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片魂片嵌入胸口時，趙罪聽見骨頭縫里傳來龍吟。
剪刀獄的冰面正在龜裂，青銅面具的碎片像流星般墜落，砸在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他的魂體已經拼至九成，只差最后十片就能完全重組，罪仙骨的骨翼上布滿了金色的血管，每根血管里都流淌著魂片融合的靈力。
“就差最后一步……”趙罪的意念凝聚成手，伸向懸浮在冰縫中的龍形玉佩碎片。那碎片比之前所有魂片都要滾燙，鴿血紅的寶石在冰霧中流轉，像顆跳動的心臟。
指尖剛觸到玉佩，灼痛感瞬間竄遍全身。
記憶的潮水猛地將他淹沒——
將軍府的婚房，紅燭高燒。發妻穿著嫁衣，坐在梳妝臺前，手里捧著那枚龍形玉佩。燭火映著她的側臉，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像極了展翅的蝶。
“罪郎，這個給你。”她轉身將玉佩塞進他掌心，指尖的溫度透過玉石傳來，帶著微微的顫抖，“這是龍族的信物，據說能護持持有者平安，你帶兵打仗，帶著它我才放心。”
趙罪捏著玉佩，眉頭不自覺地皺起。玉石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戰場上的尸骸，他更習慣刀柄的溫度。“婦人之仁。”他將玉佩塞進袖袋，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不耐煩，“我趙罪的命，靠的是刀，不是這些玩意兒。”
發妻的手僵在半空，燭火在她眼底跳躍了幾下，最終只是低下頭，輕聲說：“那……你務必保重。”
……
“蠢貨……”趙罪的魂體劇烈震顫，情絲辨的金光突然暴漲。他這才看清，記憶里發妻轉身時，袖口滑落的半片龍鱗——那鱗片上的紋路，與龍族皇后的圖騰分毫不差！
她當時不是在失落，是在掩飾什么！
“將軍終于想起來了？”
冰面下突然傳來修羅的聲音，沉悶得像從地脈深處鉆出。趙罪低頭看去，只見冰縫里浮出個巨大的黑影，獄卒修羅的鎧甲上布滿了冰棱，黑霧頭盔的面部裂開道縫隙，露出只閃爍著紅光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趙罪的意念繃緊，罪仙骨的骨翼擋在身前。這修羅雖然與他融合過魂體，但此刻的氣息卻陌生得可怕，情絲辨顯示連接兩人的情絲上，纏著層淡淡的黑霧。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修羅的巨斧從冰下探出，斧刃擦過冰面，濺起的冰屑在半空凝成鎖鏈，將趙罪的魂體纏住，“比如，發妻的嫁妝里，除了這枚玉佩，還有半塊輪回鏡。”
趙罪的魂體猛地一震。
輪回鏡！
那面能改寫因果的圣物，竟然早就藏在發妻的嫁妝里？老鞋匠只是替她保管，而他屠城保護的，從來都不只是阿靈和龍族孩子，還有這能顛覆仙界的至寶！
“她為什么不告訴我？”趙罪的意念帶著怒意，金色的靈力掙得鎖鏈嘩嘩作響，“我們是夫妻，她為什么要瞞著我？”
“因為她不敢。”修羅的頭盔裂縫越來越大，露出左眉骨上那道月牙疤，與記憶中的副將重合，“她怕你知道真相后，會被仙界的咒印控制。你以為自己屠城是為了保護誰？其實是仙界的咒術在逼你銷毀輪回鏡的線索！”
【檢測到仙界咒印殘留！】
【位置：魂體深層！】
【警告：該咒印與發妻的血脈相連，強行剝離可能導致魂飛魄散！】
法典的提示像冰錐刺進趙罪的意識。他終于明白，為何每次想起發妻都會心痛如絞，為何看到龍形玉佩會靈力紊亂——他體內藏著仙界的咒印，而這咒印的鑰匙，就是發妻的血脈！
“你還知道什么？”趙罪的靈力爆發，鎖鏈寸寸斷裂，“發妻到底是誰？她和龍族是什么關系？”
“她是……”修羅的話突然卡住，頭盔的裂縫里滲出黑色的血，“我不能說……咒印會反噬……”
他猛地抬起巨斧，斧刃對準趙罪胸口的龍形玉佩碎片：“但我能幫你激活它！這是唯一能解開咒印的方法！”
“你想干什么？”趙罪的情絲辨瘋狂預警，修羅的魂體里突然涌出濃郁的黑霧，那黑霧的氣息，與虛無之影如出一轍！
“幫你……也是幫我自己……”修羅的巨斧帶著破空聲劈來，斧刃上的黑霧與趙罪胸口的玉佩碎片撞在一起，“三百年了……我等這一天等了三百年……”
轟！
金色的光芒與黑色的霧氣在冰面中央炸開，趙罪的魂體被掀飛出去，第九十片魂片與胸口的碎片完美融合，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吟！
他看見無數記憶碎片從玉佩里涌出：
發妻在龍族圣地的祭壇前跪拜，身邊站著個穿龍袍的男人，眉眼與她有七分相似；
她將半塊輪回鏡藏進嫁妝箱，對身邊的侍女說“若我遭遇不測，讓趙罪帶著鏡子去霧隱山”；
她給趙罪灌下的毒酒里，摻著龍族的解藥，那不是要殺他，是在幫他壓制體內的咒印！
【龍形玉佩激活成功！】
【獲得龍族血脈加持！】
【仙界咒印正在瓦解！】
【檢測到發妻殘魂——】
最后的記憶碎片里，發妻躺在血泊中，對著虛空輕聲說：“罪郎，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不是普通的世家女，我是龍族最后的公主。只有這樣，才能護你周全……”
趙罪的魂體在金光中劇烈顫抖，所有拼好的魂片同時共鳴，第九十一片、九十二片……自動飛向他的魂體。冰面下的修羅發出痛苦的嘶吼，黑霧頭盔徹底崩碎，露出張年輕而扭曲的臉——左眉骨的月牙疤正在流血，與趙罪記憶中的副將阿武完全重合。
“將軍……”阿武的魂體被黑霧吞噬，只剩下雙眼睛還保持清明，“她留了封信在……在你的兵符匣里……信里說……”
話沒說完，他的魂體便被黑霧徹底吞沒，化作道黑色的光箭，射向趙罪胸口的玉佩！
“阿武！”趙罪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光箭卻在觸到玉佩的瞬間炸開，露出里面藏著的半片青銅面具——與之前看到的面具人碎片，正好拼成完整的龍紋！
面具內側刻著行小字：
“三月初三，龍骨山，輪回鏡合璧。”
趙罪的瞳孔驟然收縮。
三月初三，是發妻的忌日。
龍骨山，是龍族圣地的核心，也是地圖上冰棺所在的位置。
難道發妻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她知道自己會被滅口，提前安排了輪回鏡的合璧？
冰面突然劇烈隆起，十片最后的魂片從冰縫中飛出，在他面前組成個完整的圓圈。圓圈中央，浮現出發妻的虛影，她穿著嫁衣，手里捧著那封藏在兵符匣里的信，正對著他溫柔地笑。
“罪郎，來取信啊。”虛影的聲音帶著回音，手指向圓圈中央，“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趙罪的魂體不由自主地走向圓圈，情絲辨卻發出最強烈的警報。他看見發妻虛影的腳下，藏著無數把細小的青銅剪刀，正對準他的魂體核心——那是剪刀獄的終極殺招，專門剪斷魂魄與記憶的聯系。
去，可能會被剪斷所有記憶，變成空殼。
不去，永遠無法知道發妻的真相，無法解開輪回鏡的秘密。
冰面下傳來阿武最后的嘶吼：“別信她！那是假的——！”
趙罪的腳步頓在圓圈邊緣，看著發妻溫柔的笑臉，突然想起她臨終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不舍，還有一絲決絕。
他深吸一口氣，罪仙骨的骨翼在背后展開到極致。
“不管你是真是假，這封信，我要定了。”
他縱身躍入圓圈，金色的靈力與剪刀的寒光猛烈碰撞。在意識被劇痛吞噬的前一刻，他抓住了那封信，信封上的火漆印，正是完整的龍紋面具。
而信紙上的第一行字，讓他的魂體瞬間冰封：
“罪郎，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們的兒子，應該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