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把鄉道曬得暖洋洋的，路邊的玉米葉泛著油綠的光，空氣里飄著泥土和麥秸稈的混合氣味。路口踩著自行車，后座載著個竹編筐，里面裝著剛從老鄉家買的土雞蛋，車把上還掛著兩串鮮紅的櫻桃——是秦始皇非要買的，說“比咸陽宮的櫻桃看著質樸”。

“慢點騎！”哪吒騎著輛借來的二八大杠，車座太高，他蹬得東倒西歪，褲腳卷到膝蓋，露出結實的小腿，“前面那片林子看著不錯，進去抓只野雞烤了吃！”

“別胡鬧?！毖诺淠韧浦惠v女士自行車，姿態優雅得像在散步，她的車筐里放著本植物圖鑒，時不時停下來對著路邊的野花拍照，“鄉下的野生動物說不定是保護動物，別給路口惹麻煩。”

秦始皇最“氣派”，坐在老鄉的電動三輪車上，由一位戴草帽的大爺馱著，手里還搖著把蒲扇，活像個下鄉視察的老干部?！斑@路太顛簸了，”他皺著眉，拍了拍三輪車的鐵皮斗，“不如朕當年的馳道平整，該修修了。”

大爺被他逗樂了：“老哥您這話說的，咱這土路下雨才好走呢，不打滑?！?

他們是應渡鴉666的“休假建議”來的。連續處理了幾個跨宇宙任務，666說“接地氣有助于穩定能量場”，給他們推薦了這個叫“李家坳”的小村子，說是“民風淳樸，適合放空”。

穿過玉米地，前面出現一片小樹林，林子里的路突然變得陰涼，光線都暗了幾分。路口剛要提醒大家慢點，就看到小路中間蹲著個東西——黃棕色的皮毛，拖著條蓬松的大尾巴，正人立著，前爪攏在胸前，像在作揖。

“黃皮子？”騎三輪車的大爺突然停了車，語氣有點緊張，“這玩意兒邪性，咱繞著走。”

黃皮子抬起頭，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路口，突然尖聲尖氣地開口，聲音像個捏著嗓子的小孩：“這位小哥，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

這就是傳說中的“黃皮子討封”。路口小時候聽奶奶講過，說遇到黃皮子問這話，說像人，它就能修成正果；說像神，它就會成精作亂，還會記恨回答的人。

換作以前，路口說不定得嚇出一身冷汗。但現在，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哪吒正擼著袖子，躍躍欲試地想下車，大概是覺得這黃鼠狼挺好玩；雅典娜停下腳步，手里的圖鑒自動翻到“鼬科”頁面，眼神里帶著研究的興致；秦始皇從三輪車上探出頭，皺著眉打量黃皮子，像是在評估這東西夠不夠格進他的“異獸圖鑒”。

有這三位“神級”后盾在，別說黃皮子討封，就是來個狐貍精跳大神，路口估計也能淡定地問它要不要吃櫻桃。

他清了清嗓子，學著大爺的口音，慢悠悠地說：“我看你……挺像個討打的?！?

黃皮子明顯愣了一下，大概沒料到會是這個回答。它的小腦袋歪了歪，尖聲道：“你敢罵我？我要你……”

話沒說完，哪吒突然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幾步沖到黃皮子面前，一把揪住它的大尾巴，把它提溜了起來。黃皮子嚇得“吱吱”亂叫，四肢亂蹬，卻怎么也掙脫不開。

“嘿，這小東西還會說話？”哪吒把黃皮子拎到眼前，仔細打量，“比東海龍宮的蝦兵蟹將機靈點，就是長得寒磣?！?

黃皮子估計是第一次遇到不按套路出牌還敢動手的，嚇得魂都快沒了，掙扎得更厲害了：“放開我！我是山里的黃大仙！你敢惹我，讓你走不出這片林子！”

“黃大仙？”秦始皇嗤笑一聲，從三輪車上下來，踱到哪吒身邊，用扇子柄戳了戳黃皮子的腦袋，“在朕面前稱大仙？你知道朕當年收過多少‘山神’‘土地’嗎？最次的都比你多三條尾巴。”

黃皮子大概是被“朕”這個稱呼鎮住了，掙扎的動作慢了些，眼睛里露出點疑惑。

雅典娜走過來，輕輕碰了碰黃皮子的背，指尖泛起微光：“它確實有幾百年道行，吸收了點山林靈氣，但沒到成精作亂的地步，就是膽子大，學了點討封的法子騙路人?！彼聪蚵房冢胺帕怂?，嚇唬嚇唬就行?！?

哪吒撇撇嘴，把黃皮子往地上一放，卻故意用腳擋住它的去路：“下次再敢攔路討封，就把你尾巴毛拔了做毽子！”

黃皮子落地后，連滾帶爬地往后退了幾步，盯著他們四個看了半天，大概是看出這伙人不一般——尤其是那個搖著扇子、自帶威嚴的老頭，和那個拎著它尾巴、眼睛冒火的紅毛小子，還有那個氣質清冷、一看就不好惹的女人。

它突然“撲通”一聲趴在地上，對著四人磕了三個頭，尖聲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各位上仙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說完，轉身就往樹林深處竄，尾巴夾得緊緊的，連跑帶顛地沒了影。

騎三輪車的大爺看得目瞪口呆，張著嘴半天沒合上：“你、你們……”

“大爺別慌，”路口笑著遞給他顆櫻桃，“那黃皮子就是欠收拾，我們嚇唬嚇唬它。”

大爺這才緩過神，嘖嘖稱奇：“我活了六十年，頭回見有人敢這么對黃大仙……你們年輕人，膽子是真大。”他哪知道，他眼里的“年輕人”，一個是敢抽龍王筋的主，一個是執掌過奧林匹斯秩序的女神，還有一個是統一天下的始皇帝。

穿過小樹林，前面就是片開闊的河灘，夕陽把河水染成金紅色。哪吒脫了鞋跳進水里，說是要摸魚，結果濺起的水花把秦始皇的褲腳都打濕了，引來一陣怒罵。雅典娜坐在河邊的石頭上，對著河水寫生，畫里的夕陽旁邊，悄悄加了個拎著黃皮子尾巴的小哪吒。

路口靠在柳樹上，看著他們打鬧，手里的竹編筐里，土雞蛋安安穩穩地躺著，櫻桃的甜香混著河水的潮氣飄過來。他想起剛才黃皮子討封時，自己那點都沒冒頭的恐懼，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大概是身邊的“神”太多，連鄉野傳說里的詭異，都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路口！快來看！老子摸了條大的！”哪吒舉著條巴掌長的鯽魚，興奮地喊。

“那叫麥穗魚，小崽子。”秦始皇站在岸邊，一本正經地糾正，“朕當年在渭水釣的魚，比你這大十倍。”

“吹牛！”

“不信？朕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釣魚……”

夕陽下，他們的笑聲順著河水流向遠方，驚起幾只水鳥，在金色的光里飛成了小小的黑點。路口笑著走過去，加入這場關于“誰釣的魚更大”的爭論。

至于那只落荒而逃的黃皮子，大概正在山里跟同伴哭訴，說今天遇到了一伙比山神還厲害的“上仙”。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的風很暖，水很清，身邊的人很吵，日子很安穩。這大概就是渡鴉666說的“接地氣”吧——不是遠離神佛，而是神佛就在身邊，陪著你過這煙火氣的日子。黃皮子連滾帶爬竄進樹林時，尾巴上的毛都炸成了蒲公英。哪吒還在后面喊：“喂！跑這么快干啥？老子又不吃你！”話音剛落，就被雅典娜拽住了后領：“別追了，再追把林子里的兔子都嚇跑了?！?

騎三輪車的大爺這才回過神，蹬著車跟上來，看哪吒的眼神像看珍稀動物：“小伙子，你剛才那手抓尾巴的功夫……是祖傳的？”

“祖傳的？”哪吒挑眉，拍了拍胸脯，“老子這是天生的！當年在東海抓龍王三太子，比這利落多了！”

大爺：“……”他默默把三輪車蹬得更快了，大概覺得這群城里來的年輕人，腦子多少有點“靈光”。

穿過小樹林，眼前豁然開朗——一片金燦燦的河灘躺在夕陽里，河水清得能看見水底的鵝卵石，幾只白鴨子正悠哉游哉地劃水，嘎嘎的叫聲驚起一串蜻蜓。

“這地方不錯！”哪吒扔下自行車就往河邊沖，鞋都來不及脫，“老子要下去摸魚！”

“小心點，別把魚嚇跑了?！毖诺淠韧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她從車筐里拿出畫板，找了塊平整的石頭坐下，對著河水支起畫架，“我要畫這幅夕陽，比奧林匹斯山上的晚霞質樸多了。”

秦始皇被大爺扶下三輪車，背著手在河灘上踱了兩圈，像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他指著河邊的柳樹：“此木可做車轅，就是細了點?！庇贮c評水里的鴨子，“毛色尚可，不如朕當年御膳房的填鴨肥。”

路口把竹編筐放在樹蔭下，剛拿出個櫻桃要吃，就見哪吒在水里撲騰得像只落水狗，混天綾被他解下來當漁網，結果紅繩纏了滿腿水草，活像條剛從泥里鉆出來的紅泥鰍。

“抓到沒？”路口笑著喊。

“快了！”哪吒猛地往下一撲，濺起的水花比鴨子劃的還大，“這魚比東海的小雜魚滑頭多了！”

秦始皇看得手癢，走到河邊撿起根樹枝，學著釣魚的樣子往水里戳：“一群凡魚，也敢戲耍上仙？看朕……”話沒說完，樹枝“咔嚓”斷了，他一個趔趄差點栽進水里，幸好扶住了旁邊的蘆葦叢，結果蘆葦葉刮了他一脖子癢，引得他連連咳嗽。

“陛下小心！”路口趕緊跑過去扶他，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無妨?！鼻厥蓟世砹死肀伙L吹亂的頭發，一本正經地說，“朕這是……試探水情?！彼低蛋褦嗔说臉渲θ踊厮?，像在銷毀證據。

雅典娜在畫板上笑得筆尖都抖了，她原本想畫寧靜的河灘，結果畫紙上多了個在水里撲騰的紅影，和一個舉著斷樹枝、表情嚴肅的“老干部”。

最絕的是哪吒，折騰半天沒摸到魚，急得掏出火尖槍就要往水里戳：“老子把水燒開，看你們出不出來！”

“別！”路口和雅典娜異口同聲地喊。

“你想把這河變成魚湯嗎？”雅典娜快步走過來，奪下他的槍，“釣魚要耐心，你這樣跟當年大鬧東海有什么區別？”

“那不一樣！”哪吒梗著脖子，“當年是龍王欠揍，現在是魚欠煮！”

秦始皇突然指著水面：“看！那里有魚！”

大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幾條小魚在水草邊游。雅典娜從包里掏出個面包，撕下一小塊揉碎了撒進水里：“慢慢等，它們會來吃的。”

哪吒蹲在岸邊，盯著水面一動不動，那認真的樣子，比當年打巨靈神時還專注。秦始皇也湊過去，學著雅典娜的樣子，把蒲扇放在旁邊，像個真正的鄉下老頭。

路口坐在樹蔭下，看著這奇妙的一幕：曾經的戰神和帝王，此刻正蹲在鄉下的河灘邊，等著幾條小魚上鉤。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哪吒的紅頭發，秦始皇的龍紋衛衣，雅典娜的白裙子，在金色的光里融成一團溫暖的剪影。

“上鉤了！上鉤了！”哪吒突然喊，他沒釣魚竿，是用手捧的——一條巴掌大的麥穗魚被他捧在手心，正使勁蹦跶。

“這么??？”秦始皇皺眉，“還不夠塞牙縫的?！?

“你懂啥？”哪吒小心翼翼地把魚放進旁邊的水桶，“這叫樂趣！比你當年吃的填鴨有意思多了！”

雅典娜笑著把畫舉起來：“看，我把你們都畫下來了?！碑嫾埳希倪概e著魚傻笑，秦始皇背著雙手站在旁邊，嘴角偷偷翹著，遠處的白鴨子正往畫里游，像要加入這場熱鬧。

“把朕畫得太矮了。”秦始皇點評道，語氣卻帶著笑意。

“下次給你畫成一米八?！毖诺淠仁掌甬嫲澹疤焐辉缌耍摶厝コ酝盹埩耍相l說給我們做鐵鍋燉大鵝?！?

“大鵝？”哪吒眼睛一亮，“比這小魚好吃吧？”

“好吃十倍?！甭房诹嗥鹬窬幙?，“走吧，再晚趕不上老鄉家的熱炕頭了?！?

往回走時，路過那片小樹林，哪吒突然說：“那黃皮子會不會還在里面？要不我進去把它抓出來，跟大鵝一起燉了？”

“別惦記你的燉菜了。”雅典娜敲了敲他的腦袋，“小心它晚上找你討封，問你像不像只笨鵝?！?

哪吒：“……”

秦始皇搖著蒲扇，慢悠悠地說：“依朕看，那黃皮子今晚怕是睡不著了，得跟它的子孫講，今天遇到了幾個能治住‘大仙’的凡人——哦不，是上仙。”

晚風帶著麥香吹過來，把大家的笑聲送得很遠。河灘上的水桶里，那條麥穗魚還在不知疲倦地蹦跶，像在為這趟奇妙的鄉下之旅鼓掌。

路口突然覺得，所謂的“神級”后盾，不只是能幫你嚇跑黃皮子，更能陪你蹲在河灘邊抓小魚，陪你在夕陽下傻笑，陪你把平凡的日子，過成最熱鬧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