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于月華樹下靜坐,掌心那抹青灰印記漸淡,《萬蕪生息訣》的殘意卻如古藤纏心,愈扎愈深。此法雖殘缺,然其中“寂滅藏生”之妙理,卻與她丹田中建木道種死極而生的經歷、萬物母氣根奪予共生的本性隱隱相合。數日參悟,雖未得具體神通,卻令她對草木枯榮之道的理解更深一層,周身氣機愈發沉凝內斂,隱隱透出一絲荒古般的蒼茫氣息。
然道途非止靜悟,亦需護道之鋒。
小比之中,硬撼楚逸玄陰劍罡、于絕境中反傷其衣角的戰績,雖搏得聲名,卻也暴露其短板——守強攻弱。青葉障、藤蛇絞雖妙,終偏控制防御,缺乏一錘定音、撕裂僵局之手段。昔日坊市所得禾苗劍胚,品階過低,僅堪日常催發劍氣斬棘開路,難當大戰之任
“需一件契合己身道法之攻伐利器。”青禾撫過腰間那柄僅尺余長、翠若新苗的木劍,輕聲自語。師尊所賜,重在成長潛能,然鋒芒未開,尚需歲月溫養,遠水難解近渴。
心念既定,她便不再猶豫。起身略作整理,將蘇萱所贈“百花蘊神丹”收入烏木戒——此丹溫養神識頗具奇效,于參悟《萬蕪生息訣》時服用,大有裨益。又清點了一番儲物戒中所余:小比所獲三千功勛令符熠熠生輝,另有零散靈石百余,此外便是一些尋常丹藥與靈植種子。雖不富裕,購置一件合用的靈器,應也足夠。
此番不去外門坊市那些魚龍混雜之處,徑直前往位于凌霄宗天工峰下的“百煉堂”。此乃器符宗直屬產業,專營各色法器靈器,品質有保障,價格雖較坊市稍昂,卻勝在貨真價實,更兼有宗門功勛折扣,于內門弟子而言,反倒實惠。
駕起一道青色遁光,不過一刻便至天工峰。百煉堂依山而建,殿宇宏大氣派,門前兩尊丈高青銅巨鼎吞吐地火,熱浪灼人。踏入其中,只見內部空間遠比外界所見廣闊,顯然是用了空間拓展之法。無數流光溢彩的法器、靈器分門別類,懸浮于一道道白玉石臺之上,符文閃耀,靈壓交織,令人目眩。
一名身著器符宗服飾的執事弟子迎上前,感知到青禾身上筑基期的靈壓與木心峰真傳服飾,態度恭敬:“這位師姐,不知想挑選何種法器?攻伐、防御、輔助,本堂一應俱全。”
“攻伐之器,木屬或兼蘊生機變化者為佳。”青禾言簡意賅,目光掃過琳瑯滿目的展臺。
執事弟子引她至東側一片區域,此處靈氣多顯溫潤蓬勃之意,所陳列法器多以木、玉、藤等為材。
“師姐請看,這柄‘青蛟索’,以三百年妖藤混合寒鐵之精煉制,催動時如蛟龍出洞,縛敵困殺一體,堪比上品靈器……”
“此乃‘碧玉簪’,采東海碧沉玉心雕琢,激發可化百道乙木神針,專破護體罡氣,陰損刁鉆……”
“還有這‘長生戟’,據說摻入了一絲建木殘枝,勢大力沉,一揮之下萬木瘋長,攻防一體……”
青禾一一掠過,皆微微搖頭。這些靈器威力不俗,卻總覺與自身道法契合差了一線,或失之靈巧,或過于剛猛,難以將她那精微操控之力發揮極致。
正沉吟間,她丹田內建木道種忽地微微一顫,傳遞出一絲極微弱的牽引之意,指向角落一處略顯冷清的石臺。那臺上只孤零零懸著一物,并非刀劍常規形態,而是一團蜷縮在一起的青金色細絲,靈光黯淡,毫不起眼,標簽上書“千纏絲(殘),疑為古修遺物,催動法訣缺失,功效不詳,價一千五百功勛或等價靈石。”
青禾心中一動,走近細觀。只見那細絲根根剔透,隱見其中脈絡,似木非木,似金非金,觸手微涼,又帶一絲溫潤生機。她嘗試渡入一縷精純青木靈氣。
嗡!
那團細絲驟然蘇醒,舒展開來,化作千百道細如毫芒、長約三尺的青金流光,如同擁有生命般環繞她指尖翩躚舞動,靈動非凡!每一道流光邊緣都鋒銳無匹,割裂空氣發出極細微的嗤嗤聲,更隱隱散發出一種貪婪吸攝之意,竟自行汲取周遭微薄靈氣!
“此物……”青禾眸光大亮。這“千纏絲”分明與她萬物母氣根的特性極為契合!可剛可柔,可分可合,鋒銳無匹又蘊含生機,更能吸攝外力補充自身,正合她“守中帶攻,枯榮隨心”之道!雖法訣缺失,器有殘缺,然其底子極佳,更難得的是這份靈性!
“就要此物。”她毫不猶豫取出功勛令符。
執事弟子略感詫異,出于職責提醒道:“師姐,此物殘缺,無法訣難以驅使如意,您是否再考量……”
“無妨。”青禾語氣平靜,已完成交割,將那團恢復沉寂的青金細絲收入戒中。心中已有計較,法訣缺失,或可憑《萬蕪生息訣》之理自行摸索,甚至……她想起賞功殿內那浩如煙海的道藏。
離了百煉堂,青禾并未立刻回山,轉而飛向藏經閣。憑真傳弟子令牌,她直入“玄”區,無視那些光芒耀眼的攻伐大術,只循著那絲“枯榮變化、生生不息”的感應細細搜尋。
終于,在一枚毫不起眼、甚至蒙著微塵的青色玉簡前停步。玉簡標簽字跡古奧:《春風化雨訣》殘篇。
以神識略一探查,青禾心中頓喜。此訣并非單純攻擊或治愈之術,而是將靈力化絲,如春風細雨,無孔不入,既可潤物無聲滋養萬物,亦可于細微處瓦解防御、侵蝕心神,練至高處,萬絲齊發,宛若天地羅網,困殺皆在一念之間,最重操控與變化之道!正與“千纏絲”絕配!雖亦是殘篇,卻保留了核心的凝絲、化雨、布網之法,足夠筑基期修煉所用。
以剩余功勛換得此法訣,青禾心滿意足,即刻返回木心峰。
閉關洞府之內,她先服下一粒“百花蘊神丹”,待神識清明飽滿,便將“千纏絲”置于身前,心神沉入《春風化雨訣》與《萬蕪生息訣》的參悟之中。
歲月匆匆,洞外不知幾日落。
忽一日,洞府內青金之光驟然大盛,旋即斂去。
青禾睜開雙眸,指尖輕抬。
一縷青金色細絲自其指尖悄然探出,細若游光,柔韌鋒銳,隨著她心念繚繞飛舞,時而成鞭抽裂空氣爆響,時而成網籠罩四方,時而又化作綿綿春雨般的光霧,散發著滋養與侵蝕交織的矛盾氣息。
心念再動,那千纏絲驟然繃直,凝聚成一道三尺青鋒,劍身透明,內里可見萬千青金脈絡流轉,嗡鳴不止,渴望著靈機與對手。
“枯榮隨心,剛柔并濟。此后,便喚你‘千葉’吧。”
她輕撫劍身,感受到其中與自身靈力水乳交融的歡鳴。
鋒既成,只待試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