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里,機車載著李想與白月魁走遍了平京的大街小巷。
他們像所有沉溺熱戀中的年輕人一樣,牽手、擁抱,共飲一杯飲料,猝不及防偷吻對方的臉頰。
偷得浮生三日閑。
……
第一天。
他們先去了市政廣場喂鴿子。
機車一個利落的甩尾,穩穩停在梧桐樹下,白月魁輕盈地跳下車座,從路邊小販那兒買來一袋面包屑,走進圓盤形廣場的中央。
成群的白鴿從廣場四周的屋檐、雕像上撲棱棱地飛下,如同片片雪白的云朵將她溫柔環繞。
李想抱胸靠在樹邊遠遠望著,白鴿爭相啄食著白月魁掌心里的細碎,翅膀扇動間帶來細微的風聲。
少女笑得眉眼彎彎,如同畫里走出的仙女。
走出廣場,他們乘著車閑逛,不知不覺轉入平京最負盛名的十里長街。
往日霓虹閃爍、客流如織的商廈黯然矗立,然而沿街早已擠滿推車叫賣的小販,支起了五顏六色的棚傘。
空氣中混雜著烤紅薯的焦香和炒栗子的甜膩,煙火氣十足。
畢竟停水停電停不了米面,不管經歷了多大災難,日子總還要過下去。
踩著青石板鋪就的路面,李想和白月魁一人舉著一支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
李想側著頭咬下一個糖球,一不小心被糖渣沾到了嘴角,白月魁指著他笑得前仰后合。
李想則趁機搶過她手里的那串,狠狠咬下一口,白月魁隨即追了他兩條巷子。
他們最終在一個糖畫攤前停下,老師傅手持一把小銅勺,舀起滾燙的糖稀,手腕懸空揮灑,勾勒出兩人的名字。
舔完了彼此名字的糖畫,二人來到一位落魄畫家的攤位前,安靜地坐上足足幾個小時直至日頭西斜,藝術家為二人繪了幅人像畫。
畫家筆下,李想微微側頭看著身邊的女孩,嘴角是無法抑制的傻笑;
白月魁則俏皮地歪著頭,嘴角上揚,眼神明亮,帶著一絲得意和幸福,身體不自覺地緊緊依偎著他。
少女珍重地把畫冊收起,二人手牽著手,與畫家告別。
長街深處,夕陽的光線緩緩移動,將影子拉長。
……
第二天。
白月魁走進一間不起眼的裁縫鋪,出來時已換上了藕荷色的交領襦裙,銀線繡的蓮花在裙擺流轉。
少女身著河洛古衣騎機車的樣子又颯又仙,一路上引得無數路人側目駐足。
李想牽著身著襦裙的少女,如流云般穿行于平京各大園林。
四月的花事正盛,海棠、玉蘭、晚櫻,疊成一片柔粉煙白,微風拂過,落英繽紛,如下了一場香雪雨。
機車路過一座香火氤氳的古寺,李想硬拉著一向不信神佛的白月魁走了進去。
她學著他的樣子要簽桶,又將寫著兩人名字的簽牌鄭重地系于古樹枝頭,紅繩在風中輕輕搖曳。
暮色初合時,機車停在護城河邊。
夕陽將河水染成流淌的金色,一座石拱橋靜靜地架在河上。
李想和白月魁站在橋上,請路過的一家三口幫忙留影,在鏡頭對準他們的那一刻,白月魁忽然側過臉,踮腳吻上李想的面頰。
夕陽照亮她完美的側臉輪廓,余暉勾勒著她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般的陰影,快門聲響起,將這一刻永恒般定格。
最后,他們并肩登上平京巍峨的古城墻,倚靠著冰冷的雉堞,極目遠眺。
巨大的落日正緩緩沉入遙遠的地平線,少女的廣袖被風鼓滿,連同蜿蜒的城墻一起被涂抹成一片壯麗的金紅色。
整座平京城就沐浴在金色的余暉中。
……
第三天。
機車載著他們在老城區的胡同里慢速穿行,陽光透過新發的槐樹葉,在古老的灰磚墻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們偶然路過一個不起眼的舊書店,門面狹小,里面卻堆滿了泛黃的書籍,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和油墨特有的氣味。
白月魁被一本講河洛古醫學經絡理論的線裝書吸引了目光,捧起來認認真真研究了半天。
她纏著李想問東問西,并在威逼利誘之下,讓李想同意了她去洛城李家偷師的計劃。
下午的時光就在翻書聲和低低的討論聲里度過,離開前,李想掏錢把這本書買下。
書店的老板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他一邊夸二人有品位,一邊用牛皮紙把書仔細包好,細繩扎緊,少女珍重地將其接過,收進包中。
……
最后的最后,他們登上平京最高的觀景臺。
白月魁倚在李想懷里,安靜地望著夕陽一寸寸沉入遠方的地平線,天空從橙紅漸變成靜謐的藍紫。
李想沉默地收緊了手臂,將她攬進懷中。
“明天幾點的飛機?”
“上午十一點。”
她的聲音有些悶。
“那得早點動身,機場不近,明天我想辦法借輛車送你。”
“……一定要明天就走嗎?不能再留下一天,就一天?”
白月魁突然轉過身,抓住他的衣襟。
李想輕捏了一下白月魁的臉。
嗯,手感很不錯。
“月魁,我也想就這樣一直陪著你。”
“可是有些事情,再視而不見,總有一天也會發現,你其實無處可逃。”
白月魁憤懣不平地說:
“我不明白,你只是個醫生,是個學者,為什么一定是你?”
那只四瞳的怪物,為什么要襲擊你?這一切的災禍與你到底有何相干?
李想傻笑著:“嘿嘿,我說過的,先保留點神秘感嘛。”
“切。”
白月魁別過臉,卻被李想輕輕扳回來。
“我還要獎勵。”
李想臭不要臉地嘟起嘴。
“美得你!”
白月魁笑出聲來,踮起腳尖,在他唇上飛快地啄了一下。
……
天徹底黑下來。
遠處傳來零星幾聲試探性的鳴笛,像沉睡巨獸蘇醒前的呼吸。
李想抱緊了白月魁。
“天黑了,你怕不怕?”
“怕什么,別拿我當小孩子。”
白月魁撇撇嘴。
話音未落——
仿佛一顆恒星墜入了沉寂的夜海,市中心最高的那棟大廈如同炬火般點亮。
緊接著,以大廈為中心,燈火一圈一圈如漣漪般擴散,光芒沿著縱橫交錯的街道飛速蔓延,從主干道流瀉入小巷,從商業區奔涌向居民樓。
一盞,十盞,百盞,千盞……數不清的燈火次第亮起。
擠滿了人的觀景臺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亮了,亮了!”
“終于恢復供電了!”
“宵禁解除了!”
“可以去喝酒了!”
“河洛萬歲!平京萬歲!”
有人痛哭流涕,有人聲嘶力竭地吶喊,素不相識的人在人潮中緊緊擁抱。
李想更緊地摟住了懷里的白月魁,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頂,目光溫柔又傷感地看著這一切。
如此盛景,宛如一切傾覆前的最后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