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整理檔案時偶然間在一份絕密檔案上看到了你的照片。”

“那份檔案記錄著最早一批進入后室的流浪者的資料，我認為那些資料里面會有逃離后室的線索，可由于我的權限不夠，并無法打開資料查看，但好在檔案封面掛有你的照片。”說完女生便直勾勾的盯著江林的眼睛。

“起初來到這level 10時見到你我是非常震驚的，我嘗試接近你，但經過觀察，你的行為舉止與其他初入后室的流浪者并沒有什么不同，讓我很是不解。于是……”

“所以，你便一直默默觀察著我，直到今天晚上眾人分開，才有機會能單獨找到我，想從我的口中知道，你所提到那有關最早一批進入后室流浪者的信息。”江林接過了女生的話搶先說到道。

“是的，這就是我接近你的目的。”女生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那可要讓你失望了。”江林挑了挑眉，有些輕佻地看向女生。

“什么意思。”女生有些不解，不知道為什么江林突然這么說。

“很顯然，我并不知道你口中所提到的那些最早一批進入后室的流浪者資料，坦白跟你說吧，在踏入這個level 10之前，我從始至終都不知道相關后室的任何事。我與他們一樣，都是第一次來到這所謂的后室。雖然很不想打擊你，但我的確不是你這檔案上所見過的那個人。”

女生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慢慢舒展開，只是那笑意沒抵達眼底，反倒多了幾分探究：“是嗎？”

江林攤開手，將那罐杏仁水放回炕上：“我沒必要騙你。如果我真是你說的‘流浪者’，現在大概不會坐在這里跟你討論這些，至少得知道‘后室’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光透過窗欞，在女生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衛衣下擺，低聲道：“可檔案上的照片……明明跟你一模一樣。”

“世界上長得像的人不少。”江林語氣平淡，“或者，你記錯了？”

“不可能。”女生立刻反駁，聲音里帶著點急意，“那份檔案被鎖在M.E.G的加密柜里，我偷看到的時候特意記了很久很久，尤其是你的眼睛，左邊眼尾有顆很小的痣，照片上也有。”

江林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尾，那里確實有顆幾乎看不見的痣。他頓了頓，沒說話。

女生見狀，眼神亮了些：“你看，你自己都不知道吧？說不定是你忘了。后室里有很多東西會讓人失憶，尤其是高層級……”

“我沒忘。”江林打斷她，“我記得自己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記得上大學的專業，記得昨天晚上吃了什么。如果這都是假的，那‘真實’又是什么？”

女生被問得一噎，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屋里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風偶爾卷起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低聲道：“好吧，就算你不是……那你總得想辦法出去吧？”

他沒有回答女生的話，只是嘆了口氣：“今晚先這樣吧。明天再說。”

女生抬起頭，看了江林一眼，又轉眼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無奈點了點頭：“好吧，我明天來找你。對了，杏仁水記得隨身帶，關鍵時刻能救命。”

她說著，轉身往門口走。走到門邊時，她忽然停下，回頭看向江林：“我叫于秋熙。”

“江林。”

于秋熙扯了扯嘴角，拉開門走了出去。木門“吱呀”一聲關上，落鎖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江林重新靠回土炕，拿起那罐杏仁水。冰涼的觸感透過玻璃傳來，他擰開蓋子，湊到鼻尖聞了聞，果然有股淡淡的杏仁味。

他沒喝，又蓋好蓋子放回去，視線落在那張從日記上撕下來的紙上。月光下，紙上的字跡有些模糊，但“無羈至上”這四個字還是能看清。

于秋熙說這里只是后室的一個層級。還說后室有1000層，甚至更多。

最初的一批流浪者……

江林揉了揉眉心，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卡在喉嚨里，想不起來，又揮之不去。

江林本來不想睡，但這里的夜靜地可怕，除了偶爾風吹過麥田麥子擺動的沙沙聲外，便什么聲音都沒有，一般人在極度安靜的環境下，感知會變得模糊，最終慢慢停止思考。

伴隨著窗外風吹過麥子的沙沙聲，江林的眼皮漸漸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去的，夢中，他見到了一個有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對著他在寫什么，試管架上的液體泛著詭異的熒光。江林想看清她的臉，腳步卻像陷在泥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轉過身，臉上戴著防毒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

“所以，你決定了嗎。”面具后面的聲音悶悶的，像隔著口井。

“根據編號Stewart1027小隊傳輸回的消息顯示，level 952似乎存在通往前廳的方法，我…不得不去。”

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從江林的腦后傳來，他艱難地扭過身子想弄清楚背后說話的是誰。身體卻像是被無形的鎖鏈給勒住，無法移動分毫。

那聲音還在繼續，帶著一種他再熟悉不過的沉穩，甚至連尾音微微上揚的弧度都與自己平日里說話別無二致：“風險評估做過了？”

“評估顯示level 952屬性未知。”白大褂女人的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輕響，“Stewart1027傳回的監測數據里，有三次能量波動與空間錨點量子特征高度吻合。這確實是目前最接近‘前廳’的線索。但我認為，即便你擁有“因果”，活下來的幾率也不足30%”

江林的心跳驟然失控，像被一只手攥住猛地收緊。「因果」這個詞像根尖刺，猝不及防扎進記憶深處。他明明從未聽過這個代號，此刻卻覺得心臟像是被這個詞燙出個洞般抽痛。

“30%足夠了。”身后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困在這很久了，以至于我已經對家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況且Stewart1027還在那呢。”

白大褂女人終于放下筆，緩緩轉過身。面具的玻璃鏡片上反射著試管里的熒光，在她眼瞳里投下兩團搖曳的綠火。“你該知道的，如果你迷失在那里，就永遠回不來了，真的有必要這么執著于回家嗎？”

“當然，我很想念我的家人，妻子和女兒還在家里等著我呢……”

“看不出來你這么年輕居然已經結婚生娃了啊。”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調侃道。

“好了煽情的話就此打住，既然花已經種下了，接下來結什么樣的果就看天命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江林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前推去。他踉蹌著撲向那個女人，指尖幾乎要觸碰到她的白大褂，卻在即將抓住的剎那，眼前的一切突然碎裂扭曲，身后熟悉的聲音漸漸淡化，只剩下一句模糊的尾音：“……回見……”

“等等！”江林猛地睜開眼，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坐起身，抹了抹額頭的細汗看向窗外。

天空已經大亮。窗紙上的晨光泛著冷白，昨晚那盞亮著的燈不知何時滅了，窗欞投下的影子橫在土炕上，像道被人遺忘的分割線。

那罐杏仁水，也不知何時被挪到了枕頭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