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山海依存
- 敢恨別解釋
- 2538字
- 2025-08-21 13:52:54
鄧語婷看著黎清歡蹲在自己面前,仰著臉,那雙總是沉靜的眼眸里此刻盛滿了毫不掩飾的關(guān)切和擔(dān)憂,甚至帶著一絲她從未見過的心疼。
那指尖觸碰臉頰的溫?zé)嵊|感,像帶著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她所有的委屈和自怨自艾筑起的圍墻。
她心底某個角落被狠狠觸動了一下。這份在意,是真的嗎?還是僅僅出于學(xué)姐的責(zé)任感?
鄧語婷深吸一口氣,用力壓下翻涌的情緒。她不能失態(tài),更不能讓黎清歡看出她那些可笑又卑微的心思。她緩緩地、有些僵硬地站直了身體,避開了黎清歡依舊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視線落在走廊盡頭晃動的光斑上。
“真的沒什么,”她的聲音努力維持著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刻意的輕松。
“就是……一點小事,我自己能處理好。”
“謝謝黎學(xué)姐關(guān)心。”
說完,她不再停留,甚至沒敢再看黎清歡一眼,像是逃離什么洪水猛獸般,抓緊了書包帶子,低著頭,快步繞過黎清歡,朝著教室的方向匆匆走去。步伐帶著點倉惶,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陽光里。
黎清歡緩緩站起身來,望著鄧語婷消失的方向,英氣的眉宇間第一次清晰地籠上了一層困惑和淡淡的失落。那雙總是能洞悉案情細(xì)節(jié)的眼睛,此刻卻完全看不透那個女孩的心思。
——她剛才是怎么了?
那句生硬的“你管不著”和她匆匆逃離的背影,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黎清歡心里,讓她第一次嘗到了名為“無措”的滋味。
“語婷……”
黎清歡站在原地,晨光落在她身上,卻驅(qū)不散心頭那點莫名的陰霾。她低頭看了看手臂上搭著的帆布袋,里面是那件帶著隱秘“Y”字、承載了太多她此刻還未能完全理解的心意的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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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警校宿舍,房間暫時空無一人。黎清歡將門反鎖上,這才走到自己書桌前,將帆布袋里的夾克拿了出來。她并沒有立刻收起,而是再次翻開了內(nèi)側(cè)下擺的邊緣,那個淺灰色的、手寫體的“Y”字,靜靜地躺在那里。
她修長的手指,帶著薄繭的指腹,極其輕柔地、反復(fù)地摩挲過那個小小的刺繡。針腳細(xì)密,每一針都帶著力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微微凸起的紋路。這不是機(jī)器能繡出來的隨意標(biāo)記,這是一針一線、耗費(fèi)了時間和心血的成果。指尖傳來的觸感,仿佛也帶著鄧語婷那雙微紅起皮的手的溫度。
黎清歡佇立在書桌前,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那個“Y”字上。晨光透過窗戶,照亮了她沉靜的側(cè)臉和那帶著一絲困惑的專注神情。
她當(dāng)然不會知道這個字母背后深藏的情愫,以她簡單直接的思維,只覺得是那個心思細(xì)膩、帶著點天真執(zhí)拗的小學(xué)妹,想給她這個幫過忙的學(xué)姐一個特別的“謝禮”或者小驚喜。
一種奇異的、帶著點溫軟的感覺,在她向來冷硬的心湖里輕輕漾開。她小心地將那個繡字的位置撫平,動作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珍視。
就在這時,“咔噠”一聲,宿舍門被鑰匙打開,幾個室友說笑著走了進(jìn)來。
黎清歡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迅速將夾克的內(nèi)襯翻折回去,試圖將它疊起收好。但她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
“喲,清歡,拿的什么好東西啊?藏藏掖掖的?”
一個帶著點夸張語調(diào)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同寢室的——周余倩。
周余倩長相明艷,淡黃色的長發(fā)總是耷拉在她的后背,很會打扮,整天都穿著一些很潮流的衣服款式。是那種對戀愛有著極高熱情、熱衷于各種聯(lián)誼、并以此為榮的女生。她性格張揚(yáng),帶著點被寵壞的驕縱,對黎清歡這種“只知道訓(xùn)練和學(xué)習(xí)、不解風(fēng)情”的學(xué)霸,一直有種微妙的、混合著嫉妒和不屑的情緒。她總覺得黎清歡清高,裝模作樣。
周余倩眼尖地看到了黎清歡手里那件明顯是剛拿回來的、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夾克,尤其看到黎清歡那副“藏東西”的動作,心里的酸意和好奇立刻被勾了起來。
她幾步走過來,帶著審視的目光盯著那件夾克,語氣帶著點刻意的探究:“這衣服……看著不像你的風(fēng)格啊?挺帥氣的嘛!誰給的?哪個追求者送的?”
黎清歡的動作頓住了。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周倩帶著八卦和挑釁的眼神。
從小到大,從母親離世后那段最黑暗的校園時光,到進(jìn)入警校面對的各種質(zhì)疑,她遭受過的試探、輕視甚至明里暗里的排擠,早已讓她練就了一副冷硬的外殼和敏銳的感知。周倩這種級別的陰陽怪氣,在她看來簡直如同兒戲。
她將夾克隨意地放在桌上,并沒有刻意遮掩,只是姿態(tài)恢復(fù)了慣有的疏離和冷淡,聲音沒什么起伏:
“什么事?”
“問你話呢!這衣服哪來的?看著就不便宜!誰這么大手筆送你啊?說說唄,讓我們也開開眼界?”
黎清歡微微蹙起眉,一絲明顯的不耐煩掠過眼底。她最討厭這種毫無邊界感的打探。她側(cè)過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眼皮都沒抬,語氣帶著點冰渣子似的漫不經(jīng)心,清晰地吐出三個字:
“關(guān)你屁事。”
這句話像顆火星,瞬間點燃了周余倩的怒火。她最受不了黎清歡這副永遠(yuǎn)高高在上、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樣子!她聲音拔高了八度,帶著被冒犯的尖利:
“黎清歡!你拽什么拽?!一件破衣服而已!我問你是看得起你!快說!哪來的?是不是你媽給你送的?”
宿舍里瞬間安靜下來,其他兩個室友也停下了動作,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黎清歡放下水杯,動作很輕,杯底碰到桌面的聲音卻異常清晰。她緩緩轉(zhuǎn)過身,正面對著氣急敗壞的周余倩。出乎意料地,她臉上并沒有怒容,反而極其緩慢地、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近乎于“笑”的表情。但那笑意絲毫未達(dá)眼底,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寒芒。
她沒有拍桌子,只是身體微微前傾,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釘在周倩臉上。她的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靜,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讓人脊背發(fā)涼的警告意味:
“說話注意點。”
“否則,”
“下一個上天庭的人,就輪到你了。”
“上天庭”——一個再直白不過的、關(guān)于死亡的隱喻。從黎清歡這樣身份的人口中,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說出來,其威懾力遠(yuǎn)超任何憤怒的咆哮。
周余倩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她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囂張的氣焰瞬間被凍結(jié),只剩下滿眼的驚恐和難以置信。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她甚至不敢再看黎清歡那雙冰冷的眼睛,慌亂地一把抓起桌上自己的名牌化妝包,像避瘟疫一樣,腳步踉蹌地沖出了宿舍門,“砰”地一聲重重甩上了門…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宿舍里回蕩。
黎清歡站在原地,臉上的那絲冰冷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只剩下慣常的沉靜。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重新落回桌上那件疊好的黑色夾克上,在那個藏著“Y”字的位置停頓了片刻。剛才的沖突似乎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太多漣漪,她只是在想,那個繡字的小姑娘,此刻心情有沒有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