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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霜刃鳴

雁陣驚寒

九月的最后三天,草原像被誰打翻了硯臺。晨霧未散時,小晴騎著追風走在轉場隊伍最前頭,忽然聽見頭頂傳來“咿呀——”的長鳴。她抬頭望去,一群灰褐的候鳥正掠過草尖,翅膀上沾著霜花似的白羽——太早了,按往年慣例,候鳥要到十月才會南飛。“程野!”她勒住馬韁,“你看天上!”程野正幫巴圖捆扎最后一批羊毛氈,聞言抬頭,手一抖,羊毛繩“啪”地斷成兩截:“這…這雁群翅膀上怎么有冰碴?”巴特爾爺爺從后面趕來,瞇眼望了望天:“不對勁。昨兒夜里我聽見狼嚎,不是往山里跑,是往東南方向。”他用馬鞭指了指遠處起伏的沙丘,“那片‘鬼見愁’,十年沒見過狼群了。”小晴的沙語帶突然在發間輕顫,布帶上的沙棘果串泛起淡金色——這是它第二次“說話”了。她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石面涼絲絲的,像沾了晨露的野菊。“阿爸。”她輕聲說,“您記得嗎?母親日記里寫過,1998年秋,也有群候鳥提前南飛,后來…后來沙海那邊下了場黑雪。”巴特爾的瞳孔微微收縮:“黑雪?”“嗯。”小晴點頭,“母親說,黑雪落下來,草葉會結冰,牛羊喝了河水會肚子疼,連沙棘果都會變苦。”隊伍里忽然響起馬駒的驚嘶。小晴轉頭望去,最末尾的羊羔突然集體蹦跳,母羊們急得繞著圈打轉,羊毛上沾著的晨露竟在半空凝成了細小的冰晶。“是霜煞!”程野猛地抽出腰間短刀,“我阿爸說過,草原上最怕‘倒秋寒’里的霜煞,能凍裂馬掌,能凍硬草莖,連人的骨頭縫里都要結冰!”巴圖臉色發白:“可…可現在才九月二十八,離霜降還有七天啊!”話音未落,風突然變了方向。原本溫軟的秋風裹著沙粒,變成了一把把小刀子,“割”得人臉生疼。小晴看見遠處的草甸在扭曲——不是被風吹的,是草葉自己在抽搐,像被什么東西啃噬著根須。“追風!”她夾了夾馬腹,“去沙棘林!那里有母親的標記!”母親的日記里提過,沙棘林是“草原的脈門”,每棵老沙棘樹下都埋著她當年種的“護生草”。小晴記得,最大的那棵沙棘樹下,還埋著半塊狼血玉——母親說,那是“能鎮住霜煞的老物件”。

沙棘林在黃昏時分顯露出詭異的模樣。平時這時候,沙棘果該是透亮的橙紅,可此刻,所有果實都蒙著層灰霜,像被撒了把生石灰。小晴跳下馬,靴底剛碰到沙地,就聽見“咔嚓”一聲——不是冰裂,是草莖斷裂的聲音,從地下傳來。“小晴!”程野扶住她,“你看!”他指著沙棘樹的樹干。原本青褐色的樹皮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蛛網般的黑紋,黑紋深處滲出暗紅的液體,像血,卻在落地前就凝成了冰碴。小晴摸出九眼石,石面的藍光剛觸到樹干,黑紋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她踉蹌著后退,看見樹根處的泥土在翻涌,一截白森森的東西鉆了出來——是根骨頭,人類的指骨,指甲蓋里還嵌著半片沙棘葉。“是…是守林人?”程野蹲下身,用短刀挑起那截骨頭,“巴圖說過,沙棘林有位老守林人,三十年前失蹤了…”“不是失蹤。”小晴的聲音發顫,“母親日記里寫過,他說‘要永遠守著沙棘林的脈’。可…可他的骨頭怎么會…”“小晴!”阿依古麗的聲音從林邊傳來。她抱著那只野鴨,跑得跌跌撞撞,“我阿爸說,沙海之心的綠光變弱了!他讓我來叫你,說…說霜煞在找‘鎖魂釘’!”“鎖魂釘?”小晴皺眉。“是沙海遺民的圣物。”阿依古麗的阿爸從后面跟來,他的傷還沒好全,走路一瘸一拐,“當年沙海被封印時,族長用九根鎖魂釘鎮住沙海之心,其中一根…就埋在這最大沙棘樹下。”小晴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突然想起母親的另一句話:“小晴,若有一日沙海呼喚你,記得用你的血喚醒它。”她咬了咬牙,抽出腰間的銀匕首——這是母親留下的遺物,刀鞘上刻著沙棘花。匕首剛碰到樹根,泥土突然劇烈翻涌,一截烏黑的鐵釘破土而出,釘身上纏著無數黑絲,像活物般扭動。“是鎖魂釘!”阿依古麗的阿爸喊,“快!用你的血!”小晴沒有猶豫,劃開指尖,鮮血滴在鎖魂釘上。黑絲發出尖叫,紛紛縮回釘身,鐵釘表面的銹跡開始剝落,露出下面刻著的契丹文:“以血為契,以魂為引。”鎖魂釘突然發出嗡鳴,自動飛向小晴的掌心。她下意識接住,鐵釘瞬間變得滾燙,像塊燒紅的炭。與此同時,九眼石的光芒大盛,和鎖魂釘的暖光交織在一起,在沙棘樹上投出一幅畫面——畫面里,年輕的守林人跪在沙棘樹下,懷里抱著個穿紅裙的小女孩(和小晴有七分相似)。他舉著鎖魂釘,嘴里念誦著古老的咒語:“血脈相連,魂歸故里…”“那是…我娘?”小晴脫口而出。“是你母親!”阿依古麗的阿爸驚呼,“二十年前,她就是在這里,用鎖魂釘封印了沙海之心的力量!”畫面突然扭曲,變成一片漆黑。小晴感覺有冰涼的東西順著鎖魂釘爬進掌心,耳邊響起沙啞的笑聲:“終于找到了…草原的‘鑰匙’…”“是誰?”程野大喊,揮刀劈向空氣,卻什么都沒砍到。“是長生天教的人。”小晴咬牙,“他們在找鎖魂釘,想…想打開沙海之心的封印!”

深夜的沙棘林像座冰牢。小晴、程野、阿依古麗和阿依古麗的阿爸圍坐在最大的沙棘樹下,中間的火堆噼啪作響,卻驅不散空氣里的寒意。鎖魂釘躺在小晴手心,不再發燙,卻始終散發著一股冷意,像塊凍了千年的玉。“他們為什么想要鎖魂釘?”程野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沙海之心不是能鎮沙毒嗎?壞了不是更好?”“不。”阿依古麗的阿爸搖頭,“沙海之心的力量分兩種——一種是滋養,一種是鎮壓。鎖魂釘封印的不是沙海的善,而是…沙海的惡。”他指著鎖魂釘上的契丹文,“當年沙海鬧災,惡念聚集成了‘沙魔’,要吞噬整個草原。族長用九根鎖魂釘把沙魔封在沙海之心,自己則帶著善念離開,去尋找能徹底消滅沙魔的方法。”“所以我娘…”小晴輕聲說。“你娘是族長的后人。”阿依古麗的阿爸點頭,“她知道沙魔即將復蘇,所以用鎖魂釘暫時加固封印,等你回來——因為只有沙海遺民的血脈,才能徹底喚醒鎖魂釘的力量。”林外突然傳來狼嚎,這次不是普通的狼嚎,是某種被控制的野獸發出的嘶鳴,刺耳得讓人頭皮發麻。“他們來了!”程野抓起短刀,“我去看看!”“等等!”小晴拉住他,“沙語帶在發抖,他們…他們帶著‘霜刃’。”“霜刃?”阿依古麗害怕地縮進他懷里,“是…是長生天教的法器嗎?”“比法器更可怕。”小晴回憶起母親日記里的描述,“霜刃是用冬天的第一場雪鍛打的,能吸走活物的熱量,被砍中的人,血會立刻結冰,連痛都來不及喊。”話音未落,林邊的灌木叢劇烈晃動。三個黑影從里面走出來,為首的是個穿紫袍的男人(正是第16章的紫袍男,只是此刻他的紫袍上多了層白霜),身后跟著兩個裹著狼皮的高大男人,手里各握著把半人高的彎刀,刀刃泛著幽藍的光——正是霜刃。“交出鎖魂釘。”紫袍男的聲音像刮過冰縫的風,“否則,我就讓這沙棘林變成第二個‘冰原’。”“休想!”程野擋在小晴面前,“有我在,你別想碰她!”紫袍男冷笑一聲,抬手打了個響指。兩個狼皮男人立刻揮刀沖來,霜刃劃破空氣,發出“嗤嗤”的聲響,連火堆都被削去了半邊。“阿依古麗!”阿依古麗的阿爸喊,“帶小晴去沙棘樹后面!”阿依古麗拉著小晴往后跑,卻被一塊凸起的樹根絆倒。小晴摔在地上,鎖魂釘從手里飛了出去,正好落在紫袍男腳邊。“得手了。”紫袍男彎腰撿起鎖魂釘,指尖剛碰到釘身,就發出一聲慘叫——鎖魂釘上的黑絲突然竄出來,纏住他的手腕,像無數條小蛇般往他皮膚里鉆。“這是…守林人的咒?”他痛苦地甩著手,紫袍下的皮膚迅速結冰,“你娘竟然用守林人的血祭!”小晴爬起來,看見鎖魂釘上的契丹文正在發光,和九眼石的光芒交相輝映。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血脈是鑰匙,心是鎖。”她沖過去,抓住紫袍男的手腕。鎖魂釘的黑絲立刻轉向,纏上她的手,卻沒帶來半點疼痛,反而像在傳遞某種力量。“小晴!”程野喊,“小心!”“沒事。”小晴輕聲說,“我娘在保護我。”鎖魂釘突然從紫袍男手里掙脫,飛到小晴掌心。她感覺有滾燙的熱流從釘身涌入體內,眼前浮現出一幅幅畫面:——年輕的母親跪在沙棘樹下,用自己的血喂養鎖魂釘;——沙魔在沙海之心咆哮,試圖沖破封印;——她自己(小晴)小時候,母親抱著她,指著沙棘林說:“這里藏著草原的命,等你長大,一定要替媽媽守住它。”

霜刃碎裂的聲音,像極了春天的冰裂。紫袍男捂著被鎖魂釘刺穿的手腕,鮮血滴在地上,立刻結成了冰花。他的紫袍不再泛著幽光,反而變得灰敗,像塊被揉皺的舊布。兩個狼皮男人更是慘叫著跪倒在地,他們的霜刃正在融化,刀刃上的藍光逐漸熄滅,露出里面銹跡斑斑的鐵。“你…你到底是誰?”紫袍男驚恐地看著小晴,“你不是普通的女孩,你身上有…有沙海的氣息!”“我是小晴。”小晴握緊鎖魂釘,“是草原的女兒。”鎖魂釘突然發出耀眼的白光,白光照亮了整個沙棘林。小晴看見,那些被霜煞侵蝕的草莖正在抽芽,結冰的溪水開始流動,連阿依古麗阿爸腿上的傷口都在愈合。“沙魔的封印…加固了。”阿依古麗的阿爸喃喃道,“多虧了鎖魂釘和你的血脈。”紫袍男突然轉身想跑,卻被程野攔住。程野的短刀抵在他后頸:“說,你們為什么想要沙海之心?”“是教主!”紫袍男的聲音發抖,“教主說,沙海之心能讓他長生不老!他說…他說沙海遺民都是騙子,當年的沙災是他們自己招來的!”“住口!”阿依古麗喊,“我阿爸說,沙災是因為牧民過度放牧,和水源無關!”紫袍男還想說什么,突然發出一聲悶哼。他的后頸滲出黑血,身體像被抽干了力氣,軟軟地倒在雪地里。程野掀開他的紫袍,看見他后頸有個淡紫色的印記——和小依古麗胸口的一模一樣。“是沙毒。”小晴摸了摸鎖魂釘,“鎖魂釘能吸走沙毒。”她走到紫袍男身邊,蹲下身。紫袍男的身體正在迅速結冰,皮膚變得像石頭般堅硬。小晴輕輕碰了碰他的手,冰碴簌簌落下,露出下面青紫色的血管——和他手臂上的沙毒印記連在一起。“他…他也是沙海遺民?”阿依古麗不敢相信。“可能是被教主騙了。”小晴輕聲說,“或者…是被迫的。”她撿起地上的霜刃,刀刃已經完全融化,只剩塊生銹的鐵。她把鐵扔進火堆,鐵塊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股焦糊味。“走了。”程野拉起她,“這里不安全。”“等等。”小晴從口袋里掏出顆沙棘果——是她早上在沙棘林撿的,當時果子硬邦邦的,現在卻軟乎乎的,像顆紅寶石。她把果子放在紫袍男身邊,“就當…給他個教訓。”

轉場的隊伍在黎明前出發了。小晴騎著追風走在最前面,沙語帶在發間輕輕搖晃,布帶上的沙棘果串不再泛金光,卻散發出淡淡的甜香。她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石面涼絲絲的,像母親的手。“小晴。”程野騎馬跟上來,“你看天上!”小晴抬頭,晨霧已經散去,天空藍得像洗過的玻璃。一群候鳥正從東方飛來,翅膀上沒有半片冰碴,它們的叫聲清脆悅耳,像是在唱一支歡快的歌。“它們…沒有提前南飛。”程野笑著說,“看來霜煞被趕跑了。”“嗯。”小晴點頭,“是沙海之心在保護我們。”隊伍走到沙棘林邊緣時,阿依古麗突然喊:“姐姐!你看!”她指著沙棘樹下的地面。原本結冰的泥土正在融化,一株株嫩綠的草芽從土里鉆出來,像給大地鋪了層絨毯。最大的那棵沙棘樹下,埋著半塊狼血玉——母親說的“護生草”已經長出來了,葉片上沾著晨露,像顆顆翡翠。“護生草。”小晴輕聲說,“母親說,它能治好所有受傷的草原。”她跳下馬,蹲在護生草前,輕輕摸了摸葉片。葉片上立刻泛起淡綠色的光,像母親的懷抱。她想起母親日記里的最后一句話:“小晴,草原的未來在你手里,要記得,愛比任何力量都強大。”“姐姐。”阿依古麗跑過來,把野鴨塞進她懷里,“這是阿爸讓我送你的,他說…謝謝你救了我們。”野鴨撲棱著翅膀,發出“嘎嘎”的叫聲,像是在打招呼。小晴笑著接過,把它抱在懷里。野鴨的羽毛很軟,像塊絨布,貼在她的臉頰上,暖乎乎的。“程野。”她轉頭看向程野,“等春天來了,我們一起去看候鳥,好不好?”“好。”程野點頭,“我陪你。”隊伍繼續前進,馬蹄聲踏在融化的泥土上,發出“噗噗”的聲響。遠處傳來巴圖的歌聲,是他新寫的轉場調:“秋風起,草浪黃,雁字回時心歡暢;沙海醒,人心暖,草原的女兒守四方…”小晴跟著哼了兩句,沙語帶在發間輕輕搖晃,像是在應和。她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又看了看懷里的野鴨,突然覺得,這個秋天,其實一點都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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