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奧利維亞最終還是吐了一口濁氣，重新面向阿萊克斯，微微頷首，“很抱歉阿萊克斯先生，剛剛是我沖動了，我向您賠個不是，還請先生教我魔法。”

伊微爾抹了抹眼淚，眼眶紅紅的，但仍是笑盈盈的連連點(diǎn)頭，最終充滿期待的看向阿萊克斯。

阿萊克斯的神色依舊冰冷，但冰藍(lán)色的瞳孔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迅速掠過后重歸死寂。

他默默的看著眼前的情景，精靈奧利維亞強(qiáng)壓著憤怒低頭賠罪，而那個被他定義為“廢物”的伊微爾，臉上淚痕未干，紅著眼眶卻擠出一個燦爛的刺眼的笑容，仿佛剛才的屈辱從未發(fā)生。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jié)果。

阿萊克斯冷眼旁觀著兩人之間流淌的姐妹情誼，那是一種熾熱到足以焚燒精靈驕傲與自尊的能量，奧利維亞的憤怒雖烈，但不源自自身，而是因?yàn)樗脑拏傲艘廖枺臎_動，她的妥協(xié)，每一步都烙印著保護(hù)伊微爾的印記。

但最關(guān)鍵的是伊微爾的反應(yīng)。

沒有嫉妒，沒有怨恨。

沒有因?yàn)楸划?dāng)眾否認(rèn)價值而產(chǎn)生的，撕碎理智的暴怒。

她流下的淚水，竟源自對奧利維亞的維護(hù)和不舍，甚至還帶著愧疚？仿佛她才是造成如今尷尬局面的罪魁禍?zhǔn)住?

那個笑容……更是刺眼。

那是一種純粹的，為奧利維亞爭取到機(jī)會而感到的滿足與釋然，沒有一絲一毫對他的憎惡。

嫉妒，暴怒，這本屬于人類最原始的罪惡，似乎完全沒有在伊微爾身上表現(xiàn)出來。

阿萊克斯思緒轉(zhuǎn)動，他刻意激化矛盾，用直接刻薄的方式否定伊微爾，切斷她的希望，本意就是要在瞬間將那巨大的失落感和被剝奪感釀成毒藥。

那是他期待的。

一個在情緒失控邊緣，心懷巨大怨毒的目標(biāo)，也許……更容易對他舉起屠刀。

但是……失敗了。

和他預(yù)想的結(jié)果大相徑庭。

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人類少女，似乎比他預(yù)想的更加難以琢磨和……穩(wěn)定。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略感煩躁，像面對一個精密卻不符合邏輯的謎題，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好。”他最終只吐出了一個字，聲音比北地的寒風(fēng)更冷。

聲音落下的一瞬間，便迎來了屬于伊微爾的賀喜，“太過了！多謝阿萊克斯先生！”

她那布滿淚痕的面龐上擠滿了迎合的微笑，半分真半分假，一半為奧利維亞高興，一半對阿萊克斯失望。

“多謝阿萊克斯先生！”奧利維亞同樣附和著回應(yīng)。

“叫老師。”

“啊……”奧利維亞猛地愣神，但還是躬身行禮，“是，阿萊克斯老師。”

“嗯，明日開始，我便會傳授你遠(yuǎn)古魔法。”阿萊克斯沒有失言的習(xí)慣，盡管這只是一次利用，而且還是失敗的利用，他也該履行自己的承諾，“希望你擁有匹配你憤怒的天分。”

說罷，阿萊克斯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回屋，那扇沉重大門仿佛受到了無聲的命令，一種不可抗拒的姿態(tài)，帶著沉悶的嗡鳴聲，在奧利維亞和伊微爾面前緩緩合攏。

砰！

門扉隔絕了兩邊的世界，也終止這場短暫的喧鬧。

走廊里只剩下窒息的寧靜。

奧利維亞緊繃的身體微微松懈，但胸腔中積攢的憤憤并未完全散去，她看著緊閉的門，又看向身旁努力笑著的伊微爾，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在心口。

她成功了，獲得了這個難得的機(jī)會，但代價卻是朋友的尊嚴(yán)。，

而伊微爾，看著那扇緊閉的門，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只余下深深的疲憊。

“伊微爾，你……還好嗎？”奧利維亞心疼地攬住她的肩膀，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來，“我很抱歉，都是因?yàn)槲曳且屇阏宜蝗灰膊粫@樣。”

“沒事的奧利維亞姐姐！”伊微爾立刻打斷了她，聲音故作輕快，臉上也重新?lián)P起笑容，“反正已經(jīng)被笑話過了，要是再賭氣直接扭頭走人，豈不是虧大發(fā)了！”

兩人并肩下樓，奧利維亞聽著伊微爾的詭辯，沉重的心情也是稍稍舒緩了幾分。

“說的也是。”奧利維亞順著她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卻也釋然，“差點(diǎn)就讓你白白受委屈了，不過你放心，等我把他的本事都學(xué)去了，我再教你。”

“算了吧，我天分確實(shí)太差了，我還是好好研究我的魔藥吧。”伊微爾歪著腦袋微微搖頭，“等我成了大魔藥師，直接雇你當(dāng)我貼身護(hù)衛(wèi)！”

“嗯哼？”奧利維亞挑挑眉，看著滿臉憧憬的伊微爾，佯裝嗔怪的反駁道，“為什么不是我成為大奧術(shù)師，你來當(dāng)我的貼身管家婆呢？”

“嘶……”伊微爾悠悠的點(diǎn)頭，深邃的紫色眸子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聽起來……也不是不行。那……未來的大奧術(shù)師大人，您打算給我開什么工錢呀？”

“那可得看你什么水平了。”奧利維亞五指逐一拍打在裙擺之上，看著伊微爾的眼睛，笑道，“依我們的關(guān)系來說，我給你開……一百金幣一個月。”

“嘶……一百金幣？”伊微爾夸張的倒吸一口涼氣，“奧利維亞姐姐，你把我賣了都不值這個價。”

“投資嘛！肯定要舍得啊！”奧利維亞語氣豪邁，仿佛她真有這個實(shí)力一般，“我相信你未來一定可以成為舉世聞名的大魔藥師。”

阿萊克斯在屋內(nèi)聽著兩人的聲音愈來愈遠(yuǎn)，竟出乎意料的沒有說他的壞話，不管是她們品行本就如此，還是擔(dān)心他聽到而刻意避之，都不重要，他不在意，若是他將每一個罵過他的人都記住的話，恐怕腦海中已經(jīng)騰不出亡妻的位置了。

他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讓伊微爾徹底的憎恨自己，憎恨到可以毫不留情的向他揮刀的程度。

很簡單，揮揮手，把鎮(zhèn)子屠了便可，阿萊克斯相信，當(dāng)她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刺穿他的心臟。

但……他不能這么做，也沒辦法這么做。

無數(shù)的歲月沉淀，讓他可以對天災(zāi)人禍冷眼旁觀，漠然的看著他們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卻始終無法讓他主動向無辜的人們舉起屠刀。

那樣的話，塞西莉絕對不會原諒他的，就算他真的成功了，也沒有臉面去冥河與她相遇，這是他所無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