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葉感覺自己像是參加了一場由瘋批天才主考的“宇宙級抽象考試”。

第一題：天才自傳科幻片（附加哲學解析）。

第二題：開放式末日命題作文——《假如你有一個億，但外星人要來滅世》。

現在，考卷上血淋淋地躺著最后那道送命題：

“假如真有一個億砸在你頭上……你會怎么花？”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在煙霧繚繞的辦公室里蔓延，只有墻上掛鐘的秒針在“咔噠咔噠”地催命。

王葉CPU瘋狂運轉，試圖揣摩“牢葉”（他內心已給導師打上這個標簽）的深意。是想聽格局？聽情懷？還是想測試他是不是個潛在的救世主材料？他悲哀地發現，在智商被絕對碾壓的情況下，任何試圖“抽象升華”的回答都像小丑表演——根本不可能觸發“主角驚為天人，大佬納頭便拜，資產美女雙手奉上”的網文爽文劇情。

算了，躺平吧，做個老實人。

他破罐子破摔，決定掏出自己那點樸素到甚至有點“土”的真實想法：

“我……我大概會，”他聲音干澀，“先把錢存銀行，吃利息。雖然現在利率跟鬧著玩似的，但一個億……基數夠大，躺平收租也夠我活得比現在滋潤一萬倍?！边@是生存本能。

“然后呢？”葉文戈鏡片后的目光帶著探究，仿佛在觀察一個稀有樣本。

“然后？”王葉舔了舔發干的嘴唇，索性放開了，“買點房子？黃金？國債？再挑點看著靠譜的基金……總之，怎么穩怎么來?！边@是小人物對巨大財富的本能恐懼和謹慎。他王葉，骨子里就是個求穩的“好人”。

“還有嗎？”葉文戈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反而更有興趣了。

“還有？！”王葉像是被戳中了某個隱秘的開關，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聲音不自覺地拔高，“買輛豪車！頂配的！開回老家去！”他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讓我爸媽坐坐！讓他們看看，他們用麥子、棉花，從土坷垃里刨食供出來的兒子……出息了！”說到最后幾個字，聲音卻像泄了氣的皮球，迅速低了下去，頭也垂了下來。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蛇@“富貴”來得如此詭異，這“鄉”……回得去嗎？

幾天前葉文戈那個看似隨意的問題，此刻像根刺扎進他心里——“我記得你家是在內陸是吧，怎么會來這里呢？”

為什么背井離鄉？

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

假如……假如他王葉是富二代？

假如家鄉遍地是黃金，高薪工作任他挑？

假如……

哪來那么多假如！

一股混雜著委屈、不甘和深埋心底的酸楚猛地涌了上來。如果生活安穩幸福，誰TM愿意像個蒲公英的種子，被“風”（就業壓力、生存本能）裹挾著，吹到這離家千里之外的西北荒漠，只求一片能勉強扎根、不至于渴死的沙地？！

他眼前閃過離家時村口那兩排筆直的白楊，春天漫天飛舞的惱人白絮；想起去年秋天假期回去，路邊隨風飄散的蒲公英傘兵……對，蒲公英！他就是那顆身不由己的種子，風往哪吹，他就得往哪落。遇水則生，遇沙則蟄。沒得選，也沒資格談感情。唯一能證明來處的，大概只有血脈里那點關于貧瘠內陸的記憶，以及祖先們同樣被“風”吹到那里拼命扎根的基因。

葉文戈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從最初的懵逼，到謹慎規劃，再到提到父母時瞬間爆發的熾熱與隨之而來的黯然，最后陷入一種帶著鄉土悲情的哲學放空……這情緒過山車坐得，比他演算非線性方程還跌宕起伏。

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情緒在葉文戈眼底掠過，仿佛透過王葉看到了某個平行宇宙里，選擇了另一種“安穩”人生的自己。他輕輕吐出一口煙，煙霧繚繞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然后，他拋出了今晚的第二顆“末日核彈”，精準地砸在王葉剛剛冒頭的那點小情緒上：

“外星人要來了?！比~文戈的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明天有雨。

“而且，”他頓了頓，加重了砝碼，“已經確認，它們帶著敵意。目標很明確——消滅我們，至少是……大部分?！?

轟——！

王葉腦子里那點關于豪車、父母、蒲公英的悲春傷秋，瞬間被炸得灰飛煙滅！

他眼珠子瞪得溜圓，嘴巴微張，活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瘋了！牢葉絕對是瘋了！長期沒人給他過生日，憋出心理創傷了？還是四十歲中年危機疊加天才的孤獨感，直接導致精神崩盤？雙子座！絕對是那個傳說中思維跳脫、抽象到飛起的雙子座！王葉此刻無比后悔，當初刷星座段子時為什么只圖一樂，沒深入研究一下怎么給瘋批天才順毛！

書到用時方恨少！歪理邪說也是保命學問??！

這消息過于抽象，過于驚悚，以至于王葉CPU徹底燒糊，宕機重啟了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試圖進行“人道主義關懷”：

“葉……葉老師……”他聲音發飄，“您……您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哈哈……科研工作固然重要，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莻€……我平時下班，還會跟同事們打打球，放松一下效果挺……”看！他王葉真是個好人！都這時候了，還在關心導師的精神健康！

葉文戈沒生氣，反而笑了，順手給王葉續了杯茶：“覺得我精神失常了？還是壓力過大直接瘋了？”

“沒有！絕對沒有！”王葉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就是瘋了您也不可能瘋！”好人特質再次發光發熱——瘋狂找補！

“呵，”葉文戈自嘲地抿了口茶，“我倒真希望……是我瘋了?！?

看著導師那清醒得近乎冷酷的眼神，王葉心里最后一絲“導師只是壓力大”的僥幸也破滅了。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喉嚨發緊，試探著問：

“葉老師……這……這怎么可能？太……太匪夷所思了……”

“小王，”葉文戈放下茶杯，目光如炬，“你覺得，浩瀚宇宙，只有我們地球一家文明合理？還是存在其他文明更合理？”

王葉腦子里瞬間閃過黑暗冰冷的宇宙圖景：吞噬一切的黑洞、致命的輻射、極端的溫差、狂暴的引力撕扯……他打了個寒顫，脫口而出：“宇宙……很恐怖！”

“說得好！”葉文戈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宇宙確實恐怖。但只有我們一家文明，豈不是更恐怖？所以啊，無論是做人，還是做文明，有個‘伴’，才不會太孤獨，不是嗎？”

王葉眼神古怪地看著葉文戈。“伴”？您老人家單身四十年，現在跟我談“伴”的重要性？您這“伴”是學術上的還是生活上的？這靈根開得是不是有點晚？……等等，他喉結好像確實……挺明顯的……

“咳咳！”王葉趕緊掐滅自己跑偏到銀河系的思緒，強行拉回正軌，“那……您是怎么知道的？有證據嗎？”他心底升起一絲希望，也許……是假的呢？

“不只是我知道，”葉文戈語出驚人，“有一個很小的群體，他們也知道。”

“您……在這個群體里？”王葉心提了起來。

“我不在。”葉文戈答得干脆。

“……”王葉懵了，“那……您很厲害！”（不在里面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有這么一個群體存在的？”葉文戈反問。

“呃……”王葉撓頭，“就……有次無聊手滑，不小心點進過一個加密論壇的邊角料……那地方賊隱蔽，叫……‘七二會’？”他努力回憶著那個神秘的名字。

“那他們知道您……知道他們嗎？”王葉感覺自己像在玩繞口令。

“不知道。”葉文戈答得云淡風輕。

“……”合著您是偷窺狂是吧？！王葉內心瘋狂吐槽。石錘了！聰明、抽象、八卦、還帶點技術宅的窺探欲——這特么不是雙子座誰是？！

“那您怎么確定他們的消息是真的？！”王葉抓住關鍵點，聲音都急了幾分，“民科組織、UFO愛好者喊‘外星人要來了’喊了快一個世紀了！什么接觸案例、目擊報告滿天飛，可有一丁點實錘嗎？您可是搞解析數學和哲學的啊葉老師！這……這不像您的風格啊！”好人王葉發出了靈魂拷問——您這濃眉大眼的科學天才，怎么也上了民科的賊船？！

難道……哲學的盡頭真是神學？牛頓爵士晚年不也沉迷煉金術和圣經密碼嗎？還有新聞說某某物理學教授被電信詐騙騙走千萬身家……做科研的這么有錢？！王葉的思維再次跳躍。

一個大膽（且充滿小人物白日夢色彩）的念頭猛地竄進他腦海：

乖乖！牢葉這么天才，肯定身家不菲！他說給我一個億……搞不好是真的！他之前問我“一個億怎么花”，說不定就跟問小孩“給你顆糖你分給誰吃”一樣輕松！

難道……我剛才樸實無華（土得掉渣）的回答，歪打正著，觸發了隱藏劇情？！

“主角被驚為天人，我天！！難道這就是天才（土鱉）的思維境界么！我要把所有的資產（一個億）和美女（？）都送給他！”

一個億?。?！

爺要發了?。?！

哈哈哈哈哈哈！??！

王葉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暴富”狂想中，嘴角抑制不住地瘋狂上揚，差點笑出聲。

葉文戈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表情從驚恐、質疑、擔憂，到突然陷入沉思，最后定格在一種……難以形容的、帶著點猥瑣氣息的傻笑？——這位見多識廣的天才科學家，難得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這小子……腦子真沒被外星人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