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時光總是短暫。窩在家中過了幾日蜜里調油的日子后，天剛蒙蒙亮，顧星河便腳步輕快地出了臥房。

他眼角眉梢都帶著笑，神清氣爽，連走路的步伐都透著前所未有的輕快。

夜清夢無奈地看著他這副“終于解脫了”的模樣。

這幾日她食髓知味，仗著自己恢復力強，沒少折騰身體本就虛弱的顧星河，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兩人幾乎就沒離開過那張破床。

如今見她終于要上山，顧星河這反應……顯然是“惹毛”了。

不一會兒，顧星河端著一大碗白米粥、一碟小菜和兩個剝了殼的白煮蛋進來。看到那難得的雞蛋，夜清夢眨了眨眼：“夫君，這雞蛋……”

“昨晚去村里換的。”顧星河將雞蛋放在她面前，眼底的喜悅被擔憂取代，“山里聽說有熊瞎子……太危險了，要不……別去了？”他聲音輕柔，帶著懇切。

夜清夢心中一暖，伸手將他緊緊摟入懷中。短短幾日，她已嘗遍前世從未奢望過的溫暖與幸福。

她眼角微紅，壓下翻涌的感動，在他耳邊輕聲道：“別擔心，為了你，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那些‘意外之財’總得過個明路，不然以后他們欺負你怎么辦？乖……”她安撫地揉了揉他的發頂。

“那……我在家等你。”顧星河最終妥協，聲音帶著不舍。

不知幾時回，所以顧星河還是為她準備了一些干糧在路上吃

飯后，又膩歪了好一陣，夜清夢才在顧星河擔憂的目光中，背著竹簍，腳步輕快地踏上了進山的路。

她今日目標明確：若能撞大運獵到熊瞎子之類的大貨最好，實在不行就多弄些山雞野兔、竹鼠竹筍，總之要湊足一筆“光明正大”的收入，堵住悠悠眾口。有了錢，就能蓋新房，建大院，給她的寶藏夫君一個安穩的家。

外圍的野菜早已被薅光，夜清夢毫不猶豫地深入密林。沿途發現新鮮的野豬糞便，她立刻警覺起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她一邊警惕著四周，一邊順手采摘路邊的野菜和認得的藥材。

看到一棵鮮嫩的香椿樹，她眼睛一亮，摘了一大把——這可是過季就無的美味。

她努力回憶著顧星河那本小破書上的藥材圖樣，奈何記憶有限，只勉強認得幾種常見貨色。

不知不覺，已行至密林深處。周圍寂靜得可怕，前方出現一片茂密的竹林。

“竹筍！”夜清夢心中一喜，正好掰點回去炒肉！她快步上前，剛踏入竹林邊緣，腳步卻猛地釘在原地！

竹林深處，光線幽暗。一個龐大如小山般的棕黑色身影背對著她，坐在地上，抱著什么東西正發出“嘎吱嘎吱”的啃噬聲。

熊瞎子！

夜清夢心頭一凜。這畜生比她想象的還要龐大威猛！目測足有兩米多高，渾身棕毛如鋼針倒豎，那粗壯如柱的手臂，虬結的肌肉隆起，蘊含著恐怖的力量，仿佛一拳就能將她砸成肉餅。此刻它正專心啃食，并未發現身后的不速之客。

夜清夢屏住呼吸，悄然后退，試圖隱匿身形。然而，千般小心，腳下還是不慎踩中了一截枯枝！

“咔嚓！”

清脆的斷裂聲在死寂的竹林里格外刺耳！

熊瞎子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碩大的頭顱緩緩轉了過來！那雙閃爍著兇殘與野性的小眼睛，如同兩盞幽冷的鬼火，瞬間鎖定了夜清夢！

“吼——！！！”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掀起氣浪，震得竹葉簌簌狂落！熊瞎子前爪狂暴地刨地，卷起漫天塵土，如同失控的戰車，裹挾著腥風朝她猛撲而來！

夜清夢瞳孔驟縮，末世錘煉出的戰斗本能瞬間爆發！她足尖點地，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側滑出去！

“轟隆！”熊瞎子龐大的身軀擦著她的衣角掠過，重重撞在后方一棵碗口粗的竹子上！咔嚓！竹子應聲而折！

一擊不中，熊瞎子更加暴怒！它咆哮著轉身，巨掌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狠狠拍向夜清夢肩頭！

夜清夢只覺一股沛然巨力襲來，肩胛骨劇痛，整個人被拍得踉蹌倒退數步才勉強站穩，喉頭涌上一股腥甜！

短暫的交鋒讓她深刻體會到這叢林霸主的恐怖力量！但她眼中毫無懼色，只有沸騰的戰意！她不再硬撼，而是利用竹林的地形，如同靈猿般在粗壯的竹竿間穿梭跳躍，以樹木為盾，不斷閃避著熊瞎子狂暴的撲擊和橫掃。

巨熊每一次撲空都撞得地動竹搖，咆哮連連。夜清夢冷靜地觀察著它的攻擊節奏，尋找破綻。終于，在它又一次因撲空而笨拙轉身的瞬間，夜清夢眼中寒光一閃！

她如同離弦之箭，從斜側方猛地竄出，手中緊握的小鋤頭灌注了全身力氣，化作一道致命的烏光，狠狠扎向熊瞎子相對脆弱的眼睛！

“噗嗤！”

“嗷吼——！！！”

凄厲到極點的慘嚎響徹竹林！熊瞎子痛得瘋狂甩頭，腥臭的熊血飛濺！它徹底陷入了狂暴，雙掌胡亂揮舞，將周圍的竹子打得東倒西歪！

夜清夢一擊得手，毫不戀戰，再次拉開距離。劇痛和失血讓熊瞎子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笨拙。夜清夢如同最狡猾的獵手，耐心地消耗著它的體力。

終于，當熊瞎子因失血過多，動作出現明顯遲滯，再次不顧一切地撲來時，夜清夢眼中殺機畢露！她沒有再躲，而是矮身向前疾沖，在巨掌即將拍中頭頂的瞬間，險之又險地從它腋下鉆過！

同時，手中那柄沾滿鮮血的小鋤頭，帶著她最后的力氣和決絕，精準無比地、深深地刺入了它粗壯脖頸的要害！

“呃……”

熊瞎子龐大的身軀猛地僵住，發出嗬嗬的漏氣聲，眼中兇光迅速黯淡。它踉蹌著掙扎了幾步，最終如同被抽去脊梁的巨塔，轟然倒塌在狼藉的竹林空地上，激起漫天塵土。

夜清夢也幾乎脫力，拄著鋤頭劇烈喘息，渾身遍布擦傷和淤青，肩頭更是火辣辣的疼。

但看著倒下的龐然大物，她蒼白的臉上卻緩緩綻開一個染血的、滿足的笑容。

她不敢大意，強撐著上前，又用鋤頭在它心口和腦袋上狠狠補了幾下，確認死得不能再死，才徹底放松下來，癱坐在一旁休息。

這點傷對她而言不算什么，想到即將到手的“明路”巨款和顧星河驚喜的笑臉，疼痛都化作了動力。

休息夠了，她開始興致勃勃地挖竹筍，不一會兒背簍就裝得滿滿當當。

然而，這肆無忌憚的“劫掠”終于惹惱了竹林的原住民——一大群肥碩的竹鼠！它們吱吱亂叫著，從四面八方涌出，試圖保衛自己的口糧。

夜清夢正愁沒“添頭”，見狀不驚反喜！她動作迅捷如風，堵住幾個鼠洞出口，手起鋤落（或直接用手抓），很快便收獲了一串吱哇亂叫的“戰利品”，足有十幾只！

看看天色已近黃昏，夜清夢不敢耽擱。她將熊瞎子龐大的尸體用堅韌的藤蔓捆好，背起沉重的竹簍，腰間掛滿吱吱叫的竹鼠，一手拖拽著巨熊，一手拎著小鋤頭，踏上了歸途。

離家越近，身體的不適感便越強烈。離顧星河太遠太久了，那衰敗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兇猛反噬！距離小院還有兩里地時，她已感覺四肢百骸如同灌鉛，痛楚鉆心！

“星河……”她咬緊牙關，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竟開始發足狂奔！三步并作兩步沖回小院，將沉重的熊尸“砰”地一聲扔在院中，甩下所有東西，在意識徹底沉淪的前一刻，如同歸巢的倦鳥，用盡最后力氣撲進了廚房，死死抱住了正在燒水的顧星河！

昏迷的瞬間，她身體每一個毛孔都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沙漠，貪婪而瘋狂地汲取著顧星河身上那救命的甜香！這吸收的強度，比初見時還要猛烈百倍！

顧星河被她撞得一個趔趄，緊接著便感到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吸力從懷中傳來！他體內的某種“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源源不斷地被抽離！他心中駭然，第一次在奴隸市場遇見她時就有這感覺，只是后來相處漸弱，卻沒想到此刻竟如此霸道猛烈！他不敢掙扎，只能強忍著被抽空的虛弱和不適，緊緊抱住懷中冰冷顫抖的身體。

待夜清夢無意識的汲取終于停止，顧星河已是面如金紙，氣息奄奄，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沒了。

他強撐著將昏迷的夜清夢抱回臥房，看到她身上新增的累累傷痕，心疼得眼眶通紅。

他打來溫水，仔細為她擦洗身體，處理傷口，喂了些熱水，這才拖著仿佛被掏空的身體，踉蹌著去查看院中的“戰利品”。

當看到那頭小山般的熊瞎子、滿簍的竹筍和一串肥碩的竹鼠時，巨大的震驚瞬間沖淡了虛弱帶來的不適，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沉的后怕與擔憂。

夜清夢在深夜悠悠轉醒。看到守在床邊、臉色蒼白透明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的顧星河，巨大的愧疚瞬間將她淹沒。

她緊緊握住他冰涼的手，聲音帶著哽咽：“夫君……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顧星河費力地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聲音輕若蚊吶：“傻娘子……你平安……就好……”他強打精神，“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找李叔……租車……把這些……拉到鎮上賣掉……”

夜清夢看著他強撐的模樣，心如刀絞。

她深知他身體本就油盡燈枯，這次因為她，恐怕損耗了“力量。

“夫君，你乖乖的，”她放柔聲音，像哄孩子般，“這次賣完了，錢就足夠了。以后……我再也不一個人去深山了，我們再想其他辦法掙錢，好不好？”

顧星河見她醒來，強提著的那口氣終于泄去。

他勉強點了點頭，嘴唇翕動了幾下，未及出聲，眼皮便沉重地合上，徹底陷入了昏睡。

夜清夢心中大慟，探了探他平穩卻微弱的鼻息，稍微安心。

她將他安頓好，鎖好院門，獨自一人踏著夜色，快步走向村尾李老漢家。

……

第二日，天色微明，李老漢便趕著牛車到了小院外。

顧星河依舊昏睡不醒。若非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氣息尚存，夜清夢幾乎要被這死寂般的沉睡逼瘋。

她只能將熊瞎子、竹鼠、竹筍以及這些天積攢的藥材統統裝上牛車，然后小心翼翼地將顧星河抱在懷里，坐上牛車，在熹微的晨光中趕往鎮上。

“小……小娘子，”李老漢從看到牛車上那龐然熊尸起，雙腿就抖得如同篩糠，眼中滿是驚懼。走出五里地了，他仍心有余悸，聲音發顫，“顧、顧郎君這是……這熊瞎子……不會是您……”他不敢問下去。

夜清夢恍若未聞，只是用毯子將顧星河裹得更緊，一遍遍用臉頰輕蹭他冰涼的臉龐，心中早已將自己凌遲了千百遍。

她沉默地從荷包里摸出一百文錢，塞到李老漢手里：“麻煩李叔了……”聲音冰冷，毫無波瀾。

說完，她便轉過身，背對著李老漢，將顧星河死死摟在懷里。

隨著時間流逝，顧星河毫無蘇醒的跡象，夜清夢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雙眸幽深如寒潭，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戾氣在她眼底翻涌，面色冷得能刮下霜來。

李老漢只覺得后背寒氣直冒，仿佛被什么兇獸盯上，嚇得一縮脖子，屁股往旁邊挪了挪，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

抵達鎮上。

當牛車拖著那龐然熊尸出現在街道上時，瞬間引起了轟動！人群驚呼著避讓，又忍不住圍攏過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夜清夢無視周遭目光，讓李老漢徑直將牛車趕到鎮上最大的酒樓——客滿樓門前。

巨大的熊尸堵在門口，酒樓里外的食客伙計無不駭然失色。

夜清夢直接表明來意。伙計看著這前所未見的“貨物”，臉都白了，連連擺手：“客官！這、這小的做不了主！您稍等！我這就去請掌柜的！”說完連滾爬爬地沖向后院。

不一會兒，一個富態的中年掌柜小跑著出來，看到熊瞎子，眼中先是爆發出巨大的驚喜，隨即又化為深深的惋惜和為難。

“小娘子，”掌柜搓著手，一臉誠懇，“不瞞您說，這熊瞎子渾身是寶，是難得的好東西！可……可咱們這地方太小太窮，識貨的、買得起的貴人太少。

在這兒賣，實在是糟蹋了，也賣不上價啊！”他指了指鎮西方向，“您不如去鎮子西邊問問？那邊有座氣派的大宅子，聽說是京城里某位大官的祖宅，前陣子闔府回來省親小住。

那些貴人見多識廣，路子也廣，有的是法子把這寶貝運出去翻上好幾番！那才是它該去的地界。

喏，西邊最高最闊氣的那座宅子就是。”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您這竹鼠和竹筍，我們店倒是可以收下，您看……”

掌柜的確實眼饞，這要是在府城，轉手就能賺幾千兩！奈何地方太小，他吃不下。

夜清夢點頭同意。最終，十幾只肥碩的竹鼠按一兩銀子一只，竹筍五十文一斤，一共賣了二十兩銀子。

謝過掌柜，夜清夢讓李老漢駕車直奔鎮西。

不多時，一座飛檐斗拱、氣勢恢宏的朱漆大門出現在眼前。門前石獅威武，門楣高懸。

夜清夢剛欲上前叩門，大門卻“吱呀”一聲從內打開。一位管家模樣的老者正急匆匆地出來，似要吩咐下人辦事。

夜清夢立刻上前說明來意。管家一眼看到牛車上那血跡未干的龐然巨物，眼中精光一閃，又上下打量了夜清夢一番，說了句“稍候”，便快步進去通報。

片刻后，一位身著錦緞長袍、面容俊俏、眼神傲氣的男子走了出來。他圍著牛車轉了幾圈，仔細查看了熊瞎子的皮毛、爪牙，尤其是那對碩大的熊掌，眼中難掩喜色。

“此熊倒是雄壯難得！小娘子打算怎么賣？”男子開口，語氣帶著試探。

夜清夢冷著臉，目光直視對方：“三千兩。”

男子眉頭一皺，搖頭道：“三千兩？小娘子未免獅子大開口！這窮鄉僻壤的，我看最多一千兩。”

夜清夢冷笑一聲，毫不退讓：“郎君說笑了。單是這對上品熊掌，運到京城就不止五百兩！熊膽是救命良藥，價值幾何您心里清楚！再加上這張幾近完整的極品熊皮……三千兩，已經是看在您識貨的份上，給的實在價！”她說完，轉身便招呼李老漢，“李叔，走！此處不識貨，自有識貨處！”

“哎！等等！”男子連忙攔住，他圍著熊瞎子又轉了兩圈，伸手摩挲著厚實的皮毛，沉吟道：“這熊看著是不錯……可三千兩實在……這樣吧，一千五百兩，如何？這已是天價了！”

“少一兩都不行。”夜清夢態度堅決，“為了宰它，我九死一生，沒得讓價。”

男子面露不悅，提高音量，佯裝拂袖：“哼！你這丫頭好不識抬舉！漫天要價！罷了罷了，這買賣不做也罷！”說著便要轉身回府。

夜清夢看也不看他，徑直上了牛車：“李叔，趕車！”

就在這時，門內傳來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這位姑娘請留步！”

只見一位手持折扇、身著月白長衫的年輕公子緩步而出。他氣質溫潤如玉，眉目精明，比方才那男子更顯貴氣從容。他含笑看著夜清夢，又瞥了一眼牛車上的熊尸，對那傲氣的男子道：“二弟，不得無禮。”隨即轉向夜清夢，拱手道：“姑娘見諒，家弟心急了些。這熊瞎子，三千兩，我們蘇府要了。”

夜清夢停下動作，審視著這位氣度不凡的公子，干脆點頭：“成交。”

年輕公子示意管家取錢。很快幾張嶄新銀票便交到了夜清夢手中。

那被稱作“二弟”的男子此時也湊上前，臉上堆起笑容，好奇地打量著夜清夢：“姑娘真是好身手！竟能獨自獵殺如此兇悍的熊瞎子！不知姑娘居在何處？這一身本事……可有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