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多了一位婕妤，但中宮無主，有心巴結皇帝的世家大臣們垂涎不已，紛紛選了族中最是漂亮有才華的女娘，畫了畫像送進宮去，想讓慕容昭挑選一位做皇后。

慕容昭挑來挑去，尋了各種理由——

“這個偏瘦了些，似風吹就見倒。”

“這個豐腴過了頭了，宮里節衣縮食，怕養不起。”

“這個精通文墨，更擅做賦，然寡人夜里喜清凈。”

“這個相貌不錯，品行也端正，可惜矮了些，寡人怕夜間行路撞傷人家。”

“……”

“……”

眾大臣：“……”

你直說你要找天上的玄女當皇后得了。

因著慕容昭的挑剔，所以選皇后的事兒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馮去疾自宴席后又病了一場，氣得馮妙如大鬧皇宮，慕容昭賞賜了好些東西安撫，又允她北上征伐——

如此一來，馮妙如便有軍功傍身，馮家長房縱然沒了長輩，也依然沒有人敢隨意欺負。

那些想打馮去疾心思的女娘，便都偃旗息鼓了。

今年的新年分外冷，一場雪下了很多天不見停歇。

好在謝安瀾提前安排了人去置換糧食棉衣木炭，這才助那些貧苦百姓度過了一場難關。

……

景昭二年，正月十七。

年關剛過，信安君便回了封地。

燕北王妃因為慕容薇的事，哭得不能自已，祖孫倆雙雙被送回燕北。

不知怎的，一貫平安風順的途中，偏是這隊人遇到了馬匪。老王妃被嚇得中了風，自此半身不遂，慕容薇逃竄途中跌進黃河，因舍不得一身金銀珠寶，硬是把自己淹死在了水里。

這消息傳進謝安瀾耳中的時候，她正在院中打五禽戲。

“那慕容薇死得凄慘，最后竟連尸首都不曾打撈上來。”葳蕤說著，忍不住嘆了口氣，“也是紅顏薄命了。”

謝安瀾沒吭聲，只是打完五禽戲后，默默回去抄了一篇往生經燒掉了。

葳蕤若是尋常女婢便也罷了，可她是小瘋子親手訓練出來的，此事必定與小瘋子脫不了干系。

只盼幫慕容薇超度，能給那小瘋子少添幾分罪孽。

也不能仗著自己有紫薇星象庇佑就這般霍霍啊。

心里嘀咕了幾句，謝安瀾坐在廊檐下取雪烹茶，順道問了一嘴沈策最近在干啥。

自除夕夜宴回來后，他和她又開始不知道鬧哪門子脾氣，把主院騰出來給她住，自己夜夜宿在書房，白日又不知忙些什么，一面都見不上。

想起前世所知的朝廷之中的詭譎云涌，謝安瀾心里有些擔心這小瘋子走火入魔，便問去來。

“近日不是宮里新添了一位婕妤么，陛下說要行冊封大典，讓許婕妤代掌六宮。行冊封典禮需祭祀天地，還缺些鹿河野雉，陛下叮囑了家主，家主今兒一早便出門去打獵去了。”見謝安瀾問起沈策，葳蕤頓時目光一亮，忙不迭回答，

“這會兒也才辰時初，家主他們的車隊想必才出城門，少女君可要隨行？若想同家主一起，奴婢這便安排馬車！”

“不必不必，我不過是問一嘴，他的事無需我操心。”

謝安瀾連忙放下茶盞擺手，隨后拿來一副棋盤獨自博弈起來。

如今馮妙如有了她的提議，不日便要去往邊疆駐扎長城，驅逐蠻夷，馮去疾沒有慕容薇侵擾，可安心養身于王畿，馮氏姐弟倒暫時無須憂心；

至于許昭君……

怎的馮妙如沒入宮，換成是她入了宮……

難道又是沈策和陛下的手筆？

想起初見許昭君看見的那一幕，謝安瀾忍不住捏緊了手中棋子，閉了閉眼，壓住眼底的那絲無力感。

有時能看透命運，未必是一件好事。

窺探的秘密越多，心里所不能接受的便也越多。

畢竟誰能接受那些笑顏如花的臉，在日后一個個落得那般下場。

哎……

頭疼。

……

城郊，一少年縱馬踏雪行，眉間抹額隨風飛揚，身后黑甲衛井然有序相隨。

“少主公，葳蕤來信，今日少主公出門后少女君未曾出府，只是近來與馮家娘子走得近了一些。聽聞便是她修書給了馮娘子，才讓馮娘子大鬧了一場，這才得以遠赴邊疆，再揮師北上。”

沈關策馬而來，跟在沈策身邊，壓低聲音開口，頓了頓，忍不住看他一眼，

“少主公這兩日歇在書房，明明吃不好睡不好，為何不回主院去尋少女君。”

一個不理人，一個便憋著氣跟著不理人，到頭來折磨的還是自己。

沈策側頭瞥了他一眼：“你管挺寬啊阿關？屁股養好了？”

“啊？好了少主公，多謝少主公關心。”沈關齜牙一笑。

“行，那賞你十軍棍，去吧，快點打完跟上隊伍。”

沈關：“？？”

他又犯事兒了？

旁邊的沈開扶了扶額，摸了摸打馬上前把哭喪著臉的沈關擠開，同沈策道：“少主公，前些日子您托屬下去信安那里盯著信安君，信安君確實如傳聞中那般心系百姓，并無異常。”

“那三千門客呢。”

“在信安君來王畿述職時，便被他遣散了。如今只留了五十人于身側，其余門客皆云游四方。”沈開又壓低了幾分聲音，

“少主公，沈氏虎符并不在沈府，屬下夜探府邸，尋了好幾次未曾見得暗閣地下室。”

“無虎符調不得許氏部曲，那些老將士都曾跟隨先太子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此部隊留存于世，若不招攬，必為后患。”

沈策仰頭看了看今日晴空，瞇了瞇眼睛，

“不過眼下，倒無需擔心這些。那老東西膝下只有許昭君一女，如今許昭君入宮，許氏又遠在千里之外，此舉無疑是羊入虎口。他若想保住唯一子女，必另有打算。”

“少主公的意思是，那虎符……”

“弱女子無母族撐腰，于深宮必定舉步維艱。可若有母族撐腰——”沈策勾唇一笑，

“那位如今也不敢動她，瞧瞧，前不久不還大肆封賞，這會兒不還要給她辦場冊封大典以示心意么。”