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云姑娘！”
令他震驚的是，云無月并未墜落。她赤足踏在虛空之中，腳下泛起一圈圈銀色的漣漪，宛如踩在無形的臺階上。晨風吹拂著她的白色衣裙，在懸崖邊勾勒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剪影。
“怎么？”她回眸一笑，右眼尾的淚痣在晨光中格外明艷，“堂堂藥王谷少谷主，連這點膽量都沒有？”
白瑜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低頭望向深不見底的懸崖，又看了看云無月伸來的手。那只手白皙如玉，指尖泛著淡淡的粉色，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我......”
“怕了？”云無月眼中閃過一絲戲謔，“那我自己去便是。”
“等等！”白瑜一把抓住她的手，頓時被那冰涼的觸感驚得心頭一顫，“我跟你去。”
云無月唇角微揚，手腕輕輕一翻便反握住他的手：“閉眼。”
白瑜剛閉上眼睛，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耳邊風聲呼嘯，身體卻奇異地沒有下墜感。當他再次睜眼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他們站在一片懸浮的平臺上，四周云霧繚繞。平臺中央有一株巨大的藍雪蓮，花瓣上流轉著金色符文，與云無月瞳孔中的紋路如出一轍。
“這是......”
“我的藥圃。”云無月松開他的手，赤足踏過虛空走向那株藍雪蓮，“準確地說，是我培育藥材的地方。”
白瑜這才注意到，平臺上還散落著許多珍稀藥材：千年血參、九轉靈芝、甚至還有傳說中的幽冥花......每一株都比他見過的任何藥材都要鮮活飽滿。
“你每日采的藍雪蓮，就是從這里移植過去的。”云無月指尖輕撫花瓣，那株藍雪蓮立刻舒展開來，散發出瑩瑩藍光，“它們需要吸收凡間的晨露才能成熟。”
白瑜怔怔地望著她的側臉：“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云無月沒有立即回答。她摘下一片花瓣，輕輕按在白瑜的手腕上。那片花瓣立刻化作藍色流光，滲入他的皮膚。
“寒髓毒雖然解了，但余毒未清。”她紫色的眸子直視白瑜，“我需要一個幫手，幫我照料這些藥材。”
“為什么是我？”
“因為......”云無月突然湊近，近到白瑜能聞到她身上清冷的梅香，“你的體質特殊，能承受這里的靈氣。”
白瑜的心跳漏了半拍。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云無月——近在咫尺，眼中帶著他看不懂的情緒。那紫色瞳孔深處的金色輪盤緩緩轉動，仿佛要將他吸進去一般。
“我......我愿意。”他聽見自己說。
云無月滿意地退開，轉身走向平臺邊緣：“每日寅時到此，我會教你如何照料它們。”她頓了頓，“記住，這里的一切，不得告訴任何人。”
白瑜剛要點頭，突然腳下一空。他驚呼一聲，發現自己正急速下墜！
“云——”
墜落感戛然而止。白瑜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懸崖邊上，手中還捧著那株藍雪蓮。云無月站在他身旁，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記住時辰。”她接過藍雪蓮，轉身離去，“明日寅時，我在懸崖邊等你。”
白瑜呆立原地，手腕上那片花瓣融入的地方隱隱發燙。他低頭看去，皮膚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藍色符文，轉瞬即逝。
***
接下來的日子，白瑜每天寅時準時來到懸崖邊。云無月總是先一步在那里等他，帶著他踏上那片神奇的懸浮平臺。她教他辨認各種珍稀藥材，教他如何用特殊手法采集花露，甚至教他一些古老的煉丹術。
“手腕抬高些。”這天，云無月站在白瑜身后，冰涼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指導他調制一味藥劑，“靈力要均勻分布。”
白瑜的手微微發抖。這半個月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控制對云無月的關注。她的一顰一笑，她指尖的溫度，甚至她發間若有若無的梅香，都讓他心神不寧。
“專心。”云無月似乎察覺到他的走神，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這味藥若是配錯了，可是會要人命的。”
白瑜急忙收斂心神：“云姑娘，這些藥材......都是用來做什么的？”
云無月的手頓了一下：“救人。”
“救誰？”
“一個很重要的人。”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紫色眼眸中閃過一絲白瑜從未見過的情緒，“一個......我欠他一條命的人。”
白瑜心頭莫名一酸。他想問更多，但云無月已經轉身走向平臺另一側，明顯不愿繼續這個話題。
這天離開時，云無月罕見地送了他一個小玉瓶：“每日服一粒，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白瑜接過玉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這一次，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溫度。
“云姑娘，你的手......”
“天氣轉暖了。”云無月迅速收回手，“回去吧，明日早些來。”
***
白瑜沒想到，這一別就是整整七日。
第七天寅時，他照例來到懸崖邊，卻不見云無月的身影。直到天光微亮，他才失望地轉身離去。就在此時，一陣熟悉的梅香飄來。
“云姑——”
他的呼喚戛然而止。懸崖邊上站著的確實是云無月，但她此刻的狀態讓白瑜心頭一緊——她臉色蒼白如紙，唇角帶著一絲血跡，白衣上還有幾處破損，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惡戰。
“你受傷了？”白瑜急忙上前。
云無月搖搖頭：“無礙。”她聲音虛弱，卻依然挺直脊背，“這幾日有事耽擱了。藥材可還好？”
“我按照你教的方法照料，都長得很好。”白瑜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云無月沒有回答。她轉身走向懸崖邊緣，腳步卻突然一個踉蹌。白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這才發現她的身體輕得不可思議，仿佛沒有重量一般。
“我帶你回去休息。”白瑜不由分說地將她打橫抱起。
出乎意料的是，云無月沒有掙扎。她安靜地靠在他懷里，紫色的眼眸半闔著，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回到梅香苑，白瑜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榻上。云無月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別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白瑜輕聲應道，“我去給你熬藥。”
當他端著藥碗回來時，云無月已經睡著了。她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白瑜輕輕為她拭去汗水，卻震驚地發現——她的皮膚下隱約有銀光流動，就像是......
就像是細密的絲線。
白瑜的手僵在半空。他想起那些銀針，想起云無月異于常人的體溫，想起她輕得不正常的身體......一個可怕的猜測在他心中浮現。
“唔......”云無月突然痛苦地蜷縮起來，一縷銀絲從她袖口滑落。
白瑜下意識地伸手接住。那銀絲入手冰涼，卻在他掌心扭動著，仿佛有生命一般。更可怕的是，他感到一陣劇痛從掌心傳來，那銀絲竟然在往他皮膚里鉆！
“啊！”
一聲痛呼驚醒了云無月。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白瑜手中的銀絲時，紫色瞳孔驟然收縮。
“別看！”她一把抓住白瑜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收回那根銀絲，“這是......這是一種特殊的治療工具。”
白瑜強忍疼痛：“云姑娘，你到底......”
“出去。”云無月突然冷下臉來，“現在！立刻！”
“可是你的傷......”
“我沒事。”她的聲音恢復了初見時的冰冷，“明日寅時，懸崖邊見。若是遲到，以后就不必來了。”
白瑜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轉身離去。走到院門口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云無月站在窗前，紫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彩，右眼尾的淚痣紅得刺目。
那一刻，白瑜無比確定——她不是普通人。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決定明日準時赴約。因為他已經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這個神秘的女子。
***
翌日寅時，白瑜早早等在懸崖邊。天色未明，晨霧彌漫，四周一片寂靜。他摩挲著掌心那個已經愈合的小傷口，心中思緒萬千。
“你來了。”
云無月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白瑜轉身，發現她今日換了一身淡紫色長裙，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只是眼神比往日更加疏離。
“昨日的事......”白瑜試探著開口。
“忘了它。”云無月打斷他，“今日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她伸出手，白瑜毫不猶豫地握住。這一次，他明顯感覺到云無月的手比往常溫暖了些，甚至能感受到微弱的脈搏。
云無月帶著他踏出懸崖，卻不是前往懸浮平臺，而是向下墜去。白瑜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卻聽到云無月輕笑一聲：“怕什么？有我在。”
他睜開眼，發現他們正站在一處山洞前。洞口爬滿了藍色藤蔓，藤上開著小巧的白花，散發出淡淡的藥香。
“這是......”
“我的秘密藥庫。”云無月撥開藤蔓走進去，“里面存放著一些......特殊的藥材。“
洞內別有洞天。無數夜明珠鑲嵌在洞壁上，照亮了整個空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水池，池水呈淡藍色，水面上漂浮著各色花瓣。四周的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每個容器都散發著奇異的光芒。
“坐下。”云無月指了指池邊的石凳，“把手伸出來。”
白瑜依言照做。云無月執起他的手掌，指尖輕輕撫過那個已經愈合的傷口：“還疼嗎？”
“不疼了。”
云無月抬眸看他，紫色眼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白瑜，你知道寒髓毒是怎么來的嗎？”
白瑜搖頭。
“它是一種詛咒。”云無月松開他的手，轉身走向水池，“專門針對藥王谷嫡系血脈的詛咒。”
白瑜心頭一震：“你是說......”
“你父親知道。”云無月背對著他，“所以他才會那么痛快地答應我的條件。”
白瑜突然想起父親那日的反常：“千年血參和《九轉還魂訣》......是用來解咒的？”
云無月沒有直接回答。她取出一枚藍色丹藥放入池中，池水立刻沸騰起來，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脫掉上衣，進去。”
“什么？”
“你想徹底清除體內的寒毒嗎？”云無月終于轉過身來，“那就照我說的做。”
白瑜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開了衣帶。當他踏入池水的那一刻，一股鉆心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他悶哼一聲，差點跪倒在池中。
“忍著點。”云無月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很快就好了。”
確實很快。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白瑜驚訝地發現，自己胸口那些常年隱隱作痛的地方，此刻竟然完全舒展開了。
“這是......”
“真正的解毒。”云無月站在池邊，紫色眼眸中倒映著池水的藍光，“現在，你自由了。”
白瑜仰頭望著她，突然有種錯覺——云無月的身影似乎比往常透明了些，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
“為什么要幫我？”他輕聲問。
云無月沉默了片刻，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或許是因為......你的藍雪蓮采得不錯？”
白瑜也笑了。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真正了解這個女子，但這并不妨礙他為她沉淪。當他從池中起身時，云無月已經走到了洞口。
“明日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她說，“那些藥材，就交給你了。”
“多久？”
“大概六日。”云無月回頭看了他一眼，右眼尾的淚痣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好好照顧自己，白瑜。”
白瑜想說什么，卻見云無月已經踏出山洞，身影瞬間消失在晨霧中。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那個愈合的傷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小的藍色符文，形狀像是一朵綻放的藍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