司流水很漂亮。」
我根本沒看過流水,只在文件上簽字。
趁銀行經理轉身,用手機偷拍下貸款合同。
二十分鐘后,審批通過。
回奔馳的路上,賈世仁握住我的手,掌心干燥溫暖:
「晚上帶你見李行長,打個招呼。」
我點頭,心里卻空得厲害,像剛被挖走一塊肉。
夜里,李行長在私人會所開了一瓶黑桃 A。
酒過三巡,他拍著我的手背:
「小蘇,年輕人要敢想敢做,征信只是數字,夢想才是永恒。」
說完他把雪茄摁滅在煙灰缸里,火星四濺,像燒的不是煙,是我的名字。
「小蘇啊,銀行流水就像女人的裙子……」
他笑著翻開賬本,「長短松緊,我們說了算。」
賬本最后一頁,赫然蓋著央行某高管的私章。
洗手間里,我吐得昏天黑地,抬頭看見鏡子里的人。
眼線糊成熊貓,香奈兒領口沾著酒漬,像被糟蹋過的禮物。
回到家,賈世仁在洗澡。
我打開他留在茶幾上的筆記本,桌面是一張 Excel表:
【法人 A→B→C→D】
我的名字在 A欄,已簽金額 320萬;
B欄,林婷婷,500萬;
C欄、D欄,空白。
表格最下方,一行紅字:
「目標總額:2000萬,周期:六個月。」
我想起簽約時偷拍的合同照片,放大發現「擔保物」一欄寫著「燕郊小區房產」。
這不是父母唯一的住房嗎?
我指尖發抖,聽見浴室水聲停了,慌亂合上電腦。
賈世仁擦著頭發出來,水珠順著鎖骨滾到腹肌,像一串微型燈泡。
「偷看我秘密?」
他笑,一點沒生氣。
我張了張嘴,嗓子卻像被塞進一團棉花。
他走過來,把我打橫抱起,丟進柔軟的床。
落地燈的光暈在天花板上搖晃,像一枚即將引爆的延時炸彈。
燈滅之前,賈世仁貼著我的耳垂,用氣音說:
「下周帶你去見法人 C,你得幫我勸勸她,就跟當初我勸你一樣。」
黑暗里,我睜著眼,聽見自己心臟重重落下一拍。
像閘門合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