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LV包里的監(jiān)聽器
- 負債精英
- 榴巖
- 1391字
- 2025-08-08 22:06:20
司機老鄭來接我的那天,BJ刮大風,沙子像釘子往臉上砸。
他把奔馳 E300停在老破小小區(qū)門口,車漆亮得能照出保安的禿頂。
老鄭下來幫我提行李,一口一個「蘇總」,叫得她太陽穴直跳。
昨天還在地鐵里被擠成紙片的人,今天就配司機了?
我都有點不信。
帆布包被塞進后備廂時發(fā)出「噗」一聲,像一聲悶笑。
昨天它還擠地鐵,今天就嫌奔馳后備廂小。
宿舍在國貿(mào)三期后面的酒店式公寓,四十二平,落地窗能把央視大樓踩在腳下。
桌上放著歡迎卡:「歡迎回家——賈世仁」。
旁邊一只系著緞帶的盒子,拆開來,是只二手 LVNeverfull。
內(nèi)袋有張卡片:「先背這只,過段時間給你升級喜馬拉雅。」
我把卡片翻過來,背面一行英文:Debt is beautiful(債務(wù)即美學(xué))。
我低聲念了一遍,覺得像詛咒。
周一上班,公司在前臺掛了橫幅:
「熱烈歡迎新任法人、行政總監(jiān)蘇允諾女士!」
紅底白字,喜慶得像結(jié)婚。
電梯里,同事朝我點頭:「蘇總早。」
她笑得臉都僵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工牌都沒領(lǐng)。
賈世仁的辦公室在三十二層,一整面墻是單向玻璃,能俯瞰所有工位。
他遞給我一杯黑咖啡,沒放糖,苦得直接壓舌根。
賈世仁從保險柜取出一枚鎏金法人章,在我眼前一晃又鎖回去:
「法人章先放我這兒,小姑娘容易丟。」
他說得輕描淡寫,像在替我收家門鑰匙。
我想反駁,卻聽見自己說:「好。」
午飯時,我第一次見到林婷婷。
米色鉛筆裙,鞋跟高得能當兇器,脖子上的銀鏈墜一晃一晃。
她吐出口煙圈,沖我抬下巴:「你就是賈哥新寵?」
「聽說你一來就背 LV,我當年才拿到蔻馳。」
我攥緊帆布包的舊肩帶。
那包已經(jīng)被我塞到衣柜最底層,像被廢黜的前任。
晚上九點,賈世仁發(fā)微信:「加班?我讓老鄭送你。」
我回:「不用,地鐵直達。」
十分鐘后,老鄭還是來了,說賈總吩咐,夜里女孩不安全。
車廂里放輕音樂,窗外燈火拖成金線。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跟爸爸去鎮(zhèn)上賣菜,拖拉機顛得我直犯困。
現(xiàn)在不顛了,我卻睡不著。
回到公寓,門把上掛著一個紙袋。
里面是一條真絲睡袍,吊牌價:¥6,800。
賈世仁的微信緊跟而來:
「皮膚嫩,別穿純棉的起球。」
我站在鏡子前,睡袍滑過小腿,像一捧涼水。
鏡子里的自己陌生得讓我害怕。
這還是那個為了省兩塊錢,在食堂打包免費米飯的自己嗎?
周三,財務(wù)喊我去簽字。
一疊文件,翻到最后一頁:
金額 320萬,乙方簽名處已經(jīng)蓋好法人章,紅得刺目。
我喉嚨發(fā)緊:「我沒見過這份合同。」
財務(wù)笑得職業(yè)化:「賈總說您昨晚親自蓋的。」
我腦子里「嗡」一聲——昨晚我被灌醉在 W酒店。
下班前,我鼓起勇氣去敲賈世仁的門。
「320萬……是不是太多了?」
賈世仁沒抬頭,鋼筆在文件上刷刷走:
「不多。等公司盈利,這點錢就是零頭。」
他抬頭,目光柔得像夜燈:「信我。」
我忽然想起藝考那年,老師也說:「信我,你一定能上清華美院。」
后來,我只考上了民辦三本。
夜里十一點,我蹲在便利店門口,用信用卡買七星。
機器滴滴響:「余額不足。」
收銀員眼神復(fù)雜。
我換花唄,額度剛好夠。
走出店門,風把 LV包帶吹得啪啪打臉。
我蹲在路邊點煙,第一口嗆得眼淚直流。
手機屏幕亮:
「林婷婷」:妹妹,早睡,賈哥的驚喜還在后頭。
我沒回。
凌晨三點,母親來電:「你爸吐血了,醫(yī)院說……可能是胃癌晚期。」
我翻出抽屜里所有現(xiàn)金,只有 2876元,連 CT檢查費都不夠。
我仰頭看公寓大樓,一扇扇亮燈的窗像無數(shù)口井。
我不知道自己住進了國貿(mào),還是掉進了更深的井。
回到房間,我把 LV包倒扣在桌上,內(nèi)袋那張卡片滑出來,落在地板上。
Debt is beautiful.
燈光下,那行字像冷笑。
這時,門鎖「咔噠」一聲。
賈世仁有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